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还得快点干才行,不然回头李晶莹从镇上回来了,万一应自亮也跟着回来了,当着当事人的面说这个事儿,终究是不太好。

  所以李元当即出门,去了四叔家。

  四叔家的小堂哥比李元大一岁,因为高中复读过,今年还在上大四,要比李元晚一年毕业。

  进了屋,大堂姐家的孩子也在,据说是小时候请了算命先生给看了看,说是的躲年,也就是不在家里过年,要在别人家过年。

  孩子被小堂哥抱着,见李元进屋,随便看了眼,继续扭头看电视。

  李元把拿来的草莓放桌上,小孩立刻看过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元元来了。”四叔正坐在茶几前面喝酒,醉醺醺的。

  四婶快速从屋里出来,捏这个炸的面果子递给李元,“我炸的糯米果子,你尝尝。”

  “小堂哥啥时候回来的?”李元接了糯米果子,笑着问了句。

  “昨天才回来,前阵子一直住在你大姐家。小孩就跟他亲,见了他,我们这些都得靠边站。”四婶笑眯眯地说。

  小堂哥一直包着孩子,没靠近,没说话,李元也没再说什么,赶紧指了指桌子上的草莓,让四婶洗了给孩子吃 。

  趁着这个功夫,李元把事情简单说了下。

  四叔便一个机灵站起来,道:“是得去找你爸说说,现在就去。”

  外面四婶端着草莓进来,就问:“啥事?”

  “也没啥事。”李元就笑,“请我四叔帮点小忙。”

  “爸。”小堂哥抱着孩子站起来,凑到四叔耳边,低声道,“这事你别管,你要是管了,你给我试试!”

  李元就站在边上,假装没听到这些话,只催促四叔快点。

  四叔倒是很清醒,低声嘟哝了句,“这事儿我得管,那是三哥,又不是别人。”

  小堂哥后退一步,没再说什么。

  李元和四叔一块出来,赶紧到了李不群这边,恰巧李晶莹还没回来。

  事情其实很简单,精神病有概率会遗传,但是有一些是不会遗传的,这个医生比较清楚,再就是将来家庭成员政.审可能会有影响,但也不是所有的工作都有影响。

  左右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

  而李不群呢,其实早就知道这些事,他也不说李晶莹和应自亮咋样,只盯着李元说:“让你考公务员,你考了吗?一无是处。你小堂哥可比你强多了,你怎么不跟小堂哥学学……”

  小堂哥强在哪里呢?

  李不群是说不出来的。

  不过很快四婶和小堂哥一块来了,还拿着一把海蜇头,说是小堂哥买的。

  这么一把海蜇头,不说钱多钱少,四婶都说了是小堂哥的心意,李不群就特别高兴,又转头对李元说教,“你回头拿点特产送过去。”

  “哎,不用不用。”四婶赶忙拒绝。

  李元就觉得挺有意思的。他过去的时候拿了不少草莓,现在四婶倒是绝口不提了,而且李不群都这么说了,你故意不提草莓的事儿,不就是想着给他难堪吗?

  要说他们是恶人吧,人家遵纪守法,也没有做违法的事情,但有一些小细节,就是让人感觉很恶心。

  李元干脆翻了个白眼,不理李不群。

  四婶生怕四叔再说起李晶莹的事儿,就不停地转移话题,说:“孩子上学真不容易,一个月生活费就得一千多。我正好一个月上班工资就一千多,都打给他。”

  “元元一年都用不了一千。”李不群就说。

  这话说的,但凡是有脑子的人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元听了只觉得李不群的嘴脸特别特别恶心,李不群觉得小堂哥好,给他一个月一千多块是应该的,觉得给李元一年一千都太多了。

  也好在没聊几句,四婶借口说孩子不舒服,拉着四叔走了。

  这边人一走,李晶莹和应自亮刚好回来。

  应自亮换了新款外套,镇上大几百上千一件的那种 ,李晶莹给自己买了大红色的长款羽绒服,两个人粘在一块儿,这就形影不离了。

  对于这样的发展,李不群没说什么,就是默认同意了。

  李元该提醒的也都提醒了,至少自己是问心无愧的,便不再管这个事儿,直接扭头走了。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郑婶带来了新的进展。

  “听说应自亮直接没回去,住在你家了。”郑婶道,“你妈找人算日子,看样子是打算马上结婚。”

  “随他们折腾,反正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好像我会害了他们似的。”李元无所谓道,“咱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事实也就是这么个事实,各家各户,谁家不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即便是四叔、李不群这样的曾经的亲兄弟,李不群还经常在家里念叨,自己小时候如何如何护着弟弟,可现在呢?

