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福站在最前头拍了拍喇叭, “我看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吧。”
“既然这样,那咱们今儿就开始给知青们投个票,公平公正。”程二福背着手说着官话, 也有了几分村长的气势。
“嘿,长明, 你今儿怎么回来了?”程铁柱憋了一肚子气,得罪了程长夜, 柜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恰好看着程长明进来, 总算是逮着个撒气的。
“你今儿不还得上班呢吗?你们厂子让你请假啊?”程铁柱笑嘻嘻的问。
周围几个刚开口说了程长夜的也开口奚落,“你这还不知道吧,长明叫人家给开除了。”
周围人看着程长夜面无表情的样子, 心里也有点摸不准。
按理说, 他之前被磋磨成那样, 哪能不恨程家人,现在看他也没多高兴。
池迟站在程长夜身边, 顺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矮矮小小的男人被程铁柱他们堵着。
皮肤蜡黄蜡黄的, 一副细长的眼睛和牛二妮如出一辙,铁青着脸。
“你们,你们懂什么。”程长明不屑的看着周围几人, 这些粗人懂什么,连个书也没念过, 字都不识。
他只是一时被程广田给连累了, 想着程长明咬紧了牙, 之前他们厂那个小组长, 还说想把女儿嫁给他呢, 结果一出事,他不过是和那个女的多说了几句话,那组长第一个就把他从厂子里赶出来了。
拜高踩低,狗眼看不清谁才是有造化的那个。
程长夜皱着眉看着程长明,他倒是没想到,程长明竟然被开除了,按理说不应该,怎么样,程广田这么多年总有几分薄面在,也不至于这么薄情,一出事就把程长明给开了啊。
牛二妮消瘦的厉害,跟在程长明后边进来,一看有人敢说她的宝贝儿子,飞似的窜上来,一把把程铁柱推了个踉跄,“你个小瘪犊子,说什么混话呢,我儿子,那可是人家厂长的千金女儿都要哭着喊着嫁过来呢。”
牛二妮插着腰,“就你们这些人,这辈子别想像我儿子这么出息。”
程铁柱没想到还能在程长明这碰了钉子,不应该啊,他听着真真的,程长明就是被人厂里给赶出来了。
池迟疑惑的看了眼程长明,厂长家女儿哭喊着要嫁?不应该啊,就程长明这强装出来的读书人气质都有股浓浓的猥琐的气息。
池迟凑到程长夜耳边,小声的问,“你们这厂长的女儿是不是没太见过好的人啊。”
程长夜被池迟逗的笑出声,眼看着池迟一脸认真,是真的疑惑,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解释道,“你别听他胡说,但凡真有这么回事,他就不可能回来。”
池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程长夜眯着眼睛看向程长明,在他从小长大的过程里。
牛二妮无休止的打骂,程长初偷他的吃的,程广田不管不顾,只有程长明,一直以来,总是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理所应当的把他的东西夺走。
周围人安静下来,厂长家女儿,那可是不一般,有人笑着套近乎,“长明啊,叔一直就觉得你最有出息,果然,你看你以后就是厂长的女婿了。”
“你看,你大山哥从小也挺照顾你的,你飞黄腾达了,可得带着你大山哥啊。”
周围人附和着,“是啊,长明,咱们可都没少照顾你,你可不能忘了咱乡里乡亲的啊。”
这种时候,不过是说两句话,能沾上便宜最好,沾不上也没损失。
程长明昂着下巴,轻慢的点了点头,虽说他没见过他们厂长的女儿,但这种事,也没必要给这些乡下人解释。
牛二妮吐着唾沫星子,这还是程广田进去后,她第一次这么受人恭维,整个人满脸红光,兴奋极了。
厂子里哪些小人,不过是拜高踩低,她儿子太优秀,招了小人的恨,这才被排挤了出来。
就凭她儿子,样样出类拔萃的,别说是厂长女儿,就是县长女儿,见了她儿子,怕也得哭着喊着求着要嫁进他们家来,她不过是夸大了一点点内容罢了。
程长明看着周围人奉承,不得有点飘飘然起来,看着站在远处望着他的程长夜,抬步走了上去。
没办法,他这弟弟什么都不会,看着有人恭维,都羡慕成这种样子,真的是,他的兄弟怎么一个上的了台面的都没有。
“长夜,听说你现在学了木匠活了?”程长明不紧不慢的问,这个弟弟从小就不讨他娘的喜欢,书也没念几年,这辈子,也就是个土里刨食的命了。
要不是听他娘说程长夜分了家里挺大一笔钱,他才不愿意搭理程长夜,免得招了穷酸气。
“你手里应该还有点钱吧,我有用,你给我吧。”说着程长明手心向上,伸向程长夜。
他从厂子出来,也不过是被小人嫉恨,他拿点钱疏通一下,也就解决了。
池迟简直要被这人的无耻给震惊了,他没想到,程家人能一个比一个离谱。
“他凭什么要给你钱啊?”池迟好笑的看着程长明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简直不可理喻。
程长明轻飘飘的瞥了池迟一眼,没见过,看着像是念过书的,哪来的知青?
