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衍白扭过脸, 见一道黑虹正从远处极速略来,可捆身捆得太紧,让他无法有任何动作。
“多谢了。”荒戢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干嘛, 放开我。”虞衍白艰难仰头看荒戢, 眉头蹙着,白净的脸上沾了几片草屑。
他不停的挣扎, 可身上的绳子随着他的挣脱,反而越来越紧, 胸前衣襟更是由于挣扎, 微微敞开, 露出白皙肌肤。
荒戢看了眼结界外极速略来的男人, 视线又移向地上挣扎的少年, 他弯下腰,在少年的骂声中把人扛了起来。
“你干嘛!你干嘛!荒戢你放开我。”视线天地旋转,虞衍白瞪着狐狸眼直呼少帝名字。
腹部被抵在坚硬的肩膀上, 硌得他“唔”了一声。
“别挣扎了。”荒戢拍了拍少年臀部,瞬间消失在原地。
亓迦直直的冲过来,却一下撞上结界, 被质界弹出去, 摔倒在数米外的草地上。
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山坡, 亓迦眼底的郁气止也止不住的冒出来。
虞衍白双手双脚被捆无法动弹, 只得扭着身子不停挣扎,“你要带我去哪里。”
扛着他的青年一言不发, 虞衍白看着一路上熟悉的景象, 眉头蹙得更深了,如果他没猜错,再翻越一座山便是虞谷了。
“你放我下来好不好啊。”虞衍白挣扎得气喘吁吁, 硬的不行他准备来软的,声音软下来,“少帝殿下,有什么话好好说,要去哪里等我大师兄进来了再一起去岂不是更好,我大师兄修为高,还能帮上忙。”
荒戢脚步顿了顿。
虞衍白以为他听进去了,继续开口:“我们可以一起……”寻找。
唔唔唔!
话音在空气中消失,虞衍白瞪大了眼,发现自己不能讲话了。
与此同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温热的胸膛抵住他后背,少帝抱着他躲到了一棵古树后面。
整个人被死死禁锢在他怀里无法动弹。
此刻天色已暗下去,暗黑的林间有红光隐隐约约亮起,陌生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哎呀~今天可真热闹。”
“千年没这么热闹了吧,真开心有那么多人陪我们一起玩。”
声音尖细,口齿不清,像是刚学说话一般,传进耳中莫名有种怪异的不舒服感。
“大人说,我们的仇人来啦。”
“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
声音越来越近,红光也越来越盛。
林间仿佛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红雾,虞衍白被这诡异的气氛搞得心里发毛,僵硬着身子不再挣扎。
荒戢被怀中少年的反应笑到了,他附在少年耳边轻轻吐气,怀中少年身体更僵了。
“这么害怕的吗?”荒戢笑着道,他目光落在红光越来越盛的地方,慢慢开口:“狐狸,怎么还害怕狐狸呢。”
荒戢话音落下,虞衍白还来不及多想,视线所落的地方,有黑色影子映在地面。
慢慢的,四只红眼尖嘴的白色狐狸出现在他们躲藏的树前方,红光将白狐映成了红色,狐狸们咧着嘴笑,嘴角已经扬到了眼角,眼珠红通通的没有焦距,哪怕是在说话,那扬到眼角的嘴巴也没有动过。
而四只狐狸的爪子上,担着一名黑袍修士,修士面朝下,双手双脚被狐狸各抓一只。
虞衍白看着那修士的衣袍,狐狸眼渐渐瞪大。
他还没来得及挣扎,脖颈一酸,视线突然模糊,红光隐绰,咧着嘴笑的诡异狐狸,还有那熟悉的黑袍旋转旋转,最后消失。
那是……亓迦。
荒戢抱住昏倒的少年,视线落在前方走过的狐狸身上,眼底也被红光染红,带着血意。
“对不起了,小狐狸。”荒戢摸摸怀中少年的头发,看着少年漂亮到惹眼的脸蛋,黑眸在红光下明明暗暗,“要怪,就怪你的先祖吧。”
虞衍白是被冷醒的。
但睁开眼后,他却被吓得魂都没有了。
尖叫声被挡在喉咙里,无论他怎么喊破喉咙都无法出声。
他被倒挂在空中,而他的视线内,是密密麻麻同样被倒挂在空中的灰狐,应该说是灰狐尸体。
所有灰狐尸体均瞪着眼珠,尸体干瘪,眼珠突出,突出的眼珠中满是恨意。
起先虞衍白是害怕得想要尖叫,可渐渐的,他感受到了无数怨念向他聚来,狐气滔天,虞衍白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狐语,都在异口同声的说:“报仇!”
“报仇!”
“报仇!”