  现在四叔想过来说几句话,四婶和小堂哥都得紧紧地盯着。

  一个人一旦成了家,就会围绕着自己的家生活,永远都不能回到从前了。

  不过饭桌上,朱武倒是说了点新消息,“我找的人都打听清楚了。应自亮的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个要饭的,那时候他爸爸穷,找不到媳妇,就收留了他妈妈。他妈妈大概率是被人遗弃的精神病人,一般这种都会有家族遗传史,但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应自亮就遗传了。”

  “他爸爸年轻的时候长得好,愿意嫁给他的人其实有不少,也有有钱的,不过都没能成。”

  “我打听到的消息是,他爸爸喝了酒就喜欢打人。”

  家暴。

  “就这么些事,但咱们现在也没有证据,也不能直接说应自亮就不好。”朱武最后说。

  李元就道:“就算我说应自亮是地狱难度,我爸和我姐也不见得会信,说不定还会觉得我是恶人。这事儿就这么着吧,反正我是没法子了。”

  至于旁人,谁会闲着去管别人家的事情。

  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不是古人就明白的道理么。

  帮完了这个忙,朱武就打算带着李泽缘回镇上。

  李元给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年货,基本上自家有的,都给拿了一份,慢慢地一牛车,送朱武去镇上。

  正好到了镇上,自然是顺便买些鲜肉,鸡啥的回来。

  有时候无论是包饺子还是烧菜啥的,还是新鲜的骨头、肉啥的做出来的吃食口味鲜香。

  所以每次买回来鲜肉,李元都得折腾着做顿好吃的。

  特地耗时耗力的做了肉燕,面皮用的不是普通面皮,而是肉泥砸碎了和面擀成的面皮,汤是用新鲜的骨头熬了好几个小时的汤,反正是哪儿哪儿都特别用心了。

  李元在厨房忙活,齐长青凑过来帮忙。

  大棚里拔的青菜需要冲水,洗好几次才能洗干净,齐长青负责洗菜。

  “马上要过小年了。”齐长青忽然这么说了句。

  李元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笑道:“你一提醒我,我就想起来你距离离开的日子就又近了一步。”

  “你也可以这样想,我距离离开再回来的日子也更近了。”齐长青也笑,又说,“你想想看有什么想要的,吃的用的穿的玩的,我可以趁着这次出去,一次性地买齐。”

  “都能买?”李元就问。

  “都能,你尽管说。”齐长青打了包票。

  李元认真想了想,说:“那你给我买大闸蟹,要新鲜的。其实没正儿八经的吃过海里的大闸蟹,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吃螃蟹的时节。”

  “行,现在有合适的品种。”齐长青立刻答应了。

  “那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满足你。不过要提前说好,必须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李元说的就比齐长青说的保守多了。

  “你帮我织一条围巾?”

  “行。”

  李元现在最珍贵的大概就是时间了,除了研究课题的时间以外,他剩余的时间并不多,不过抽空织围巾倒是也不难。

  两个人有商有量的确定好了互相之间的礼物,便一块折腾着做了一桌子菜,一前一后的端出来。

  日子好像忽然变得忙碌中又有固定的休息时间,每天除了忙课题那点事,项目暂时不用操心,李元也就是在村里溜达溜达,然后剩下的时间就特别悠闲了。

  齐长青那边的公司已经放假,他也特别闲了。

  两个人之间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变得特别平静。

  有时候一块去村子外面的田地溜达,晒晒太阳,一起说说不方便让人听到的话,日子就‘嗖’地一下飞了过去。

  小年到了。

  按照传统,小年这天其实挺隆重的,有些地方会在这一天扫旧,还要送灶王爷上天见玉皇大帝汇报今年一年的工作,也就是传统中的祭祀,只不过现在流程都比较简化,家里有传统地锅灶台的,对着灶台磕个头,出门放掛鞭就行了。

  像是镇上住楼房的,家里没有地锅灶台,楼上也不能放鞭,就更简单了,或者去楼下放鞭,或者干脆不举行仪式,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而李元这边情况也比较复杂。

  首先郑叔郑婶那边是很传统的,要祭拜灶王爷,还要稍微扫旧一下,就是拿笤帚扫几下房间。

  李元和齐长青都是干儿子,李元还是上了族谱的那种,这就得正儿八经地过来给家里的灶王爷磕头,齐长青虽然是捎带着的干儿子,那也得过来正儿八经的磕头。

  这样的话,就代表李元和齐长青是生活在干爹干妈这里的。

  至于大房子这边,有地锅有灶台,该有的都有,也是摆了供品。

  只是带头的是许锦棉。

  也是按照流程祭拜,然后磕头,最后去房子外面放鞭。

  等忙活完这些,许锦棉便打发李元和齐长青去找郑叔。

  自家祭拜完,还不能忘了先人呢,得准备好供品,去坟地看望先人。

  往年李元过年不回家,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学校,但是没上大学之前,李元是在家里的,只不过李不群去上坟,从来都不会让李元跟着。

  但是别人家里,一般长辈挑着供品去坟地,都会带着自家小辈,不拘男女。

  李元和齐长青一块跟着郑叔,小辈不能拿东西,得空着手,这给先人送东西,是长辈的事儿,得长辈动手。

  到了山上,一片一片的全都是坟地。

  郑叔带着李元去了大一点的坟包,解释道:“这是你太爷爷、太奶奶。”

  也是上供品,磕头,放鞭。

  完了再去小一点的坟包,这是再往上一辈的太太爷爷和太太奶奶。

  也是磕头,放鞭。

  忙完这些就结束了,一块往回走。

  回来的路还不一样,会路过桃树林,有人在树林边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