反正跟在程长夜旁边的人,也就如此罢了,他才懒得搭理,继续看着程长夜。
程长夜冷漠的回了句,“不给。”
程长明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程长夜凭什么敢不给他,他可是这个家里唯一的读书人,整个程家最有出息的。
全家都应该奉献一切供养他,让他更近一步,程长夜竟然敢拒绝。
“我可是你…”不等程长明气急败坏的把话说完,程长夜挑了挑眉,眼里满是戏谑。
“我记得,你在的那个厂子,厂长是姓李吧。”
程长明一脸不屑的看着他,“是啊,怎么,你不会想说你认识我们厂长吧。”
就程长夜这种乡下人,厂长他都没见过几次,程长夜怎么可能认识。
程长夜好笑的看他,周围人起哄,“是啊,长夜,你认识他们厂长啊?”
程长夜定定的看着程长明,“你说,人家厂长的女儿要嫁给你。”
程长明看着程长夜丝毫不慌的样子,难不成,他真的认识?
不应该啊,程长夜这种人怎么配,想着程长明手里捏着衣角,有点紧张,语气有点哆嗦,“是啊。”
程长夜轻笑了一声,“我怎么记得,李厂长家就一个女儿,今年才五岁吧。”
程长夜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棒槌一样,敲得程长明脑子跟浆糊似的。
他连他们厂长都没见过几次,那能知道他们厂长家几个女儿,现在几岁。
牛二妮被人吹得昏了头,上前就说,“你个小王八蛋,看不得我们家里好是吧,人厂长家的女儿就是看上你哥了。”
说着推着旁边的程长明,“老大,你说,是不是人厂长家女儿要嫁给你呢。”
“是。”程长明咽了口唾沫,人活一世,为的就是个脸面,他绝对不能承认,他连厂长都没见过几次。
池迟一眼就看出了程长明的心虚,偏着头看他,“既然是这样,那你不如说说,厂长家女儿叫什么?”
程长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刚想编个名字,就听程长夜接着开口,“这事还挺好验证的,你可别想着瞎编。”
眼看着程长明站在原地不敢说话,村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这程家老大也太…”
“要不说和人家亲爹一模一样呢。”
“啧啧,还什么厂长家女儿看上他了,真能吹。”
“嗐,果然是被厂子里赶出来了呗。”
看着程长明一句话说不出来,程铁柱终于顺了口气,他就说,他可是听他堂叔说的,怎么可能有错。
“唉,长明,赶明你带我们去见见厂长闺女呗。”程铁柱抱着胸笑着奚落。
“我们那有人长明好福气啊,还能让人厂长家闺女喜欢。”周围人说到厂长家闺女这几个字时格外的挤眉弄眼。
池迟听着也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怎么会有这么蠢得人,这种随随便便就会被人戳破的谎话还敢撒。
程长明气的就要走,都怪他娘,随随便便夸什么海口,让他这么被人奚落,他活到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气。
他只是说厂子里有个姑娘好像对他有意思,结果到他娘眼里,就成了人厂长家女儿对他有意思了。
程二福刚当上村长,第一次举办这种事,正在兴头上,看着有人要走,拍了拍喇叭,“这是谁在那呢,今儿事还没说完,走什么走。”
村民们纷纷回过头看。
“那不程家老大嘛?他干啥呢?”
