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鸢在平日里看到了、听到了、感知到了女孩们对舞台的渴求, 她们为这个舞台付出的不比她少。她站到最后面,不去遮挡女孩们的光。
林鹿站在最前面,没看见小汤圆, 退后再退后,在舞台边缘找到了正在整理身上的彩带碎片。
林鹿给小汤圆吹一吹脸上的碎片,用手一个一个地捏下来, 推小汤圆向前。传递火炬一般,小汤圆被一个一个的女孩推到了花之的身后, 不小心碰了花之一下。花之皱了皱眉头,眼里划过厌烦, 满眼冷霜地转头。
汤鸢仰头,眉眼弯弯。
满眼的冷霜在看见小汤圆时已融化, 在小汤圆笑时,他也跟着笑了。
花之把台本给小汤圆,“你来读毕业词。”
读台本嘛,和读课文差不多。汤鸢不怵,接过台本, 提升语调,增加顿挫, 饱含感情,铿锵有力, “……叭叭叭……我们恭喜汤灵学员、肖圆学员、文丹心学员、姜苗学员毕业出道!”
掌声微弱,观众心里是微微的疑惑和突然的气愤, 为什么没有小汤圆的名字?
汤鸢不等观众的情绪上头,拍拍自己的胸口, 语气里含着小骄傲, “我, 实力也可以毕业了,但我就是不毕业!在开学前,我要一直在星星宅基地蹭吃、蹭喝、拿工资!”
台下一片笑声。
“给出道的星星学员掌声!”汤鸢把话筒给花之,用力鼓掌。
台下掌声雷鸣。
朱老师站在严老师和邬老师的中间,再一次由心感慨:“这掌控舞台、调动观众情绪的自如,小汤圆是为舞台而生的人啊!”
严老师笑道:“小汤圆可不这么认为。”
邬老师:“小汤圆听说大学文史类专业不用学高数后高兴坏了,立志读到头儿。”
四个星星学员的出道让《星星萌发宅基地》的编剧开始思索她在节目第一期就提出的三个问题。她把答案写在白板上,通过采访的形式让小汤圆来回答。小汤圆是星星宅基地里一个特殊的存在,经过这一次的舞台,更是成了《星星萌发宅基地》节目的灵魂人物。节目组工作人员都认为这三个问题的答案由小汤圆来回答比干巴巴的后期制作更好。
和第一次考核和第二次考核后的采访,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凳子,同样的对话位置,她正对着摄像机,编剧背对着摄像机。
编剧“什么长相的女孩能够站在舞台上被掌声围绕?”
汤鸢看白板,白板上写了很多话,中心意思是长相不重要。
汤鸢无奈地看向其他工作人员,问道:“你们也这么想?”
工作人员耸耸肩,指了指编剧,都是她的意思,他们觉得这些话和现实有出入,奈何肚子里墨水太少,争辩不过她。
编剧有理有据道:“肖圆站在舞台上时,歌声的魅力让人不在意她的长相。你不是长的最好看的,但是我们最喜欢的,也是最受观众喜爱的。”
汤鸢:“每次考核后的采访不都是现实清醒向的吗?你怎么变了?”
编剧满是委屈地叹了一口气:“第一次考核后的采访内容播出了,我被骂惨了,说我扼杀了很多人的梦想。”
汤鸢纠正:“不是骂你,是骂整个节目组。”
编剧不装了,眉开眼笑。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节目,不被骂的节目都拦腰砍了,骂的越多,她越开心。
编剧身体放松,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当初我不同意这把这三个问题放到节目里,前导演非要放,拦不住。现在前导演拍拍屁股走了,把这三个问题丢给了我们,既然第一期提了出来,四个星星学员已经毕业出道了,这三个问题总不能不回答吧。”
汤鸢点点头。
编剧继续道:“跟咱们打擂台的选秀节目已经用事实证明了长相非常重要,咱们不能再强调这个一点了,否则容易引起青少年的容貌焦虑。其实,我真正想说的人间大清醒话是:长得差比长得好需要多付出十倍!”