听着着无数声“报仇”,虞衍白心底涌起酸意,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落。
他从这些狐狸身上感受到了同宗的血脉之力。
“哭什么?”荒戢的声音在下方响起。
虞衍白无法看到他的脸,狐狸眼也染上了同身边狐狸一样的恨意,咬着牙道:“你想干什么,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杀?”荒戢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可一开口,便是满满的冷意,“我怎么会杀了他们,就如同我不会杀了你一样,可是……却有人不想要你们活。”
荒戢看着头顶成片的尸体,眸底中染上沧桑,他望着仍生机勃勃的少年,眸光从少年绑着的脚一路滑至他梨花带雨的脸颊上,开口:“你死了太过可惜,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
一阵凉风刮过。
空中密布的乌云散开,皎洁的巨大圆月出现在天空中,大地的黑暗褪去,铺上一层银光。
“来了。”荒戢看着那轮明月,眼底带上追忆之色,但追忆下面,更多的却是疲惫。
大地染上银光后,他们所在之处的全貌也彻底显露出来。
这是一座巨石雕成的圆型祭坛,祭坛上有白石搭成的石架,石架下的地板刻着复杂纹路的图纹。
虞衍白看不到身下的复杂纹路,但他的视线透过无数尸体,却看到了皎月之下,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圆月仿佛歇在雕像的肩上,给整座雕像都染上了圣洁之意。
由于逆着光,虞衍白看不清雕像的脸,但从雕像的轮廓却能看出是只半妖化的九尾。
荒戢手持短剑,在石架下的复杂纹路上刻画,他不经意的抬头,见少年呆呆的望着一个方向,顺着少年的视线而去,看清雕像时,手下动作顿了顿,“那是你的先祖,涂山虞。”
“狐狸真不愧是狐狸,万年了,还引得他念念不忘,不惜违背天道也要逆天而行。”荒戢的声音带着追忆,但虞衍白却从中听出了恨意。
荒戢视线重新看向虞衍白,见少年眼眶红红的可怜样,笑着摇了摇头,“真舍不得呢。”
虞衍白听得云里雾里,可是眼下荒戢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能会成为这些白狐尸体中的一员。
感觉到长发被撩起,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他的脖颈处,虞衍白想要挣扎,但那只手轻轻一按,他便感觉大脑发晕,一股熟悉的昏晕感传来。
荒戢,荒戢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石架下的复杂纹路亮起,白光冲天,一股仿佛要撕裂灵魂的拉力从虞衍白后颈传来,他身上的禁言术失效,痛苦的声音从他喉咙发出,“啊啊啊啊——”
荒戢听着虞衍白的叫声,眸光没有什么波动。
他的手掌从少年后颈拉出灰丝,而灰丝后面连着无数白光,白光被灰丝拉出,铺满了整个阵法,少年垂着的乌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
“戢儿。”女声在空气中响起,古蔓雪出现在荒戢旁边,她看着少年后颈溢出来的白光,眸色一冷,短匕出现在掌心,上前两步就抓住少年已半妖化的手腕。
荒戢眼疾手快的握住古蔓雪握着匕首的手,“不可。”
“血气同输才最快。”古蔓雪看向荒戢,眸底带着些许急色,“亓迦追来了,如果再不快点……”
“蔓雪。”荒戢握住她的手,眸底染着笑道:“这次是对的,我们需要留着他提供狐气,活着的狐气才能源源不断。”
“走吧。”荒戢拉着古蔓雪,与她一同消失在阵法上。
白光一路从阵法,飞快传向雕像。
就在荒戢消失的下一秒,黑色剑虹从空中扫下,重重劈在阵法外。
可阵法却纹丝不动,白光更盛,而倒挂着的虞衍白身体渐渐从半妖化变为妖化,化成了众多狐狸中的一员,浑身雪白的毛发也渐渐变灰。
“衍白!”亓迦冲到阵光前,看着那只渐渐失去生气的小狐狸,眸底猩红。
他握着巨剑的手一紧,正准备使用秘术,突然有银杖从身后探出,敲了敲阵光。
“谁?”亓迦猛地回头,巨剑挥出。
“铮”的一声,巨剑与银杖撞出火花。
亓迦也看清了来人全貌,是天机老人。
他想说什么,却感觉阻隔他的阵光消失,他顾不得天机子的意图,连忙冲进石架下,巨剑挥出,将倒挂的小狐狸放下来,抱在怀中。
天机老人杵着银杖,他看着无数白光仍从小狐狸身上溢出,银杖挥去,将一人一狐狸同时挥出阵法外,阵中的灰光瞬间追出,但却被银杖阻在了空中。
缠绕成一团的灰丝在空中不停挣扎,试图冲出。
“你们走吧。”天机老人佝偻着背,浑浊的珠子望着阵外浮着的黑袍男人。
“我知道你入凡的目的,但在你没有恢复剑冢之前,不要靠近帝宫。”
亓迦眸色一变,长眸阖下。
再睁开时眸光恢复了正常,抱着小狐狸的手紧了紧,亓迦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我知道你要带他去哪里,走吧,走吧。”天机老人手持银杖,在空中画出一个圈,圈外阳光明媚,是芥子空间外的世界。
银杖又一拐,一缕银光没入小狐狸额间。
“他失去的记忆,终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