“嗐,你还不知道啊…”
程长明被人看的脸皮火辣辣的,走也走不了,磨蹭的回去了。不一会儿他的事被传的全村都知道了。
程二福这才接着开口,“行了,那现在,大家就开始投票吧,想选那个知青就写那个数,把纸条挨着交上来。”
村里人有些上了年纪的不识字,程二福就商量着,给每个知青编了数,到时候就按照数字来投票。
池迟分的九号,直接帮他和程长夜连带着程奶奶一起写了,“我选了我自己,有意见吗?”池迟鼓着小脸看程长夜。
程长夜掏出一个酸枣递过去,刚给池迟的那一捧,全被他路上给吃完了。
“都听一家之主的。”
池迟哼了声,“那我还要吃酸枣,你再给我点儿。”说着,池迟伸手要从程长夜兜里掏。
程长夜忙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池迟的手,眼看着他要不高兴,把他的手捏在手心里揉了揉,“不行,一会儿吃多了,该肚子难受了。”
池迟撅着嘴,委委屈屈的看他,“你刚刚还说我是一家之主的,骗子。”
程长夜无奈的揉了揉池迟的头发,“没有,没骗你,一家之主也不能让自己肚子疼啊。”
池迟生着气,拿着酸枣扔程长夜,程长夜也好脾气的受着。
程长明远远的看着两人打闹,他俩说话轻,什么也听不着,他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凭什么程长夜那么个泥腿子能笑得这么开心。
还不等他干什么,石破天惊的一声,“程长明”从晒场门口传来。
众人纷纷向后看,牛宝来手里拎了根棍子,杀气腾腾的,不等程长明反应,一棍子就朝程长明脑袋上挥去。
牛二妮尖叫着把儿子拉开,一棍子打到程长明肩膀上,震的他半个身子都麻了。
“你发什么疯!”程长明疼得吸气,捂着肩膀问他,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牛家人是废物一样扒着他们家,没想到,牛宝来这种货色,还敢对他动手。
牛宝来猩红着眼,牛二妮被吓了一大跳,立马上来就要把自家弟弟拦开。
牛宝来一把把牛二妮推到地上,“这特么没你的事,滚开。”说着就要冲上前,继续揍程长明。
程长明肩膀疼得很,牛宝来那下用了死劲儿,疼得他胳膊都抬不起,没办法,只好四处躲着,周围村里人还怕自己被误伤了,纷纷躲开,给他们腾地,看笑话似的看这对舅甥俩闹腾。
牛二妮自小那是把牛宝来快当亲儿子疼了,谁能想到能被牛宝来这么对待。
她刚流了孩子,小月子没做好,被推这下,肚子隐隐发疼,眼看着牛母进来,哭嚎着喊,“娘啊,你儿子要杀你孙子啦。”
牛母冷眼看着牛二妮坐在地上,连扶一把的意思都没有,啐了一口,“我呸,什么孙子,一个外孙子而已,什么玩意。”
牛二妮不可置信的看着牛母,以往每次她回娘家,大包小裹的,她娘每次笑得跟花似的,话里长话里短的说多么想大孙子,她多么多么孝顺。
说家里就大孙子一个有出息,他们老牛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现在怎么…
“娘…”牛二妮话没说完就被牛母打断,“呸,你别叫我娘,你养的好儿子,生生要断送了你弟弟的前程,我可不敢有你这女儿。”
牛母看着牛宝来追着程长明,上去就要帮忙,以往程广田还在的时候,给牛宝来工作都安排不了,现在,程广田进去了,他们家一点好处没沾着,还连累了小儿子。
程铁柱转着眼珠看他们母子俩追程长明,开口,“宝来,你可小心点,人程长明,可是厂长家闺女都哭着喊着要嫁呢。”
牛宝来被家里养的四肢不勤,跑这几步就粗喘着气,听这话停下来,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我呸,就他?厂长家闺女,他也配?”
程铁柱一听这话就知道有好戏看,忙问,“人长明自己亲自说的啊。”
牛宝来一使劲把棍子扔出去,砸在程长明的脚边,“他放屁,明明是他想勾引厂子里的女工,被人给告上去了,直接开除了。”
程长明整个人随着牛宝来的话颓了下来,脸色苍白的辩解,“你,你胡说。”
牛宝来冷笑一声,他的工作没了,程长明也别想在这村里好过。
当即就要开口,“我胡说,怎么?不是你勾搭人家女工,看人家老子是厂里的小领导,非要和别人搞对象,被人给收拾了?”