汤鸢摇摇头:“分行业,娱乐圈里长相重要,其他圈里没有那么重要,有时候还会成为拖累。长相好坏不易控制,对自己的长相有清晰的认识更重要,能够更好地选择行业。错估自己的长相,又固执地从事不适合自己的行业,容易痛苦,也容易愤世嫉俗。”
编剧坐直了,她就知道小汤圆会给她惊喜!
编剧期待道:“比如?”
汤鸢:“比如有白天鹅在丑小鸭窝里的童话故事,没有丑小鸭在白天鹅窝里的童话故事,因为这个故事不美好。白天鹅能飞能游泳,可以混两个圈。小鸭子能游泳不能飞,如果混游泳圈,能够比白天鹅游的更快更好,如果抱着幻想混飞圈,永远赢不了。”
白天鹅和丑小鸭?编剧陷入深度思考中。
编剧没了声响,制片人跟上,问小汤圆第二个问题:“拥有什么样品质的女孩能够抓住机会展露锋芒?”
汤鸢:“这个问题的重心不同,答案也不同。”
制片人不是很明白,“您细说一下?”都用上了敬词“您”。
汤鸢:“三个重心,什么品质能有舞台?什么品质能抓住机会?什么品质能展露锋芒?也可以看成逐渐递进的问题。”
节目组工作人员都听懵了。
制片人心虚的不得了,这个问题是她向前导演提出来的,她都没想到这一个问题里包含三个问题。小汤圆在她心里的形象再一次拔高!
制片人两眼一闭,郑重其事:“对!我当初提出这个问题时,就是想问这三个问题!”
汤鸢惊讶地看向她。
小汤圆一定被她的文学素养震惊了!制片人:“我读书那会,作文满分六十,我都能得五十多分!语文一百五十分,我没下过一百三十分。你的语文成绩肯定也高。”
汤鸢语重心长:“我是个诚实的小孩。我们语文满分一百二十分钟,我没下过一百一十分。但刚才的那三个重心问题,我瞎编的。”
“暴风雨”前的宁静……
突如其来的大笑声吵醒了午休的花之,花之扫了一眼时间,嘴角翘了翘。
同样被吵醒的荆季也看了眼时间,继续睡。节目组提前打过招呼,这个点是编剧采访小汤圆的时间。小汤圆在哪里,哪里就有笑声。
采访室里,制片人笑得歪在地上,旁人都止住了笑,她自己止不住,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话和小汤圆被她不要脸的话震惊到的表情,刚要停歇的笑又来了。
继编剧后,又倒了一个。摄像总统筹上!
摄像总统筹没干过这活儿,让小汤圆自己掌握流程。
汤鸢:“我还需要回答第二个问题吗?”
摄像总统筹点头。
汤鸢:“姜苗拉小提琴十三年,文丹心跳舞十五年,没有一天间隔,喜怒哀乐都放在了里面,像睡觉吃饭一样,成为他们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摄像总统筹看看密密麻麻的答题板,再看看小汤圆:“完了?”
汤鸢点头:“这样就够了。”
摄像总统筹认真看答题板上的内容,果然小汤圆不说是有原因的。一套一套的大道理。这些大道理谁都懂,还用说?!
汤鸢自问自答:“三个月能否让一个什么基础都没有的女孩成为独挡一面的艺人?不能!”
“完了?”
“嗯!”
摄影总统筹再看一眼答题板,答题板上的答案是能,然后几百字的长篇大论。
汤鸢:“我可以走了吗?”
摄影总统筹:“你不说一下原因吗?”
“我没见过,所以我的答案是不能。”汤鸢补充道,“独当一面很难。”
摄影总统筹咬牙切齿:“这个问题有问题!什么程度才算独当一面也没说!”
“对!有问题!”
“不管它!”
“不管!”
