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好马上值班要结束,就过去帮着调解,也顺便听了一耳朵,像是说钱的事儿。”

  “老太太不舍得花钱,不愿意住院。”

  这边李元就赶紧问,“现在能报销的话,花不了多少钱吧?”

  “谁说不是。只不过他们没带小本本,得先把钱全都拿了,回头拿来小本本直接退钱。现在郭嘉补贴好,尤其是老人家,住院的话,其实花的钱更少。”

  听那边解释完,李元就明白了,原来还是钱闹的。

  这事儿李元还真就帮不上忙,他肯定不能大晚上的跋山涉水去送小本本,不过其实医院那边也很通情达理,因为都知道是靠山村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钱的事儿拖一天两天的根本不碍事。

  只是李不群兄弟几个和老太太炒个没完。

  等挂了电话,李元挑拣着把情况说了。

  阿爷似乎早预料到似的,沉默了一下说:“这些事儿我都知道,你回去吧,晚上天黑路滑,小心点。”

  “知道了。”李元没多留,直接出了门。

  外面天完全黑了,月色还算明亮,脚下的路都冻得硬邦邦的,就连鞋底也都硬邦邦的,踩在路上有种很特殊的只有大冷天才会有的质感。

  刚走没两步,前面站着个人。

  只看轮廓,李元就知道是谁,他有些轻快地上前,“阿青,大冷天的你咋出来了?”

  “接你。”齐长青就道,“爸妈不是说了,现在晚上也不安全,小心山里会有饿急了的野兽跑出来。”

  “也是。”李元可不敢逞能,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一到冬天,外面田里都还能看到一些野兽的脚印。

  两个人并排着从村里出来,又走了一小段距离就到了大房子。

  一路安全。

  回来了,大家都还没吃饭,正等着李元。

  李元就一边吃饭一边说了李不群那边的情况,又说,“阿爷那边也没人过去看看,晚上都没开火,冷锅冷灶的。医院那边其实没啥大事,多补充补充营养也就是了,还有就是的一段时间之内行动不便,需要有人照顾。仔细算起来花不了几个钱,也不知道我大伯我爸他们都在吵吵什么。”

  “其实就是一分钱都不想花。”许锦棉就道,“现在知道没大碍了,估计还得后悔来医院。”

  “还真叫你说中了,我阿奶就特别后悔来医院,不停地骂我大伯他们。估计我大伯他们也后悔,到现在都还没给医院那边钱,得明天拿了小本本去,直接把报销的钱算了,到时候再给钱。”

  “明天你去帮着看看吧,可别再出什么事。”

  许锦棉这么一说,李元就放在心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套了牛车去镇上。

  等到了医院之后,一问,这才知道昨晚大伯几个人都没回家,就在医院商量了一晚上事情,今天一大早估计是商量好了,大伯、二伯和四叔套牛车回村拿小本本,李不群留下陪床。

  “可我半道上没遇到他们啊?”李元这就奇了怪了。

  从镇上回村子就一条必经之路,拉车的是老黄牛,那都是老马识途的,不会走错路,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丢了。

  李元这就赶紧打电话找人,给村里不少人都打了电话,又给大伯几个打电话,那几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接电话,最后还是李洪将知道这个事儿之后,帮忙把人找到的。

  “你大伯娘的娘家,说是老太太晚上出门撞邪了,都去那边帮忙了。正好你婶子也是那个村的,这才知道这么个事儿。”

  李洪将的丈母娘也是那个村子的,正好碰上他们,这才知道这件事,要不大伯几个人还真就销声匿迹了。

  反正撞邪不撞邪的,真真假假的别人也不知道,不过这么兴师动众的,还叫二伯、四叔也去帮忙,大张旗鼓的,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反正李元是不相信。

  那边拖拖拉拉的,可医院这边的钱不能一拖再拖,没办法,李元直接给出了钱,回头再拿小本本来退钱。

  李不群老大不高兴,这钱也不是小数目,谁出钱都轮不到李元。

  “不拿钱,有些药就不能用,一直这么拖着像什么话。”李元简直无语,“大伯家今天出事,明天估计二伯家又要出事,回头四叔家再出事,还能怎么样?医院能给你拖那么长时间?”

  所以这事儿想要过去,就必须得有‘冤大头 ’拿钱。

  给了钱,后面的手续都办了,李元顺便在镇上采购了点东西,这才会靠山村。

  一回来,扑面而来的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传言。

  像牛大爷这样的,直接过来大房子这边了。

  “你姐说想去镇上,借不到牛车,担心惦记你阿奶,又找不到你人。”牛大爷就道,“你二伯娘说是在家摔了腿,一直躺在炕上腿疼。你四婶过去你阿爷那边,说是帮着做了顿饭……”

  “哎,你说这人呐,一出事,就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出出的事没完没了的。”

  “你姐姐日子也过得苦,拉拔着孩子,还要天天过来这边。”