牛二妮一听,也顾不得肚子疼,从地上扑起来,连裤子上的土都来不及拍,指着牛宝来鼻子就骂,“你懂个屁,是个小蹄子勾引我儿子,不要脸的又勾搭别人,我儿子清清白白。你没工作,那是你活该。”
“废物成你这样,连个亲都说不上,你就等着绝后吧。”
她疼了牛宝来那么多年,结果这些人连她的死活也不顾,她流产那天躺在卫生所,这母子俩直接走了再也没回来,现在,她大儿子是她最后的倚仗了,这些人是要把她的家都给毁了。
牛母把牛二妮的手拍开,“王八蛋,你敢这么说你弟弟,你这是要咒死我们牛家。”
牛母红了眼,她这么大年龄生下的小儿子,就是为了牛家能有个后,听着这话,完全不顾牛二妮,拽着她的头发往地上薅,牛二妮也不手软,攥着牛母腰间的细肉,一点点的拧。
疼得牛母和牛二妮不停的叫唤,女人打架,扯头发掐人的,看的周围人津津有味。
程二福第一次给村里开大会,就遇到这种事,看周围没有人拦着,赶忙喊,“都别愣着了,还不把人给分开。”
众人好不容易把两人分开,牛二妮头发散乱着,头发被薅了一大片,露出青色的头皮,还微微渗着血。
牛母也没好到哪里去,面上倒是比牛二妮强,腰间青紫了一片,恶狠狠的瞪了牛二妮一眼,贱皮子。
程二福背着手让投票的停下来,走到四人面前,没好气的开口,“大庭广众的,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牛宝来满不在乎的耷拉着手,他在这村里反正都没了名声,他一点也不在乎。
看着程长明铁青着脸,心里不由得更高兴,程长明不一直觉得自己是人上人,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嘛。
现在好了,就得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好好的丢一次人,才能稍微消点他心里头的恨意。
牛母眼看着程二福过来,嗷的喊了一嗓子,直接躺在了地上,“村长,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闺女要杀当娘的,我不活了,我怎么有这种女儿,还不如当初把她按在尿盆子里淹死。”
牛二妮看着牛母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这老东西,她倒是恨不得杀了她。
眼看着牛母在地上打滚,牛二妮冲上去就要踹,骂道,“你个老东西,你养过我什么,小妹不就是被你给害死的,你还有脸提。”
牛母躺地上没注意被踢了一脚,牛宝来上前把牛二妮推开,赶忙把牛母拉起来。
“我呸,她死了那是她命背,跟我有什么关系,谁不是这么过来的。”牛母心虚的辩白。
看着程二福皱起眉,牛母指着牛二妮,硬挤出来两滴眼泪,“村长,你看着了吧,当你的面,女儿就敢打老娘了。”
牛宝来扶着牛母,村里人谁不知道他姐是为了他那口吃的被嫁出去的,牛二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简直是让他被人看不起。
咬着牙阴阳怪气的开口,“村长,你再不管管,有的人还当自己是村长夫人呢。”
程二福黑着脸,牛母和牛二妮一边一个哭喊着,“行了,别嚎了。”
“你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闹起来的。”程二福指着牛宝来。
牛宝来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看着程长明苍白的脸,更得意了,“本来我马上要到他那厂子里上班了。”
牛宝来抬了抬下巴指着程长明冷笑,“本来一切都说的好好的,结果,有的人在厂子里调戏人家女工,被开了,厂里领导知道我和那程长明是舅甥,直接把我给拒了。”
牛宝来环视着周围的人,一直以来弯着的腰板也挺了起来,“乡亲们,你们说,就因为他自己不检点,连累了我,这口气我能忍得了?”
周围人窸窸窣窣的,“啧,这长明看着是个文化人啊,怎么干这事?”
“嗐,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儿子呗。”
“老子的偷寡妇,儿的调戏人女工,真的是…”
周围人调笑着,程长明听不清,只觉得每一句话都在说他,整个场子里的人,都在偷偷笑话他。
程长明忍不住怨恨的看向牛二妮,要不是她,他怎么会有这么低俗的亲戚,光天化日的把他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程长明也顾不上牛二妮了,摔了袖子就走,牛二妮忙想跟上,被牛宝来拦下来。
“怎么,搅和了我的工作,连个话不给,就准备走?哪有这么好的事!”
