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昀听得一头雾水, 那些比较关键的信息也总是被杂音所屏蔽，但他感受到了零一的急切。
本就忐忑的心情此刻更加不安。
他刚想回些什么, 忽然感觉心里一空, 随之而来的是极为刺耳的声波，在这段噪音消失之后，还在和他对话的零一却没了声音。
任他怎么呼喊也得不到回应, 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零一……不见了？
比恐慌更先到来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随之时间的缓慢流逝, 纪星昀才艰难承认了这一事实。
他的离开需要满足一些外在条件，比如成功完成任务，或者任务完全失败。
除了□□死亡能够脱离小世界外, 没有其他提前离开的方式。
排名在前的系统总会有一些特殊的权柄, 也许对零一来说，送他离开只是挥挥手的事情。
系统和宿主是相互配合相互辅助的关系，宿主主要负责完成任务, 而系统的用处就是为宿主提供信息，必要的时候可以以系统为媒介用积分兑换一些必需品。
进入或着脱离任务世界都无法离开系统的辅助。
零一与他突然断了联系, 那就意味着纪星昀现在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不过是提了一句陆沅的异常, 两人就离开的话题交谈了几句, 零一就像断了线般在自己的意识中消失不见……
纪星昀并不认为这是巧合。
他唇角一点一点绷紧, 神色也慢慢变得严肃。
上次出现这种状况还是在第二个世界中，他和系统因为某种bug和部门断了联系，被困在了小世界中。
那完全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的可怕状况，但却轻松的被一个小世界中的人物解决。
纪星昀微微一怔, 不知为什么, 他忽然想起那个世界中他的师尊楚千阑最后的话语——
他说, 是有人不想要他离开, 才以世界为囚笼困住了他。
那个世界里主角们的命运完全偏离了原有轨道，因为他…都没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他并非冷血无情的铁人，从系统那里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完全被巨大的悲伤和愧疚所掩埋。
也就下意识忽略了这些奇怪，不正常的地方。
先不提到底是谁想要困住他，光是一个小世界中的人物又何来突破世界屏障的能力？
可这些怪异之处，他却完全没有深究。
直到今天发生类似的情况之后，才猛然回想起。
也许是他发呆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身边的季羲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纪星昀摇了摇头，又猛的站起身来。
此刻正是下课时间，他这动静惊到了旁边很多人，各种意味不明的打量纷纷集中在他身上，有惊讶，有好奇，也有人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满眼都是惊艳。
但少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根本没留意到周围人的注视。
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眸中泄露出仓皇的情绪，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
然后他就这样仓促的跑了出去。
***
在走廊中，上课铃声要显得更加响亮刺耳。
纪星昀穿过扑面而来的拥挤人群，跑到一直跑不动，才双手撑着膝盖喘气。
空旷的校园里，不时有行人路过。
他不擅长跑步，跑得又略急了些，一时之间只感觉呼吸都有些费力，眼前也闪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星星。
他难受的蜷缩起身体，一个人蹲下。
逃跑显然没有用，他跑得再快也跑不出这个世界。
但好在奔跑之后的疲惫会让他稍稍平复下来。
零一的消失对他的影响很大，尤其是在说过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之后。
零一想要他提前脱离世界，肯定是遇见了连他也觉得棘手的难题。
会是陆沅吗？
想起男生明亮的仿佛揉碎的星辰似的眼睛，纪星昀忽然不敢往下想下去。
是陆奕之？
或者……是季羲？
纪星昀的思绪就像被猫揉乱的毛线团，完全找不到方向。
但能做到把他同系统屏蔽的，似乎除了主角之外，不会再有旁人了。
“跑得还挺快……”
他的肩膀被力道很轻的拍了两下，耳边传来了季羲的声音……
“跑难受了？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男人的语气放得又轻又柔，就像是怕吓到他一样，完全将他当成了一只脆弱的小动物。
纪星昀忍不住眼眶一红，他压抑住了自己想要哭泣的冲动。
他闷着声音道：“我没事，你别管我，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熟悉的气息慢慢将纪星昀完全笼罩，季羲在他身边也蹲下了身子。
又过了片刻，他像是有些按耐不住，伸出手轻轻托起了少年的下巴。
伸出手指在微红的眼角轻擦了一下，拭去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哭了……”
“害怕考试？大不了我隐形藏在你身边，给你提供答案，肯定不会让你挂科。”
没有得到回答。
