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没想到娘真的没骗自己。
白花花的馒头，隔得老远还能闻到奶香味儿。
这可是细粮磨成的白面。
兰花不争气地吞口水，“娘吃……”
李秀英再次掏出一个馒头，“一人一个，赶紧吃，吃完出门。”
兰花吃得很快，完了还让李秀英看，“娘，我嘴上还有油吗？”
“什么油？”
“昨晚吃兔肉的油啊。”
“……”别说隔了一个晚上，单说那么瘦的兔子，哪来的肥肉？没肥肉，嘴上哪里来的油给你巴着。
李秀英：“没有。”
“那白面馍馍有吗？”
“干干净净的。”
省了擦嘴。
李秀英带着兰花刚出门，就听到三房孙白萍阴阳怪气的声音，“哟，二嫂还知道起床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嫂是资本家大小姐呢，不上工，不做家务，还能睡到日晒三竿。”
孙白萍刚嫁进顾门，肚子里没有所出，但和孙红梅同个娘家，说话有底气的多，也最是嘴碎。
李秀英看了看天色，“太阳出来了？”
孙白萍：“你！”
大房李招娣话一向不多，现在也道：“二弟妹，不是大嫂说你，你今天确实不像话。爹娘已经将家务分摊到我们头上部分，你还睡到现在，真不打算吃晌午饭了？”
平时三房都要上工，回来家务活都归李秀英包了，这日子过得还轻松点，可今天娘将她们叫到屋内，说家务分摊。早上没得吃，顶着空肚皮上工已经是折腾人了，还得在家里做家务。
一大家子衣服要，养的鸡圈猪圈要打扫，还要喂牲畜，末了，还得去厨房打下手。动作慢了上工就慢，一旦上工时间短就会扣工分。之前孙白萍还嘲笑家里俩个吃白饭的，现在嘲笑不起来了，感受到李秀英每天完上工的痛楚。
李秀英：“给留就吃。”
孙白萍啐了口，“平时看在你做家务的份上吃白食就算了，现在什么都不做还想吃？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李秀英也看得开，“行吧，不留也能接受。”
孙白萍：“……”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怎么憋屈的是她自己？
李招娣不指望孙白萍有折，试探道：“秀英，你不做家务吃啥？就算你豁出去了，也得为兰花想想吧。咱们做父母的，再遇上这荒年，支撑下来的可不是为了孩子吗？”
见李秀英没应声，李招娣又道：“还是你有其他出路？你一个大字不识的，哪里搞得出来啥，人家城里人吃商品粮的，有大部分都饿着肚皮呢，你敢说你比人家行？”
李秀英打了个哈欠，“这就不劳大嫂费心了，你挡着我路了。”
李招娣盯着李秀英几秒，这才让出道来。
望着李秀英消瘦的背影，孙白萍有些不甘道：“大嫂，你真认同娘今早的分配了？你愿意我可不干，这得累死个人咧。”
李招娣收回视线，道：“不干能咋滴？你还能反抗爹娘？你敢不孝，出去村里人一人一口水咽不死你。”
院子里动静自然没逃过老太太孙红梅法眼。
她能说啥？
总不能真把儿媳磋磨死，上个这么干的是隔壁村的寡妇，儿媳死后没女的敢再嫁她家，寡妇和儿子守着那几亩地过日子，据说现在儿子在外快埋汰死寡妇了，被唯一在意的儿子这么埋汰，寡妇能不难受？她可不想落的跟寡妇一样的下场。
罢了罢了，娶了个不省心的，大不了以后全当不存在，没了这个儿子还有其他儿子和女儿呢。
“娘，我的镯子就这么算了？那可是我的嫁妆。”
顾碧芳确实被养得娇气了点。
孙红梅给女儿塞了颗鸡蛋，“什么你的她的，你爹都不追究了，你再一提……你也知道你爹脾气，你可别惹你爹生气。”
顾碧芳娇惯瞬间被一哆嗦驱散了。
这个家里得宠，不如说是娘宠她，至于爹似乎并不偏袒哪个。如果真惹爹生气……
她还记得二哥当年娶李秀英的壮举，引来爹一顿暴打，三天三夜也没能下床。那时候爹多在乎多看重二哥啊，再对比现在，二哥在爹心中位置跟地里烂掉的黄瓜菜差不多了。
一阵感慨后，为避免落得跟二哥一样的下场，顾碧芳将镯子事抹得一干二净。
只要不去想，就当没拥有过，既然没拥有过，何来愤怒不甘？
李秀英这边走了一半路程，见兰花小胳膊小腿打颤，只好抱起兰花继续走，走得自己也快虚脱时，碰上村里赶牛车的顾大爷。
许是知道李秀英没钱，顾大爷招呼道：“秀英啊，咋？去镇上？上车上车，不收你钱，上来上来，赶紧上来。”
这还是李秀英第一次白嫖，不知是走太累还是羞的，脸黑红黑红的。
淘宝上倒是买了东西，给五岁女儿吃还好，小孩子不会追溯东西来源，给顾大爷反而会引起对方怀疑。
原主连个小学文凭都没有，嫁人前上工做家务，偶尔帮家里嫂子带娃，这样的女人哪来的能力在荒年搞来白面？现在人几乎都吃的是黑乎乎，各种能吃的东西磨成粉熬成的糊，就连城里好点的人家都吃喇嗓子的粗粮。
即便要还这份恩情，也得避着人还。
“大爷，谢啦。”
“谢啥。”顾大爷驾着车。
牛车上除了顾家村的，还有其他村的，大部分是妇女。
这年头，三十多岁大妈和一起能干啥？
当然是八卦。
“秀英啊，听说昨天你闺女都下跪了，你婆婆都没给你口吃的，这是真的？”
李秀英：“……”她还真不知道这事。
“欸，你瞎说什么呢，这娃娃赶在上工点跑去下跪，又哭又嚎的，红梅不是说了吗，早上大家子都没得吃，实在饿了就躺躺，晌午回来一起吃。家家户户都这样，难不成还为了你一个人开火？瞧把你能的。秀英当天不也没上工吗？这还有啥说的？”孙红梅在村里也有好姐妹的。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兰花这孩子不是说了吗，秀英都饿晕了，知道啥事饿晕吗？村里几个饿晕的人哪个不是一躺就没起来过？”
“哎呦，秀英这不是起来了吗？对了秀英，今天也不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