牛宝来横着脸,连带着牛母把牛二妮堵在这儿,反正程广田进去了,连程长明都丢了工作,这个女儿,一点用都没有了,她才不在乎。
程二福眼看着牛宝来拧了拧手腕,喝了一声,“大庭广众的,想干什么呢?”
说着嫌弃的看了牛二妮一眼,这些人把今儿搅和成这样,程二福早就不耐烦了,“行了,牛二妮给牛宝来赔个十块钱,这事就算完了。”
牛母和牛二妮同时瞪大了眼睛,声音一个比一个尖,“十块。”这一刻才让人们觉得她俩不愧是母女。
“我这工作就值十块?”牛宝来冲着程二福,眼看着他脸越来越黑,语气都弱了下来,“那,那我娘还受伤了呢,不得赔点医药费啊。”
程二福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还想要医药费?你刚那棍子,打的程长明也不轻吧。”
牛宝来讪笑了两声,“不要了不要了。”牛二妮一听他们就这么准备商量好,坐地上就准备撒泼。
程二福瞪了她一眼,“你别不满意,就你儿子那样,不检点,还带累了旁人,赔个十块都算便宜你了。”
牛二妮眼看着牛宝来拦着,非逼得她现在把钱掏出来,眼神飘忽的在场子上游荡。
看着程长夜像是看见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指着他朝牛宝来开口,“我没钱,程长夜有钱,你们和他要去。”
“我是他娘,他给钱,天经地义。”
程长夜冷笑了一声,牛二妮这人竟然还有脸面自称是他的娘,太可笑了。
牛宝来转头才看着程长夜,狞笑了下,还不等开口,就被程长夜目光里的狠意钉在了原地。
程长夜这么些年被牛二妮欺负,他从来也不把这人放在眼里,哪怕上次程奶奶那样,他也没觉得程长夜有什么变化。
还是像以前一样,一个被牛二妮压榨的,不敢反抗的人,到现在,程长夜就像是他曾经在山里见过的猛禽一样,凶狠,冰冷。
似乎他敢开这个口,程长夜就敢整死他。
牛宝来咽了口唾沫,移开目光,不敢和程长夜对视,继续盯着牛二妮,“我不管,这钱必须得你掏。”
程二福看的心烦,直接让他们出去,乡里乡亲的,他们又是亲戚,牛宝来这种被养软了骨头的,也就嘴上厉害点,真让他和牛二妮对上,不一定谁吃亏呢。
等着人走了,村里人才开始继续投票。
程二福带着会计,站在台上唱票,果然,池迟的票最高,程二福当场就说让池迟第二天就去,顺带把钥匙给了池迟。
大会结束,村里人准备走,池迟看着田宁溜到了门口,喊了声,“等等。”
村里人停下脚步,池迟走到程二福跟前,“田宁这两天身体好了,说是想今天做检讨呢。”
程二福点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朝着大家喊了声,“大家伙再等等,田宁知青要来上台做个检讨。”
谁也没想到,今儿就开个大会,能这么精彩,先是程家老大吹牛被发现,再是他们舅甥打架,到现在知青也来插一脚。
田宁硬挤出笑上了台,今儿投票这个事弄得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要到钱,就选了池迟了,凭什么池迟的命总是这么好。
田宁上了台,声音跟蚊子咬似的,程二福最看不惯这样,这完完全全是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啊,开着喇叭递了上去,“你拿这个说。”
田宁每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今天我站在这检讨,我不该,无意间拿了池迟的钱。”
话没说完就被程二福打断了,“什么无意,你这是钻空子呢,你明明是故意偷了人池知青的钱。”
“我看你还没认识自己的错误。”程二福铁青着脸,周围村里人目光不定的看着田宁。
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还敢偷钱,现在这年头,谁活着都不容易,偷钱,那不就等于偷人家的命嘛。
低下议论纷纷的,有人喊着,“这种人还有脸狡辩。”
“他还给我送吃的,让我选他,不会是拿人家池知青的钱买的吧。”
“太恶心了。”
田宁攥紧了手,给村里人送东西拉票,知青们几乎每一个都干了怎么到他这儿就十恶不赦了。
眼看着田宁站在台子上,摇摇晃晃一个字说不出来,程二福黑着脸让他下去了。
反正从今天开始,田宁在程家村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
池迟回去的一路上都兴奋的不行,缠着程长夜,“我厉害吧,那么多人都选的我。”
“一家之主,当然厉害。”程长夜哄着他,看他还抱着包不放,忍不住开口,“包里放什么了,这么宝贝,一下都舍不得松。”
池迟向前跑了两步,回头做了个鬼脸,“才不告诉你。”
两人经过家门口的时候,池迟刚想进去被程长夜给拽回来。
池迟偏头看着程长夜,“干嘛?”