采访结束,摄影总统筹带着一大帮摄影师们出去吃烧烤喝汽水,他们也想喝啤酒,但他们一会还要回来星星宅基地工作,制片人和编导明确规定,工作期间禁止喝酒,一经查出罚款一千。一千太多了,能够买好几百瓶啤酒,心疼钱,不舍得喝。
回来时,摄影总统筹还给小汤圆带了一大包的烧烤。他悄默默地找到小汤圆,“快趁热吃,别让北窗口大厨知道。”
汤鸢:“大厨说明天吃烧烤。”
摄影总统筹:“吃烧烤就应该有那烟火热闹气,在食堂吃那就是饭,不是烧烤。”
两人坐在大楼后门,汤鸢吃不玩,摄影总统筹帮着吃。
摄影总统筹:“其他人爸妈都过来看基地看闺女,过不来的也打电话里,你爸妈怎么没动静?”
“他们死了。”
寂静。
摄影总统筹吃不下了,磕巴了半天才说了句“节哀”。
“我不伤心,他们死后我高兴了很长时间。”汤鸢感觉烧烤更好吃了,吃完一个烧茄子道,“我现在也高兴。”
摄影总统筹看着小汤圆迟迟说不出话来,最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汤圆的头。这对父母得有多糟糕才让小汤圆这么好的孩子这般恨他们。
汤鸢粲然一笑,“好多人都告诉过我,撑过了这一天,明天会更好。呐,你看,他们说的都是对的。”
摄影总统筹给小汤圆一瓶汽水。原来,小汤圆的真话都藏在玩笑里,小汤圆在舞台上说挣学费是真的为学费发愁。回头,编剧要是知道他提起了这个话题,大概会锤死他。难怪编剧说他没眼力见,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摄影总统筹食不知味地吃着豆片。
汤鸢:“你不要那么沉重,有的人死了还活着,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大快人心的事儿,应该开心。”
摄影总统筹点点头。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一会。
摄影总统筹:“我兄弟的公司想要捧一捧公司旗下不温不火的艺人,比电视台节目灵活,节奏也快,等你开学的时候就能拍完。没有多少投入的小节目,你要参加吗?我替你问一问。”
汤鸢:“刚刚荆季问了我一样的问题。”
摄影总统筹立刻道:“那你听他的,他是行业里的头部经纪人,给你找的肯定是好的。”
汤鸢点头。
《亲亲我的家乡》导演找到荆季时,荆季先问导演:“能不能多两个常驻嘉宾?”
他是这样想的,就花之现在的懒样,花之肯定不会参加的,前面那么多好资源,花之说舍就舍,不带一点心疼。想让花之参加节目,得先让小汤圆参加。小汤圆粘姐姐,想让小汤圆参加,就要让汤灵参加。所以,必须三个名额,少一个这事儿就成不了。
《亲亲我的家乡》导演:“总共五个常驻嘉宾,你要三个?你脸呢?”
荆季:“我给你发两个视频,你看完再说话。”
为了让花之工作,他只能从小汤圆这里找突破。还是同样的逻辑环,想要在小汤圆这里找到突破点,就要在汤灵这里找突破。他很早就开始整理小汤圆和汤灵的视频,他给导演发过去的只是一小部分。
半个小时后,导演打过来电话,确认:“你要的两个名额是给她们两个的?”
“给吗?”
“给!”
等了两天,确定名额到手,荆季先去找逻辑环的中心小汤圆,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小汤圆的第一个问题即使她能不能和姐姐一块参加。汤灵和小汤圆都同意后,他再去找花之,这个时候,事情已经基本成了,他的心情非常的轻松。
“我给你接了个活儿。”
花之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汤圆和汤灵一块参加,你去吗?你要是不去——”
不等荆季把话说完,“去。”
即使一早猜到了这个答案,当花之连问都不问这个活儿是啥时,荆季还是有种“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惆怅。
“你都不想知道什么活儿吗?”
花之扫了他一眼,眼神冷淡。
荆季知道自己该退下了,花之眼神里的驱赶不要太明显!但现在的他今非昔比!他现在可不是花之一个人的经纪人,他还在为小汤圆工作!他就装看不懂,就不走!
