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熙这一口气没上来,晕得实实在在,等他悠悠转醒的时候,望着明黄色的龙帐,长舒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

  他怎么会梦到摄政王陆伯桓竟然跟赵拓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看来他对陆王爷还是真的怕,哪怕就只是回个宫,骨子里就已经开始了被陆王爷支配的恐惧,连梦里都不放过。

  以后这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赵拓呢?让他来见我。”秦元熙按着还有点抽痛的额角,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声,他知道陛下的寝宫里小内侍一直都守着的,毕竟是皇帝,虽然没实权,但是皇帝的待遇还是有的。

  话音落下以后,按着额角的手就顿了一下,又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见朕。”

  “陛下有何吩咐?”

  不是小内侍的声音,秦元熙的动作瞬间僵硬。

  这个音色是他熟悉的,很有磁性略微有些低沉,不经意间总会流露出一丝丝的柔情,但此刻这声音里面不含任何的感情,反而有些不耐烦,甚至是冷意,冰冷的,犹如冬月寒冰。

  直把秦元熙冻了一个哆嗦。

  “摄、摄政王?”

  陆伯桓一把就掀开了明黄色的龙帐,一旁候着的太医赶紧上前,道了个礼就开始给秦元熙号脉。

  秦元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脉搏不脉搏的问题,他脸上堆着僵硬的笑,看着一身朝服的陆伯桓,那张脸赫然还是他熟悉的脸,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了清醒。

  “摄政王怎么在这儿?”

  “陛下早间朝堂上晕倒,众位大臣十分忧心,臣特意在此、等候陛下。”

  不知道为什么,秦元熙总觉得陆王爷说到后面那几个字的时候,语速特别慢,隐隐之中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杀气,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有点凉凉的感觉。

  早朝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他在做梦,什么英明神武忠心耿耿的大将军,根本就不存在,这里只有一位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光是这一点,秦元熙都要觉得他已经完得不能再完了。

  早知道是个这的话,他死也不会答应回宫的!

  当然,回不回的他说了也不算。

  “安太医,陛下身体如何?”陆伯桓微凉的视线落在太医的身上,秦元熙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像是家长问话的感觉,心里也是毛毛的。

  朕的身体如何,关你什么事,能不能不要问,你一问,我就害怕。

  如果只是害怕也就算了,他就装一回孙子,认命做个傀儡也没啥,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貌似应该是跟这位陆王爷睡过的,大丈夫是能屈能伸,但是大丈夫不能随便被睡呀!

  跟赵拓睡,他睡得高兴,睡得心甘情愿,但是跟陆伯桓,秦元熙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欺骗了感情,十分不能接受。

  骗子!怪不得书里面没有跟赵拓有关的东西,因为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大骗子!

  看着陛下跟摄政王双双不悦的脸色,安太医赶紧回话:“王爷放心,陛下只是没有休息好,有些劳累,再加之、惊悸过度一时间气血翻涌,并没有大碍,只要好好休息,调养两日即可恢复正常。”

  陆伯桓看了床上的小皇帝,语气依旧凉凉:“哦,敢问陛下因何劳累,又因何惊悸过度?”

  “这、”安太医一脸的为难,看看摄政王又看看陛下,一张老脸拧出来一朵的花,这哪是他能知道的问题,不该问陛下吗?

  也不对,这得问摄政王自己吧?满朝上下都知道,这大半个月摄政王带着陛下出了宫,那陛下为何一回来就受惊晕倒在早朝上,摄政王难道心里面不清楚吗?

  “本王没有问你,下去吧。”

  秦元熙被盯得头皮发麻,没有问太医,那就是问他呗,这儿还有第三个人吗?

  哦,还真有,那个小内侍,秦元熙认得。

  “丁一,朕头疼口渴,给朕端杯热水来。”

  然后小太监一溜烟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背主的玩意儿!

  陆伯桓不咸不淡地给他倒了一杯茶,甚至还给他送到了嘴边,只是那一记眼刀,实在让秦元熙无福消受,水咽下去,直接剌嗓子。

  “摄政王若无事,朕也累了,朕想休息。”

  “有事。”陆伯桓接过茶杯,随手放到一边,然后坐到了秦元熙的龙塌上,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脸色冷峻:“陛下可要跟我说说,这半个月在宫外过得可开心?”

  开心,相当开心,但是开心不开心的,都跟秦元熙没有关系了。

  现在小命要紧,他从陆伯桓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冷意,这家伙好像无心无情一样,秦元熙怕他手不稳,要是再往下来点,能直接一手掐死他。

  凭陆王爷的本事,他就是死了,也是白死。

  “呵呵,王爷说笑,不是剿匪去了吗?”

