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是赵拓护送,毕竟是征远大将军,有他在身边就安稳多了,秦元熙心里面也踏实,一路上返回的时候,秦元熙坐的是宽敞又舒服的大马车,赵拓就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跟在他左右,秦元熙时不时就要掀开车帘看看他。

  到后面就干脆让赵拓进来跟他一起坐,马车一直到了京城之后,赵拓才又重新上了马背上,俨然就是一副守护者的模样,秦元熙心里面那点不踏实,在赵拓明亮的眼眸中,一点点归于平静。

  不就回个宫,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了不起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不用说他现在还有一位忠心耿耿的大将军,大将军人帅活儿还好,不就是回个宫,回就回呗,就当回去享福了,宫里好歹能吃得好,住得好吧,毕竟他还是个皇帝呢。

  秦元熙这一路回去,也算是小小的折腾了一下,虽然马车很豪华,但是该颠簸照样颠簸,不舒服那是肯定的,晃晃悠悠走回来,他那娇弱的身体骨还真是有点撑不住,回到宫里的时候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拉着赵拓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会寝宫睡下了。

  本来秦元熙是要拉着赵拓一起睡的,但是赵拓说什么都不愿意,秦元熙一想,也就没有勉强他,感情还是得慢慢培养,一上来就睡皇帝的龙床也不太合适,于是就让赵拓睡在了偏殿,离他最近的地方,如果秦元熙知道偏殿之前都是谁睡的,他一定会再考虑考虑。

  偏殿里,摄政王陆伯桓缓缓睁开也眼睛,按了按抽痛的额角,然后坐了起来,随意扫了一眼知道自己是在宫里,但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隐约只记得之前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疼了很久,他还记得自己喝了药,应该是睡在王府里才对,怎么会在宫里?

  再一看天色,也该到了早朝的时候,叫内侍拿来备好的朝服,陆伯桓收拾了一下,打算直接去前殿早朝,只是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不对。

  陆伯桓没的身上找到他的军令。

  那枚令牌他一直都随身带着,从不轻易离身,但此刻,令牌不在身上,陆伯桓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冷意,他明明记得之前还在的,怎么睡一觉的功夫东西就没有了?

  而且,他到底是怎么一觉睡到宫里来的?

  小内侍战战兢兢地回话:“昨日王爷是与陛下一道回的宫,见天色不早,便在宫中宿下了。”

  “与陛下一道?”陆伯桓的眉毛拧得更紧:“陛下何时出的宫?”

  朝服已经换好,陆伯桓又发现,他不止丢了令牌,还丢一枚玉佩,那玉佩是陆伯桓加冠之时先帝所赐,这么多年也是一直都带在身上的,要不是因为先丢了更重要的军令,他应该第一时间就发现玉佩也没了才对。

  这两件东西都非常寻常,寻常人轻易难从近他的身,所以东西到底是怎么没有的,又是什么时候没有的,陆伯桓统统不知道。

  更让他觉得纳罕的是,陛下不是应该被罚在奉孝殿里面抄书吗?什么时候跑出宫的,为什么他还是不知道?

  小内侍见陆王爷的脸色越来越冷,已经把自己抖成了筛子,趴在地上是一动也不动敢动。

  谁不知道陆王爷是冷面杀神,在战场上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一身的血腥气,就是从地狱里面走出来的罗刹,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的陆王爷,捏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

  “陛下,出宫半月有余。”小太监生怕自己回答的不顾在精准,赶紧又加了一句:“是灯市那晚与王爷一道出的宫。”

  半月有余?还是灯市那晚,跟他一起出的宫?

  陆伯桓的脸上已经凝了冰霜,为什么他一件事都不记得,灯市、他头疼的那晚确实是灯市,陛下罚抄书的那晚也是灯市,也就是说从灯市到现在,这中间已经过了半个多月,而陆伯桓并没有这半个月的记忆!

  握紧了拳头,陆王爷浑身散发着冷肃的气息,平白丢失了半个月的记忆,这一点让陆伯桓十分不痛快,沉声又问道:“直到昨夜回宫?”

  “是。”小内侍不知道王爷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那可不就是昨夜里才回来,但是王爷既然问了,他就得老老实实的回答,不该他多想的,就不能想。

  陆伯桓的拳头捏得“嘎嘣”直响,脸上的神色仿佛要杀人。

  也就是说,这半个多月,他一直都跟皇帝在一起,至于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陆伯桓全都不知道,不知道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就在这半个月里面,他丢了加冠的玉佩,丢了兵符,呵,能丢的基本上全都丢完了!