花之拿着耳机和随身听走向门口。
荆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抖脚,“小汤圆说——”
花之停了脚步,听后续。
荆季慢悠悠地喝一口水,再慢吞吞道:“小汤圆说她中午亲自下厨做黄焖鸡米饭,现在去食堂,还能看见小汤圆做饭。”
花之放下耳机和随身听,去食堂。
这一天天的,荆季感觉自己除了不像经纪人啥都像。
《亲亲我的家乡》去年就已招商成功,导演办事又雷厉风行,前一天确定了常驻嘉宾名单,今天就开拍。
又是夜里赶路,汤鸢又一次睡的迷迷糊糊时被姐姐带到了拍摄地。
节目第一站是一个落寞的小村落,老人和小孩比年轻人多,来接待六个常驻嘉宾的是一个老演员,他一辈子只拍过一部戏,这个戏在电视上播放了三十年,现在还在播放,他虽然在电视剧里是个小奴才,却没有不认识他的人。
侯成功:“这里是我的家乡,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地方,我当年拍完戏后就回来养鸡了。你们用一句话形容这个小地方,说得好的,我养的鸡随便吃!”
常驻嘉宾贺烟:“美丽。”
肯定不会剪掉和补录的官方话。
贺酒:“落后。”
做人要诚实,他这么感觉就这么说!他的头盖骨就是硬!
武寸花:“树多。”
一个不会出错、不会招骂、不矫情的形容。
花之:“偏。”
实事求是,各种意义上的偏僻。
汤灵:“朴实。”
从人文出发,这个小村落给她的印象便是如此,也许熟悉它后她会有更恰当的词汇。
到了汤鸢这里,画风一转:“种菜不要租金!”语气里是满满的兴奋。
这句话非常地贴近农村生活了,逗乐了一群节目组工作人员。
侯成功笑着问汤鸢:“敢杀鸡不?”
“这有什么不敢的?!”
“走!去挑鸡!”
“哇——”
贺酒和贺烟亲兄弟俩个攀比自己拥有的资产时,汤鸢不为所动,当侯成功指着一座山说这个山头是他的时,她两眼冒光。
侯成功很是受用,还谦虚地摆摆手,“这才哪儿到哪儿,我现在老了,干不动了,只留了这么一座小山,我年轻时有劲,承包了整整三个大山头,几万只走地鸡!我的鸡都满山跑,肉质紧致,口味好,每次出货都供不应求!凡是贩鸡的,不分大批发还是小生意,可以不认识我,但不能不认识我们村的鸡!我们村的鸡就用我的鸡种!”
导演去村委会打了声招呼才过来,问跟拍的总编剧:“一老一小,聊的来吗?”
总编剧:“相谈甚欢!”
导演感到奇怪:“中间隔了五十多岁,半个多世纪,能聊什么?”
总编剧:“比如鸡粪堆肥的方法呀,鸡粪种出来的西瓜更好吃呀。”
导演:“才十多岁的小姑娘懂这?”
“懂!懂的比我这个农村出身的还多!”
家里孩子不喜欢听老人说话,侯成功很久没这么畅快地聊天了,“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小友!我请你喝酒去!自家酿的米酒,外面都喝不到这么好喝的!”
花之和汤灵淡定又从容。其他三个常驻嘉宾惊了,一个小时前老前辈还说汤鸢比他的小孙女还小,他不是伯伯辈儿的,要喊爷爷。一个小时后,直接从爷爷辈变成了平辈朋友?
武寸花经纪人问荆季:“节目给了你们剧本?”
荆季:“没有,她平时就是这样,懂的多,聊天时总让人忘记她的年龄。严老师也喜欢找她说话。”
武寸花经纪人:“从哪儿挖来的宝?”
荆季:“还不是我家的。”
武寸花经纪人立刻起了签到自己名下的心思。
荆季:“不要惦记了,这个宝说了她要专心读书;也不要赖着,这个宝已经有了一层又一层的保护罩,就严老师这一层你都破不开;更不要等了,这个宝以后说不定是我们家的。”
武寸花经纪人固执:“不用点手段怎么知道不成?”