“还是担心……”季羲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名字只是在唇边环绕就让他不自主的拧起了眉峰。
但最后他还是说出了口。
“还是担心陆沅？你不是知道他家在哪里吗？我也可以，可以陪你一起去探望他。”
“你想自己去……也不是不可以。”
最后的话完全是从牙齿缝隙中挤出来的。
“季羲，如果我是说如果……”
纪星昀轻声道：“有一天我要走了，你会拦着我吗？”
听到走这个字，季羲少见的开始变得慌张和无措。
“走？去哪？”
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静默而压抑，季羲的脸色也慢慢沉下去。
“你要走我可能没办法阻止，但你总不能拦着我，不让我跟着你吧？”
纪星昀勾了勾唇角，目光掠过他看向远方，“你找不到我的。”
“别说这些话，我不喜欢听。”
季羲停顿了片刻，补充道：“你就算死了，灵魂也逃不开我。”
最后的语气不可避免的染上了属于鬼怪的偏执，但季羲却并未想往常一样伪装自己。
他用随意的口吻诉说着他所认定的事情，以为如此，就可以打消内心疯长，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慌张与恐惧。
***
接下来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异样，除了依然联系不到零一外，生活平静而安稳。
转眼来到了考试周。
纪星昀完整的答完自己的那份考卷，试题远超想象的简单，都是很基础的问题。
他收拾好书包，在走廊里遇见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陆沅抱着胳膊，以一种闲适的姿态倚在走廊中，显然是在等待什么人。
四周既没有别人，也没有季羲。
纪星昀表情未变，手指却缓缓抓紧了手包的带子。
他若无其事的装出惊喜的模样，“陆沅？”
陆沅的神情稍稍显露出意外来，然后好玩的勾起唇：“考完了？”
“我现在是不是该问你一句…考得怎么样？”
陆沅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不断发出回音，他一步步像是走在了纪星昀的神经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陆沅整个人的气质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隔着一段距离望过来的目光都让他无法招架。
纪星昀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就跑，但他克制住了自己逃跑的冲动。
“你的伤好些了吗？”
纪星昀压制着声音的颤抖，努力装成随意的样子，“为什么没来上课，也不来考试？”
“诶？”陆沅脚步一顿，仿佛听到了某些让他惊讶的事情，他道：“原来你还会关心我啊？”
“但为什么我等了那么久，你就是不来看我呢。”
纪星昀：“……我可以解释！”
“我当然知道你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和理由，你想说考试时间快到了，你害怕考不到好成绩……而你旁边的人也一直劝你要专心学习，对吗？”
纪星昀哑口无言。
他呐呐的说：“我去看过你，可是当时你已经出院了，而且你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消息……”
陆沅轻啧了一声，道：“现在跟我装可怜是没有用的。”
纪星昀：“……我没有。”
陆沅：“你没有装，你是真可怜？”
纪星昀：“……”
“灵魂融合之后，我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也想起了一些根本不知道在哪发生的回忆……那些纷乱的记忆让我头痛不已，却都同你有关。”
“记忆中的我是另外一副相貌，与你两情相悦相知相许，却不知道你一直在利用我的感情……”
“我像条狗一样苦苦恳求着你不要走，可你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找了你很久，却完全找不到你的任何踪迹。”
陆沅越说脸色越难看，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到最后表情完全变得凶狠，眸中更是泛起了戾气。
纪星昀：“？？？”
什么两情相悦？什么相知相许？
陆沅这是在编故事吗？
他自始至终做的都不都是舔狗任务？
哪怕遇到过喜欢自己的人，纪星昀自认为都已经很明确的表示了拒绝，从来没以此利用过别人的感情。
纪星昀向后退了几步，提高声音道：“陆沅，你冷静一些。”
“我从来没和你两情相悦，也没欺骗过你的感情。”
“你的那些回忆不过是……幻想。”
“幻想？”陆沅笑了一声，道：“我倒希望是幻想，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这样难过。”
陆沅在被这些痛苦又甜蜜的记忆折磨下，已经快要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他一闭上眼，就是少年转身的场景。
他冷漠的表情找不到半分曾经的爱意，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自己的世界。
只余下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四处寻找，却什么都找不到。
作者有话说：
陆沅的回忆并不完全，他就想起了一点，还都是昀昀离开他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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