“今天去奶奶那,奶奶做了好吃的。”
池迟两眼亮晶晶的看着程长夜,“我说奶奶怎么没有去大会,今天可是我们阿明哥哥的二十岁生日啊。”
程长夜似乎在池迟眼里看尽了这个世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
拉着池迟的手忍不住收紧,带着池迟直接推开门,回了家。
“不是要去奶奶…”
话没说完,池迟被程长夜推在门板上,额头抵着额头,亲了下去。
池迟攀附着程长夜的肩膀,退无可退,被侵占的一无所有,直到池迟呼吸都快停止。
程长夜才抬起头,眼里深沉的让池迟心惊,勾出暧昧的水声,“小迟,小迟。”
池迟迷离着双眼,润着一层水光,看着程长夜退开,环绕着他的脖子,“亲…”
程长夜一声声搅的池迟心里荡漾,眼神慌乱的不敢和他对视,“小迟,你的小名叫什么。”
“我不告诉…”
程长夜吻上池迟的耳垂,一点点的舔舐,摆弄,像是在舔着他的心。
程长夜的手游走在他的腰窝,激得池迟瞬间眼尾沁出粉红。
呜咽着回答出声,“小,小宝。”
程长夜似乎低笑了下,池迟又被吻住,唇舌被摆弄着,被动的和他起舞。
池迟脸色嫣红着软到在程长夜怀里,“好乖,小宝。”程长夜在池迟的发顶印下一吻。
他只觉得人生在这一刻圆满,走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家。
池迟任由程长夜抱着,缓了好久,红着脸凶巴巴的在程长夜喉结上咬了一下。
“小宝…”程长夜的声音变得喑哑,池迟立马双手捂着嘴,“不能再亲了。”
“好,听一家之主的。”程长夜笑着在池迟额头上轻顶了一下。
池迟放下手,气闷的撞在程长夜胸膛,“骗子,每次都说我是一家之主,你根本不听我的。”
程长夜把池迟抱好,“哪里不听你的了?”
“刚刚,不是你说要…”
池迟红着脸,匆忙把程长夜的嘴捂住,“闭嘴,不许说。”
池迟保持这个动作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只剩八十七个了。”
“以后一天只能亲一下。”池迟搂着程长夜的脖颈撒娇。
“这样,每天都要翻倍,那你就得每天都来找我要一个吻了。”
池迟字字句句说的都是永远,让程长夜恨不得醉倒在这些话里。
等着夜色低垂,程长夜才带着池迟一起去了奶奶家。
程奶奶早早做好了饭,就等着两人来,一进门,池迟不好意思,怕被程奶奶发现,忙松开了程长夜的手,被程长夜坚定的牵住。
程奶奶看着两人牵着手走进来,池迟似乎是害羞了,一个劲儿的往程长夜身后躲。
他拐带了人家的孙子,又明目张胆的牵着手到人家面前,池迟想想就觉得脸红。
程奶奶笑呵呵的看着程长夜那得意样子,拉着池迟的手要进屋,“小迟手怎么这么冰。”
说着程奶奶回头瞪了程长夜一眼,“这么冷的天,大晚上出来,你也不让小迟多穿点。”
“冻坏了,可得找你算账。”
程奶奶拉着他们家小迟进了屋,一边絮絮叨叨的开口,“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来找奶奶,奶奶帮你收拾他。”
池迟红着脸,“奶奶,你都知道了。”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接着开口,“那,那您不反对啊。”
程奶奶和池迟坐在桌子前,“反对什么呀,孩子的心意,到底是最重要的。”
程长夜帮着去厨房里把汤端出来,今儿程长夜生日,程奶奶特意熬了拿手的玉米排骨汤。
程长夜一进屋就看着池迟神气极了,依偎在程奶奶旁边,“我可是有靠山的,你可不要想欺负我。”
程奶奶笑着应了,“我可给我们小迟撑腰呢,听到没。”
“我哪能欺负得了他啊,他可是当家的。”程长夜放下汤,给两人盛汤。
“外边吃了一路的风,先喝口汤,暖暖肠胃。”
池迟吐了吐舌头,乖乖的拿起勺子喝汤。汤鲜的要命,池迟喝着汤就要把自己的喂饱了。