荆季:“不是危言耸听。严老师对外说小汤圆是她的关门弟子。你想一想严老师这一辈子做了多少善事,这样的人护着的宝,你能动?即使严老师的余威小了,这个宝在娱乐圈里混的师兄师姐是吃干饭的?这个宝和师兄师姐只通了一次视频,还没见面他们就已经开始亲热地喊小师妹了。这样的宝,你敢碰一碰,以后就有无数的绊子等着你。”
武寸花经纪人的心思还没办法消下去。
荆季:“看在你是我老同学的份上,再给你透个消息。林氏管材和岳将军种业,你知道吧。”
武寸花经纪人点头,怎么可能不知道,林氏管材是民营家族企业,规模不大,质量做到了国内顶尖,都不需要打广告,凡是想要好好盖房装修的,都会去这家买建筑材料。岳将军种业更不用说了,家里处处有,他父母买米买面只认准这一个品牌,没别的,就是好吃。
荆季:“这两家老板的孩子都是这个宝的好朋友。”
武寸花经纪人终于歇了心思,但还是有点不甘心,“你呢?”
荆季:“我没什么,我只向我家艺人看齐。你要是伸手,我家艺人不是打回去,是剁掉。”
武寸花经纪人想到花之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两个小时前,节目组的一个助理为了讨好贺家两兄弟,推开汤鸢,把凉快的地方腾给两兄弟。花之看这个助理的眼神,被他看见了。
一丁点想法都没有了!以后有人想打这个宝的主意时他会好好地劝一劝,人要惜命惜福啊!什么是福?平安顺遂就是福!
其他常驻嘉宾没有事情做,按照剧本,现在该回去吃饭玩室内游戏了,而汤鸢要进山捉鸡。室内游戏可以晚点来,捉鸡可是关乎到午饭的质量,节目组自然跟着汤鸢进山。
汤鸢进山,汤灵和花之没有一点阻拦和犹豫地跟着。其他三个嘉宾盲目地跟着,导演没说流程,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节目组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总编剧和导演小声说话:“高下立见!汤鸢一直处在主导地位。以后分队玩竞争游戏时,让汤鸢做队长。”
导演:“你不是说喜欢主导的人性格强势吗?我怎么没看出她哪里强势了?”
总编剧:“她是雨水一样的女孩,润物细无声,又能化雪化冰。”
导演:“坦白说,我没懂你这句话的点。”
总编剧:“我在车上看了她的所有视频,这小姑娘颇有些无欲则刚的意思,需要温柔时很体贴,需要果敢时是真的勇。”
养在山里的鸡比家鸡警觉,看见外人,脖子上的羽毛竖起,围成了保护脆弱脖颈的盾牌。
侯成功:“怕啄不?”
“我小时候还跟大狼狗打过架,差点被咬死,我也没怕过狗。”
汤鸢脱掉节目组给的看起来就很贵的防晒外套,让其他人靠后,她去捉。
人比鸡凶,还比鸡猛,鸡群节节败退。
两只鸡不够吃,汤鸢拎着四只鸡回节目组安排的农家院。
武寸花从厨房里拿出刀,端过来盆,再提一壶热水过来。
武寸花:“你真的自己动手杀呀?”
“嗯!”汤鸢认真地看姐姐给她从手机上找到的杀鸡教程。
“它们怪可怜的。”武寸花的声音很小,她知道现在说这话很扫兴。
汤鸢看向她,“那不杀了?”保护一颗不杀生的柔软心很有必要。
武寸花:“可以不杀吗?”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汤鸢关掉视频,把板凳和刀都放回厨房
武寸花踌躇:“这样会不会不好?其他人会不会生气?”
汤鸢:“没什么不好的,他们没资格生气。鸡是侯爷爷给我的,也是我捉的。他们什么都没干,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花之和我姐姐肯定不会生气,其他两个生气又能怎样,不用管他们,也不用给他们解释。他们要是一直追问,你就说鸡飞升了。”
节目后期制作团队看到这一段视频,做了一个头戴皇冠的老鹰头像,左眼黄色黑体大字“睥睨天下”,右眼红色加粗大字“霸气鹰王”。和其他人华丽精致的特效相比,汤鸢的特效都是这般丑、粗糙,又莫名地耐看和搞笑。
三年后,【亲亲家乡】超话。
#黑眼圈已满足申请国宝待遇的初步条件#博主:
看我名字就知道,我有国宝的模样,没国宝的待遇。是的,我是一个进入工作岗位后从没凌晨三点前睡过觉的一线特效师。我自豪地告诉你们,《亲亲我的家乡》里鹰宝的特效是我带团做的!