  另一边秦元熙也正被迷迷糊糊叫起来。

  “陛下,陛下该上朝了,再不起又该迟,到时候陆王爷怕要不高兴的。”小太监丁一捧着个拂尘一声声喊着,看样子都快哭出来了:“陛下,陛下醒醒,不能再睡了。”

  “陛下好容易回宫,今日第一天早朝,再不起,真的、真的不好交代。”

  “陛下快醒醒,奴才伺候陛下更衣。”

  “吵什么吵呀,这么早就起床,上什么早朝呀,我又什么都不懂。”秦元熙起不来太早,还有点起床气,被小太监叫起来的时候,简直是生不如死,整个人都是头晕脑胀的,一点也不想起来,还难受得很。

  他从穿过来开始,就没有起过这么早,更不用说之前还舟车劳顿颠簸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睡根儿舒坦觉,怎么就非要起来上早朝?

  不是都说了他只是一个傀儡吗?有什么事情不能让陆王爷处理,陆王爷上早朝就够了,非要叫他干什么?

  顶着巨大的怨气,最后还是让小太监给千喊万喊求爷爷告奶奶地起来了,换了上朝的龙袍,秦元熙已经被折腾成了个傀儡娃娃,头重脚轻的感觉又加重了不少。

  要死了!

  他在外面的时候衣服都穿的都很简便,虽然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宽袍大袖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但是到底跟皇帝的朝服是不一样的,起码轻很多,就皇帝这一身衣服,再加上头上戴着的金冠,起码二三十斤不止,整一套装扮上,秦元熙就已经觉得自己不会喘气了。

  刚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赵拓呢?他上朝不上?”

  丁一先是一愣,后来反应过来,陆王爷母姓赵,之前在边关的时候确实用过一个化名,想来陛下这些日子跟王爷相处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化名,便忙回道:“瞧着时辰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大殿里候着了,陛下可快些,不敢再耽误。”

  “知道了,知道了。”秦元熙还是一脸的不高兴,但是一想到一会儿上朝就能看见赵拓,那一点不高兴就又散了一些。

  算了算了,就当是为了赵拓,他先忍忍,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秦元熙高坐在龙椅之下,看着下面垂首立着大臣,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离自己最近的人,心情才稍稍好了一点。

  上朝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光明正大盯着下面的赵拓看。

  只是今日的赵拓看起来有点不一样,换掉了之前那一身的武将装束,这会儿穿着正经的朝服,还真是有那么点朝中权臣的意思,气质上有点偏冷肃,虽然赵拓的话不多,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这么冷,可能是因为正式场合,人又这么多,得拿着他大将军的架子吧,秦元熙也没有想那么多,盯着赵拓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始琢磨那位权倾朝野的陆王爷是哪位,可惜,瞅了一圈也没发现哪个人像是陆王爷。

  书中可是说了,陆王爷长得很俊,好像还有个什么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这满朝文武看来看去也就还是他的赵拓最帅,难道陆王爷今天没有上朝?

  奇怪。

  “王爷与陛下一举剿灭瓦子寨山匪,此案目前已经移交刑部,因涉及到当地官员与匪患私下有勾结,臣请严查,请王爷陛下决裁。”

  嗯?嗯?嗯?秦元熙还听明白是什么回事,就听见下面的赵拓冷冷回道:“此事由刑部全权处理,令吏部加强各地考核,天子脚下出此荒唐事,必严惩以儆效尤!”

  “臣等谨遵王爷教诲。”

  秦元熙看着下面那个冷面的赵拓,眨了眨眼睛才听明白那些人在说什么,他们管他赵拓叫王爷?还谨遵王爷教诲?这朝中还有几个王爷,不就那一个?

  摄政王爷陆伯桓呀,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赵拓就变成了王爷?

  “陛下,陛下,陆王爷叫您呢。”小太监在身边低声提醒,秦元熙才堪堪回神,看着下面站着的“赵拓”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似乎是对他的出神很不满意,秦元熙咽了口唾沫,勉强撑着自己缓了一口气才问道:“摄政王方才说什么?朕没有听清楚。”

  “陛下可有指示?”

  陆伯桓冷着眼又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总觉得皇帝今天很奇怪,已经看了他会一会儿,现在又看着他发呆出神,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陆伯桓又想到之前他一大半印象都没有的半个月,脸色顿时也更加难看起来。

  秦元熙看着陆伯桓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哪里还有半分赵拓的体贴的样子,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黑,直接就晕倒在了龙椅上。

  完蛋,哪里有什么忠心耿耿的大将军,只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摄政王,他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