程涛匆匆敲着们进来,眼看着几人已经坐下,自己找了个碗,朝着程奶奶撒娇,“奶奶,你们吃饭怎么都不等我。”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猴都没你能跑。”
说着程奶奶帮程涛舀了碗汤,打小程长夜就和程涛一个关系好,程奶奶也把程涛当亲孙子看。
“我生日,你就这么空着手来啊?”程长夜笑着问,今夜实在是太美好了,家人,爱人,朋友,都在他身边。
程涛猛喝了一口汤,不可置信的看着程长夜,“你还是不是人,我昨晚连夜帮你跑了半个村子,为了池知青今儿投票这事,你还敢…”
程涛的脚被程长夜猛踩了一下,吸了口气,转头问,“你踩我干什么。”
池迟这才知道原来不是他人缘好,是程长夜帮他送了东西,为了他能有个轻松的活。
“程长夜…”
眼看着池迟咬着筷子不知道说什么,程长夜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好了,以后每年都陪我过生日吧。”
池迟点了点头,程涛感觉这俩人奇奇怪怪,越来越不对劲,但看着程奶奶笑呵呵的,又感觉好像是没什么。
等着吃饱喝足,程涛被程奶奶揪着去厨房洗碗,池迟这才拉着程长夜进了隔壁。
池迟抱了一天的包,终于舍得从里面拿东西了。
一个大的铁皮盒子递到程长夜手上,程长夜笑着打开,里面乱七八糟,有一沓信封,弹弓,小木枪,陀螺,还有几颗小孩的牙。
“这是什么?”程长夜翻着盒子看池迟,池迟支支吾吾的,“这,这是我小时候的玩具。”
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池迟直视着程长夜的眼睛,眼角眉梢都染了粉色,“我,我把我的童年送给你。”
“以前我们没有遇见,现在我把我的以前都送给你。”
程长夜捧着这个盒子,这是他人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他喜欢的人站在他面前,说,要把没遇见之前的曾经都送给自己。
池迟红着脸去拉程长夜的手,“这些,给小时候的程长夜,补偿他受了这么多的苦。”
程长夜几乎僵在了原地,池迟搬着他的手把自己环抱住,“我,给现在的程长夜,奖励他一直等着我出现。”
程长夜埋在池迟的颈窝里,这个人,太好太好,就这一句话,弥补了他所有的痛苦。
“你俩跑哪去了,别想赖着不洗碗啊。”程涛的声音从厨房里穿出来。
程长夜才松开抱着池迟的手,眼神认真的望着池迟,“我永远爱你。”
池迟红着脸,推着他,又好像所有的勇气在那一刻巅峰,有在那一刻消散,“走了走了,快回去。”
池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知青点,田宁偷窥他,他都没发现,洗漱完躺进被子里,直到屋里响起细微的鼾声,池迟还兴奋的睡不着,一声声小宝就像是在他耳边重现,直到“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池迟从程长夜的那声“小宝”回到现实,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外边被吹的呜呜的响。
这可太像是恐怖故事的开头了,池迟被吓得一哆嗦,躲在被窝里,他小时候不好好睡觉,他妈没少拿鬼故事吓他,大半夜的,他哪敢去开门。
“开门,救命啊,开开门。”这声音池迟听着耳熟,池迟有些迟疑的坐起身,屋里人有被吵醒,隔壁女寝窸窸窣窣的有人开门。
“乐乐姐!”
池迟听着外边有人喊,才反应过来是王乐乐的声音,连忙披了衣服爬起来,外边兵荒马乱的,一开门,池迟就看见王乐乐一脸血,衣服泥泞不堪,整个人已经昏了过去,被赵瑾扶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