《亲亲我的家乡》节目刚播出时,鹰宝特效粗糙,观众打抱不平,骂我们后期特效团队区别对待。
对!我们就是区别对待了!其他人是一视同仁的相同特效,全来自我们提前准备好的特效素材库。而汤鸢是我们偏爱的独一无二的特效!全是我们加班加点临时做出来的!
三年了,在网上大红大火的还不是我们的用鹰式特效!当初骂我们的,回来给我们道歉!
评论:
——就不道歉!我是被鹰宝一次次地逗笑才爱屋及乌的!
——技术不行啊,这三年进修了吗?可别再这样了,当年是真的丑到我们了。
——刚播出时不理解,后期理解了,鹰宝的名场面那么多,后期团队要是全部做成独特的精美特效,经费会爆炸,人也会累死。
“又沦陷了一个。”
总编剧看着跟在小汤圆身后亦步亦趋的武寸花,自言自语。她在车里看完汤鸢的所有视频后第一个沦陷的,侯老爷子是第二个沦陷的,跟拍汤鸢捉鸡的摄影师是第三个沦陷的,一眨眼的功夫又多了一个。
“我就把话放这儿了,星星宅基地已经全面沦陷,你们节目组是迟早的事儿。”荆季在娱乐圈混,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说出口的话都会再三忖度,这句看似夸张的大话在他看来是有分寸的实话。
其他嘉宾的经纪人不以为然,而已经半沦陷的导演和彻底沦陷的总编剧连连点头。
汤鸢把鸡放到山里,回到小院,武寸花挨着她坐下来,告状:“我说鸡跑了,他们不信,我就实话实说了,贺酒说我矫情。”
汤鸢:“他喝酒了,都是醉话。”
武寸花愣了愣,琢磨了一下这句话,才知道小汤圆拿他的名字打趣,被别人误解的委屈一下子没了,忍不住小声地笑起来。
汤鸢:“他对着你说你不好,你就大声点笑,让她知道你就是笑话他的自以为是!”
武寸花:“不敢笑的太嚣张,我的名字经常被人笑话。”
汤鸢:“笑话你什么?”
武寸花看看四周,凑到汤鸢耳边,小声:“武寸花是我的艺名,我妈妈希望我是我们村最漂亮的,所以我户口上的名字是武村花。”
汤鸢:“村花,好词,你不喜欢?”
武寸花:“你不觉得土气吗?”
汤鸢反问:“土气是贬义词吗?”
武寸花被问住了,默默地拿出手机搜索,“土气指不时尚。”
汤鸢:“时尚是个轮回。”
武寸花反应不过来了,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脑海里疯狂梳理村花、土气、时尚轮回这三者的关系。
没有鸡肉吃,菜不够。汤鸢没有找节目组要,自己提着菜篮子去买菜。单独安排拍摄汤鸢的摄影师马山跟上。
去买菜的路上,汤鸢和摄影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导演提前给了这个村子的简略地图,距离地图上标注的菜市场还有一段距离,汤鸢就拐弯了。
摄影师:“走错路了。”
“没走错。”
汤鸢来到一户人家,站在门口大声喊:“有人没!”
“谁呀!”
“我!”
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没听出是谁,走了出来,“啥事呀?”
“想买你家的菜。”
“买啥买,自己随便摘。”
汤鸢:“你家院子收拾的真干净。”
女主人笑了,“自己家,干干净净的,自己看着也心里畅快。”
汤鸢提着菜篮子回来,导演也从菜市场回来了,她菜篮子里的菜比导演的还丰盛。
导演:“从哪儿弄的?”
摄影师:“送的。”
导演:“送?”
摄影师点头:“聊了几句后,热情的不行,什么都塞。”
导演:“咱们节目组里的人买菜比本地人贵?”
摄影师:“大概能听出咱们外地人的口音。”
导演:“汤鸢也有口音。”
摄影师:“汤鸢能一句话把人哄笑吗?”
导演安静了,他做不到!
