恍惚之间，云归宇似乎又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仓库，鼻间充斥着潮湿腐烂和腥臭的气味，他浑身湿漉漉的，就像一滩烂泥一样靠在冰冷的砖墙上，沾满泥污的双手无力地放在腿上。
恶心、饥饿、口渴和恐惧在他身上蔓延，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呼一吸之间，喉咙如同火烧一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那些人究竟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去。
突然，仓库大门被推开，一道强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云归宇？云归宇？”
他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唐衡正担心地叫着他的名字。
云归宇伸手抱住他，靠到他怀里，缓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自己的上衣湿透了。
“做噩梦了？”唐衡低声道，他醒了有一会儿了，见云归宇在睡觉，就打开电脑看会儿资料，还没看几页，就听到云归宇在说梦话。
他声音很小，吐字也不太清晰，只能看出他很害怕，很难受。
“嗯。”云归宇点头，抱着唐衡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往旁边挪了挪，让唐衡坐到他身边。
他听着唐衡的心跳声，心里的恐惧一点一点减少，不过小脸还是没几分血色；他抬头看他的下巴，隐隐有些青色的胡茬，伸手摸了几下。
“几点了？”他重新把脸贴到唐衡胸前。
“五点半，你再睡一会儿，要是饿了，我给你买早饭。”唐衡轻轻地捏了几下Omega的肩膀，他看着怀里楚楚可怜的人，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云归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就想着了。
“我不饿，我也不困，我想抱着你。”云归宇摇头说道，起身跨坐到他身上，低头去亲他。
唐衡不太喜欢和他在办公室里亲热，不过他没办法拒绝。
云归宇抱着他亲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了，便起身坐到他身边，红着脸靠在他肩上。
整个办公室弥漫着暧昧因子。
这样一个旖旎时刻，唐衡想到云归宇身上的秘密，又想到他刻意的隐瞒。
“云归宇，”他半跪到Omega面前，仰头认真地看向他，“你爱我吗？”
“我爱你。”
唐衡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坐回去。
云归宇爱他，就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他明白公理正义对于自己的意义。
“我去洗把脸。”云归宇打了个哈欠，刚想站起来，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皱眉，拿出手机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内容是数字“10”和一个链接。
“怎么了？”唐衡见他神色有异，凑过去看。
“这个链接……”
“你先别动，我去找冯轩进来。”唐衡觉得有点不对劲，打算出去找人，拧了几下门锁发现被反锁了，也没在意，开了门就把还睡得正香的冯轩叫醒，让他拿着电脑进来。
冯轩抱着电脑，一边揉眼睛，一边走进来。
“看看这个链接。”唐衡把手机递给他。
冯轩打了个哈欠，把短信转发到自己的电脑上，打开链接，随即脸色一边。
唐衡和云归宇赶紧凑过去看。
这是一个直播链接，实时观看人数已经有一千多人了；画面里，一个男人正聚精会神地拿着斧头砍尸体，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有斧头砍进皮肉、砍断骨头的声音。
弹幕刷得飞快，大部分都在说要报警，但却无法退出直播间，重启手机也是一样；还有一部分人说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就跳到直播界面了。
网友们是被迫进入直播间的，而云归宇却是有选择权的，只要他不点开链接，就不会进入直播间。
这摆明了就是给警方看的。
“能不能定位他的地址？”唐衡眼看着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低声问道。
冯轩皱眉，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不一会儿就急得满头大汗。
“这个链接做得很巧妙，对方有技术人员在接我的招，我一个人没办法查出来。”他面色凝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一门之隔的魏盈盈打电话。
魏盈盈的手机铃声音量很大，手机一响，整个重案一队都醒了。
几秒钟后，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抱着电脑走进来。
“发给你了，帮我堵住他。”冯轩说道。