  就李元离开这些功夫里,小小的靠山村已经你方唱罢我登场,各种戏都出来了。

  反正平时的时候,谁家不小心摔一跤,或者是去给长辈做饭什么的,是绝对没有人跑出来嘴上各种吹牛说给旁人听的,现在出事了,一个个的戏都多的很。

  李元听了,有点生气,又觉得自己为了这些人生气不值当的,可心里也还是不痛快。

  牛大爷年纪一大把了,过来也是好心,又不好直接跟他说什么,李元就整个人憋着气,难受的厉害。

  那边齐长青倒是很不客气,直接说:“牛大爷,元元的姐姐想去镇上还不简单,牛车有的是,她割点猪肉去借牛车,容易的很。大爷啊,这些话你以后可别再说了,那些事都是什么事,咱都懂。”

  就好比李元的阿爷阿奶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村子生活几十年的人还能不知道?

  牛大爷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齐长青说得这么直白。

  老人家就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这人呐,穷的时候日子过得苦,那是真的苦,等好不容易赚了钱了,也还是苦,都不容易呐。行,我也不说这个了,家里小柿子差不多有红的了,回头元元有空过去看看。”

  “行。”李元赶紧把这事儿记下。

  等牛大爷走了,许锦棉才说:“老头估计是担心你,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今年老头种菜赚了些钱,自己一分钱都没舍得花,他那个儿子一天带着小孙子来一趟,不是头疼脑热就是在地上打滚,把钱都要走了,一分钱没给剩下。”

  “现在老人都有养老钱,一年支取那么些,很多都让儿女找借口要走,牛大爷就是。”

  李元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牛大爷了,“回头等天气好一点,我去镇上采购一批米面,就当做是种菜福利了,每家每户都给点,我直接写上福利,总不能这个也拿走。”

  “你有这个心思就行。”许锦棉就道。

  等到晚上,李元又过去给阿爷送吃的,说了医院里的事儿。

  小老头颤颤巍巍的找出早就准备好的小本本递给李元,“你四婶今天来,又把屋里翻了一遍。你说我跟你阿奶年纪这么一大把了,家里里里外外的就这么些东西,一眼就能看到头,还能有什么。”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小老头还是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小木盒递给李元。

  “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我留着也没什么用。本来我跟你阿奶养的孩子多,还想着看看谁出息就给谁,结果到现在再看看,一个个的,就没有能扶得起的。”

  木盒古色古香,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锁头还是个特别小巧的机关。

  李元摆弄几下,打开木盒,发现里面是一方白玉大印,上面刻着古篆,字体流畅霸气,一眼就能叫人知道这的确是个老物件。

  这么贵重的东西,李元自然不能要。

  小老头便道:“你拿着吧,也别跟他们说。你奶都不知道我有这么个东西,这还是几百年前,咱们家祖上来山里避难,拿着的这么个信物。其实没啥用,就是个念想。”

  “现在都讲科学,也没啥迷信的,你拿去玩就是。”

  这么说完,小老头轻轻擦了擦眼角,不愿意再提这个事儿了。

  李元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把东西收下了。

  看得出来,这回阿奶出事,这么一帮子人的表现,是让阿爷彻底伤了心了。

  能不伤心么?

  四个儿子,不管怎么艰难,好歹都拉拔大了,都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了,现在做长辈的老了,也没非要儿子做什么,就是院里院外的冰,举手之劳的这么点小事,就硬生生的没人给帮忙。

  等到出事了,一个个倒是都来了,可都跟鹌鹑似的,摆明了一毛不拔,一分钱都不肯出。

  有时候亲生的还不如路上随便碰到的陌生人同理心多。

  李元只是想着他们毕竟已经老了,跟他们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不过是过去看一眼,给口吃的,力所能及,其实也没付出什么。

  倒是完全没想到还得了个老物件。

  回来大房子,李元拿着老物件找许锦棉。

  许锦棉刚好懂这个,还特地拿放大镜看了会儿,“秦汉时期的东西,放在懂行的人眼里,价值万金。还有些人迷信,怕是要以为你这东西是兵符,那可更值钱了。”

  所以李元这是得了个真正的宝贝。

  “东西有点太贵重了。”李元不怕别人对自己不好,大不了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可如果别人对自己好,那他就会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因为没经历过别人对自己好应该如何回应,完全没有经验。

  许锦棉就笑道:“你有空多去看看小老头,也就行了。不过现在小元子身家暴涨,你家阿青还守着那么个小破公司,怕是要变成灰姑娘了。”

  “恩,这些日子一直在加班开电话会议。”齐长青就道,“我准备扩大公司业务。”

  现在两个人正在尝试着谈恋爱,而对于完全没有经验的李元来说,维持现状肯定是最好的,至少这样结果不会变差,就怕现状被打破,万一到时候李元觉得跟他在一起不合适,那可就惨了。

  齐长青压力还挺大,生怕自己套用不了那些小说中的主角,万一变成炮灰什么的,那损失可就大了。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瞒着,李元心思太敏感,有些事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

  于是李元这才知道,原来齐长青竟然压力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