武寸花从汤鸢手里接过菜篮子,“我炒菜。”
汤鸢另一个手里还托着半个西瓜。西瓜小,不够分,汤鸢就不分了,从厨房里找出来个铁勺挖着吃。
汤灵收拾好她和妹妹的卧室,拿着一双拖鞋走到妹妹面前,“先换上,开拍前再穿。”
汤鸢把剩下的西瓜给姐姐吃。
贺烟出来透气,看见汤灵手里的西瓜,问导演:“还有西瓜吗?”
导演:“我们没买,村民送汤鸢的。”
贺烟问汤鸢:“他们卖吗?”
汤鸢:“卖!老田小卖铺里有卖西瓜的。”
贺烟从口袋里掏出地图看。
汤鸢:“地图上没标,你出门直走,遇见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左拐走两百米就到了。”
总编剧轻飘飘地走到导演身后,轻声:“你看,小汤圆才来了几个小时,就比你熟悉村子了。”
这一点,导演是佩服的。
贺烟助理满眼求知地问总编剧:“这里有什么说法吗?”
总编剧:“人生地不熟,没点警觉性能行吗?你信不信,如果这里发生危险,什么大火、大水、闹事的等等,她能活下来,你活不下来。”
贺烟助理:“夸张了吧,怎么可能有危险。”
总编剧拍拍他的肩膀,“你从小的家庭条件都不错吧。”
贺烟助理:“怎么看出来的?”
总编剧:“看起来就被保护的很好。”
贺烟助理陪着贺烟一块出门买西瓜,出门时两手空空,带了五百块钱,半个小时后,拉回来一车的西瓜。
导演惊吓:“怎么买这么多的西瓜?”
贺烟助理:“我这不是想着,我要有点警觉嘛。”
导演就纳闷了:“西瓜和警觉有什么关系?”
贺烟助理:“你不知道菜价,买菜被坑。我想着,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不懂价,直接说买五百块钱的。我工作的地方,一个大点的西瓜,五十多块,五百差不多能买十个,够整个节目组吃了。谁知道这里的西瓜八毛一斤!瓜农看我买的多,好家伙!六毛一斤!”
总编剧站在西瓜堆前,问:“这里多少个西瓜?”
贺烟:“刚数完,四十六个。”
总编剧:“这得吃到什么时候?”
汤鸢背着手,慢悠悠地绕着西瓜走了一圈,“才四十六个,不多。咱们这里就有二十七个人,一个人都分不到两个。”
武寸花:“一个西瓜,我自己吃一个星期都吃不完。”
汤鸢斩钉截铁:“一天吃的完。”
所有人看向了汤鸢。
导演:“咱承包不了山头,要不你先承包这些西瓜练练手?”
汤鸢不急着点头,笑眯眯地看一看导演,再看一看其他嘉宾。
汤灵嘴角翘了翘。
花之眼里浮上了笑意。
荆季被大太阳晒萎靡的精神头瞬间回归。
来了!来了!小机灵鬼来了!
汤鸢慢悠悠道:“一天内消耗掉这些西瓜没有一点难度,但麻烦。你们要是听从我的派遣,我就承包。”
武寸花第一个响应:“我听!”
总编剧:“我们也听!”
集中在汤鸢身上的目光都转向了贺家兄弟,贺烟点头,压力转向贺酒,贺酒:“不用想我就知道你肯定把这些西瓜榨成果汁再熬成果酱。”
汤鸢:“嘴巴一张就是傲慢的话,你怎么肯定?你要是能两天处理完这些西瓜,你来呀!”
贺酒:“我知道你在用激将法,我来就我来!”
花之:“无论输赢,得有个赌注。”
荆季一点都不惊讶花之的突然开口,凡是这个宝调皮时,总会有N个打辅助的人,比如花之,比如他自己,“对呀!必须有赌注!”
汤鸢:“这个赌注怎么样?如果你用一天处理完了这些西瓜,在这个节目里你让我说话我就说话。如果你处理不完,在这个节目里我让你禁言你就禁言。”
“行!”