魏盈盈不敢耽误，迅速开机，挨着他坐在沙发上，一起查这个人的地址。
“你待在这里。”唐衡对云归宇说道，然后快步走出办公室，还没开口，周亿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他连忙接起来，脸色一变。
“老大，有人直播碎尸！接警中心已经接到数十个电话了。”
“盈盈和冯轩已经在找对方的地址了，立刻通知网络部发文，就说有一种新型的计算机病毒，让市民不要过度恐慌。”唐衡吩咐道，薄唇微微抿着，返回到办公室，再次去看直播。
直播背景是一面水泥墙，上面沾着油漆，地上有很多尘土，应该是废弃的什么地方。
观看直播的人数还在上升，那人一直低着头，认真地砍尸体。
废弃的房屋多在城东，那里原来是一片工厂，后来因为环境污染，经过整改之后，就都迁到城南。
难道在城东吗？
唐衡不敢赌，这一来一回耗时太久，绝对不能浪费这个时间。
他让王小亮和刘尧查查本市有哪些地方有废弃的建筑。
魏盈盈和冯轩还没查到，云归宇则盯着墙上那幅城市地图出神。
他认得出，直播的人是七号，七号的右手上有一条很宽的伤疤，几乎占据了手背的一半，皮肤褶皱，颜色青紫。
七号……七号会选择在哪里直播？什么地方对于七号来说是最特别的？
云归宇仔细地回想，在那一堆黑暗肮脏的记忆里寻找。
“我妈是在造纸厂的厕所把我生下来的，我一出生她就死了，厂子里没人知道她叫什么……”
造纸厂！
“队长，这里有废弃造纸厂吗？”云归宇看向唐衡。
“城东就有。”
“我觉得他就在那里。”
唐衡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笃定，但眼看着时间流逝，有一线希望也是要试试的。
“你跟我去造纸厂，”他迈开长腿走到柜子前，取出两件防弹衣，扔给云归宇一件，自己套上一件，然后走出办公室，让周亿盯着盈盈和冯轩，一旦查到位置，立刻带人赶过去。
他和云归宇迅速下楼，上车之后打电话抽调了一部分离造纸厂最近的警员，让他们带武器，然后就开车直奔着城东去了。
带着警铃的车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一半的时候，周亿的电话打过来，说位置找到了，就在城东。
唐衡让他带人过来，留下刘尧“看家”，接着便关掉了警铃，以免打草惊蛇。
云归宇则拿出手机看网上的消息，有不少人都看了直播，对于警方发布的“计算机病毒”言论并不十分相信。
“一会儿你在车里等着，我带着人进去。”唐衡目视前方，已经看得到造纸厂了。
“好。”云归宇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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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到在距离造纸厂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唐衡下了车，握着枪从侧面进了一楼，空旷的大楼回响的“咚咚咚”的闷声，看来那人就在楼上。
造纸厂一共有五层，他目前无法判断具体在哪一层。
他站在一楼等了快五分钟，支援的警员到了，他们训练有素，一个个悄无声息地进了一楼。
声音还在继续，没有停顿很久，那人应该没发现有人来了。
唐衡把耳朵贴在墙上，又听了一会儿，最后确定目标在三楼。
他对周围的警员做了几个手势，示意靠楼梯最近的人先上去，在二楼警戒，接着他直接上到三楼，后面的人上来支援，其余的人守在一楼和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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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衡很顺利地到了三楼，见到了直播的人，那人察觉到有人，转头看了一眼，放下斧头，把直播关掉。
他从容地脱下沾了脏东西的外套，里面是一件雪白的衬衫。
“你好，我是七号。”他的笑容很亮眼，伸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
唐衡举起手枪指着他的头。
“这里的泥土和几十年前一样多，”七号抬脚踢了几下，尘土飞扬起来，“我出生那天，就被扔在泥土里，沾了一身，后来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
“唐衡，唐队长，你还真宝贝他，你以为他和我身上这件白衬衫一样干净，但实际上，他和我脚下的泥土一样，污秽不堪。”七号走到窗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车，又转头看向唐衡。
“真可惜，你都没闻过他是什么味道的，可是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是什么味道的。”
“谁指使你的？”唐衡拿枪的手纹丝不动，一步一步慢慢朝他走过来，后面的警员埋伏着，准备伺机而动。
“我的话好像有点太多了，”七号自顾自地说着，用匕首在水泥墙上划了几道，“不过是剁几块肉而已，也值得你们兴师动众？我听说现在的人都喜欢开直播，我不过是玩玩，难道精神病人直播犯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