  “嗯。”陆伯桓松了手,无意识地摩擦着自己的手指,气氛有那么一点的僵硬。

  这位大爷就这么在他床头,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秦元熙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连呼吸都尽量放慢,生怕会打扰到这位主,跟赵拓在外面浪了这么长时间,秦元熙可没忘记,在这本书里面,他摄政王陆伯桓才是主角,自己这个傀儡皇帝就是个可有可无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无的背景板人物。

  赵拓会捧着他,由着他说一不二随便闹腾,到了陆王爷的面前,秦元熙就只能认命装孙子。

  难道还能指望陆王爷惯着他吗?简直就是找死!

  陆伯桓不说话,秦元熙也不吭声,搂了一会儿被子之后,眼皮就开始打架,他是真的累,早上起太早,又让陆伯桓给吓了一跳,现在还要保持高度的警惕,简直身心俱疲。

  他酝酿着要不要再晕一下,还没酝酿出来,陆伯桓开口了。

  “赵拓是我化名,随母亲的姓氏,拓字取开拓疆土之意,是早年从军时用的化名,已经许多年都不曾听过有人再提起这个名字。”陆伯桓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秦元熙一眼:“这个名字我只在上战场的时候用过,陛下又是从何得知,又为何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唤我化名?”

  秦元熙咽了一口唾沫,自己往床里面小幅度地挪了挪,离陆伯桓更远了一点。

  “这个、宫外剿匪时,王爷说不便暴露身份,是以就用了化名。”

  秦元熙其实这个时候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一开始是太过震惊,脑子还没转过来,这会儿意识慢慢回笼,他就发现面前的这位陆王爷大概是不记得之前他跟赵拓在宫外的种种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虽然秦元熙不太想承认,可这位陆王爷恐怕是个精神病人,有双重人格的那种,就是不知道他自己知道不知道。

  “王爷不记得了吗?”秦元熙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谁知道话一说出口就出了错。

  陆伯桓眼神冰冷,一甩袖子,明显不悦的样子:“陛下的书可曾抄完?”

  “什么书?”秦元熙下意识张嘴就问,问完以后才想起来,是灯市那晚陆伯桓罚他在奉孝殿抄的书,狗还是陆王爷狗,都这种时候还惦记着他没抄完的书,秦元熙对他这种沉着冷静的态度,真的也是相当佩服。

  明明陆伯桓这个狼子野心的狗东西根本就不记得那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剿匪什么赵拓的,他都没有印象,不然也不会坐在这儿守着自己等答案,问题是,秦元熙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陆伯桓应该也知道他知道,就在这种按理说应该是秦元熙占优势的情况下,陆王爷都能把主动权掌握到自己手中。

  真不愧是大男主,不服气都不行。

  “陛下剿匪有功,《子经》就先不抄了,就此次出宫剿匪作一篇文章,明日交给我。”陆伯桓说完又看了秦元熙一眼:“另外,陛下如今日渐沉稳,藏书阁里的收着兵法大家的名作也差不多是时候看看了,一并从明日开始讲起吧。”

  “等、等等,王爷说的名作是兵法?”秦元熙有点不太懂这位陆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揪着锦被感觉后背一层冷汗:“朕、就不看兵法了吧,摄政王文武双全,定然能护大秦千秋万代,有摄政王在,这兵书兵法朕就没必要看了吧。”

  陆伯桓只给了他一个眼神,秦元熙还没有看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摄政王大人直接就走了,留给他一个高傲的背影,秦元熙盯着那熟悉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眼眶有点酸,正要去揉鼻子。

  忽然就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妈的,怪不得让我看兵法,兵符在我这儿呢!”

  秦元熙整个懵掉了。

  赵拓把兵符就不说什么了,毕竟走的是忠犬大将军的人设,愿意向他这个陛下尽忠,表表忠心什么的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是现在,赵拓把狼子野心陆王爷的兵符转手送给了他,怪不得陆伯桓的脸那么臭,搁谁丢了兵符脸不臭?

  想明白以后,秦元熙就搂着被子笑倒在了床上,这叫什么事儿呀,恐怕这会儿陆王爷比他还要郁闷一百倍一千倍都不止,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兵符,稀里糊涂就跑到了皇帝的手里,自己给自己削权可还行?

  笑着笑着,秦元熙就笑不出来了。

  陆王爷那么狗,谁知道他能为了兵符做出什么事情来?再一想,以后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秦元熙的脸瞬间就垮了,埋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这叫什么事儿呀,兵符现在还给他行吗?

  什么狗屁的定情信物,老子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