贺酒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四十六个西瓜呢,没那么容易,手忙脚乱了两天,西瓜还剩一半。
贺酒:“你才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武寸花:“果酱热量高,不能多吃。”
剧组上上下下表示,他们真很努力吃了,但西瓜太大了,他们还要工作,不能一直去厕所。
“我认输。”贺酒不服气道,“你来你也不行,他们根本吃不动!”
汤鸢悠哉哉地躺在竹椅上摇晃,“我可没说我的办法是榨汁做果酱。”
“那你的办法是什么?”
汤鸢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的办法就是让你解决呀。”
节目组都傻眼了。
贺酒:“你耍我?”
汤鸢:“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
贺酒:“你不怕得罪我?”
汤鸢:“你有什么好怕的?”
贺酒:“我能让你在这个圈里混不下去!”
摄影师都不敢大声喘一下,紧张地看向导演。导演头发发麻,这两人前两分钟还有说有笑好好的,现在怎么就闹气了?
导演准确上前说和,荆季拦住他,小声:“没事,小汤圆逗他玩你。”
总编剧也抓着导演的手腕不让他过去,“高端玩家的对手戏,你添什么乱!”
汤鸢两脚蹬一下地,竹椅吱扭吱扭地摇晃着,语速慢悠悠地从容道:“省省吧,你威胁不到我的,比你这个更狠的话我都听过。”
贺酒:“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汤鸢:“你不自己想想?”
贺酒:“不想!我得罪的人多得去了!”
武寸花无声无息地走到贺烟身边,轻声:“你弟平时都这么说话?”
贺烟:“闹着玩呢,他要是敢这么嚣张,我早打熟他了。”
武寸花看看他的身板,再看看贺酒的身板,什么都没说,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贺烟:“你不信?”
武寸花摇头。
两人就站在汤鸢身后,她想听不见都难,看贺烟嘴笨的不知道如何解释,扭头帮他解释:“有一种压制叫哥哥,有一种气势叫不怒而威,还有一种畏惧来自童年的哥哥阴影。做弟弟的,谁还没挨过哥哥的打。”
帮贺烟解释完,汤鸢看向贺酒:“在这一点上,你和我一样。”
贺酒:“刚吵架呢!”
汤鸢大声地冲回去:“把刚才的剪掉不就行了吗!”
节目组安静了一秒,一个个的,肩膀抖,摄像机跟着抖。
贺酒:“别跑题!继续!我怎么惹你!”
汤鸢拍拍脸,演出怒气冲冲的模样,“一!你说我妹子矫情!”
武寸花戳一戳汤鸢的后脑勺,“我大,我是姐姐。”
汤鸢扭头再解释:“这样吵起来比较有范儿。”
摄像机更抖了。
贺酒:“我说的是实话!杀鸡怎么了?她难道不出鸡肉?!”
汤鸢:“有的人长大了,但心灵还像小朋友一样善良柔软,保护美好,人人有责!”
武寸花瞬间脸红,伸出拳头捶了下汤鸢的肩膀。
汤鸢夸张地捂住肩膀,“好疼,受伤了。”
武寸花笑着又捶了一下。
说着说着又跑题了,贺酒往回拽,“行行行,我说错了,我道歉,以后不说了,还有呢?”
在星星宅基地时,经常被女孩们抢来抢去,她已经能迅速调换表情和语气地同时和三个人说话。汤鸢前一秒还一脸“我那么脆弱你还打我”的哀怨,后一秒就怒气冲冲地回答贺酒的问题:“二!下车的时候,你踩到我的脚了!”
贺酒不可思议:“这点小事值得你惦记到现在?!”
“值!我最喜欢的鞋都你踩坏了!”汤鸢气势滔天,“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马上向我说对不起,然后把你踩坏的鞋修好!第二个选择,穿上你最喜欢的鞋,我踩一脚!否则,我会一直耍你!”
这事儿确实该道歉,但贺酒就是不想道歉,感觉自己道歉了就矮了汤鸢一头。
贺酒:“我就不道歉,什么招儿你都尽管使出来,我但凡再认输一次,我就是你弟弟!”
汤鸢:“行!咱们走着瞧!”
节目组:就……突然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