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遥缩在容珹怀里擦眼泪,擦完了眼泪,发现容珹的衣服被蹂|躏得和给他打蝴蝶结的那晚差不多,就不好意思地破涕为笑。

  他说:“那我也给你讲故事吧。我们以一换一,你讲一个,我讲一个。”

  容珹抱起他说:“好。”

  叶遥:“不在这里讲嘛?”

  容珹亲他:“哭得跟花猫似的,回卧房说,那里暖和。”

  其实那些事情他梦见得差不多了,他只是想听叶遥说,想看叶遥趴在他怀里,用小手玩着他的衣服,断断续续地说点或者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

  叶遥讲前世的事情,他言简意赅地讲原因。讲他今生是怎么发现,怎么求证的,以及前世是怎么失忆,怎么跟弟弟撕破脸,怎么重回大众视野的。

  叶遥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问:“最后你当了皇帝吗?”

  容珹:“不记得了。可能是你来到新的一世之后,前世的时间都停止了吧。”

  “那你前世的布置不是都没了吗!”

  “可以重来。”容珹道,“我不在乎那些,你比什么都重要。”

  叶遥满意,他在容珹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今天你和容玙为什么吵架呀?”

  容珹就讲了皇帝想派人去匈奴和亲的事情,叶遥果然反对:“北疆的将士们士气高昂,我们大家都觉得可以再打,让匈奴人离开边境很远很远,再也不敢侵犯中原。”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你肯定也不同意和亲吧!那你和容玙吵架,是因为他支持你爹?”

  容珹道:“差不多。”

  叶遥嘟嘴:“他当皇帝不好,和你爹一样差劲。”

  容珹讲的前世故事给了他启发,他真诚地跟容珹说:“不如你去当,肯定比他们好。”

  容珹就笑:“你想让我当皇帝吗。”

  叶遥摇头:“我没有什么愿望啦,现在这样就挺好。”

  “那是?”

  “我觉得假如不听他们那些求和的主意,能让你自己做主的话,你会更开心。”叶遥说,“将士们也会很开心。但是无论你怎么想,我都支持你。”

  说完了这么多,他的脸有点红了。从前都是容珹给他讲故事,跟他说安慰的话,他没怎么跟容珹剖白过内心的事情。

  叶遥说:“因为我知道,你特别特别喜欢我,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容珹就觉得在叶遥坦荡的喜欢和透明的爱面前,自己显得特别特别渺小。他摸着叶遥的头发:“可是上辈子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叶遥甩过辫子说:“给我打个蝴蝶结吧。”

  容珹稍微愣了一下,接着唇角浮现出微笑。他接过叶遥的辫子,小心翼翼地拆掉发带,重新在发尾处打蝴蝶结。叶遥小声说:“其实那天晚上,如果知道你的身份,我应该就会原谅你。我特别希望你能来看我。虽然当时没有机会,但是现在,我已经原谅你啦。”

  即使叶遥没有提当皇帝的事情,从知道寄生草的真相开始,容珹就一直在给自己留后手,做准备。他不像叶遥那样坦荡单纯,前世今生的事情,在他心里永远是隔阂。他和容玙没有分歧也就罢了,一但有了分歧,他随时可能接过夺位这件事的主动权。

  虞家的人知道两人的真实水平。除了某些人觉得当年是容珹欠了容玙的,选择继续支持赵王,绝大多数人都更看好容珹。于是某天的朝会上,不少文臣和超过一半的武将,都旗帜鲜明地反对和亲。

  皇帝怒道:“你们都有什么理由?一个一个地给朕说!”

  那些大臣还真就呈上了不少奏本,条分缕析地说明继续打仗的必要。更有人上奏说,连秦王妃都身先士卒上了战场,为将士们做了榜样,我朝将士士气正高,有何不敢战?

  容玙看着如此局面,诧异非常。

  没过多久,和前世一样,容珹和容玙彻底分道扬镳。虞家的人被分成两派,一派支持秦王,另一派支持赵王。两方势力各自为营,皇帝隔岸观火,迟迟不提立太子的事情。

  可惜北疆的事情不能拖得太久,否则匈奴人又要蠢蠢欲动。边境的将士们一边震慑着匈奴,一边翘首以盼朝廷给出的答案。

  某一次朝会上,皇帝提起向匈奴求和的事情,又遭到了以陆琮山为首的武将的反对。

  皇帝被气得心堵,匆匆下令退朝,回去就觉得痰哽住了嗓子眼,差点又说不了话。虞贵妃侍奉他喝完了药,又温柔地给他捶背。

  皇帝叹道:“还是你好,可惜老五老九他们不像你这样贴心,反而像朕一样固执。”

  他以为反对和亲是两个儿子共同的主意,却没想到主力是容珹,容玙并不非常反对,只是在朝中的势力不如容珹大而已。世变时迁,皇帝却仍然觉得容玙是占优势的一方。

  虞贵妃道:“能有几分像您,是他们的福气。”

  “太像朕也不好。”

  他能坐到这个位置,就是当年和兄弟们争破头抢来的。或许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他的下一辈,果然也要经历兄弟阋墙的争斗。

  皇帝又叹了口气,却意外听得虞贵妃道:“是了,像您这样也不好。当年试图捧杀老五,多亏了您的授意。皇后派人一路追杀我的两个儿子,也多亏了您的默许。您说,您虽然不满意他们固执,但现在除了臣妾的儿子,您也没有其他候选人可以继承皇位,算不算自作孽?”

  “啪嗒”一声,皇帝把药碗拂落在地,摔得粉碎。他意识到了不对,怒道:“你想做什么?来人!”

  没有人应他。

  虞贵妃道:“虞家的人就在外面。”

  “毒妇!”

  “不及您半分。您现在下旨退位,还能给自己留个面子。”虞贵妃讽刺道,“毕竟对自己亲生儿子下得去手的父亲也不多见。大皇子犯错被废,您终于明白皇后的孩子并不保险,虞家才有机会把老五和老九接回来。老五为了保护弟弟伤了头,您赐下那么多药,不知道心里有没有过半分愧疚。”

  “好,好。”皇帝怒及反笑,他瞪着虞贵妃,“老五和老九,你在为谁争这个皇位?”

  虞贵妃道:“老五。”

  皇帝哈哈大笑:“你问朕有没有愧疚,那把皇位传给老五,你对老九就没有愧疚吗?”

  虞贵妃道:“这个位置是您欠老五的,也是我欠老五的。”

  她慢慢地道:“怪我当年识人不清,没看出您给他们安排周公作为太傅,是想捧杀他。他小时候就很聪明了,您让他在周公手里大放异彩,引起皇后的注意,再让皇后除掉他,替您和皇后亲生的太子铺路。可惜功亏一篑,那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孝心。反而不如老四、老六他们。”

  “至于老九。老五并不欠他什么。如果没有老五,他早就死在匈奴人手里了。当日被匈奴当成人鸢放起来的人,本来应该是老九。出于一个母亲的私心,我和匈奴不共戴天。求和,我不同意。”

  她连臣妾的自称都不要了,将纸笔推到皇帝面前:“陛下,传位吧。”

  皇帝没有动。他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隔着殿门能听见外面禁军的脚步声。外面有很多人,是他的禁卫军,此刻已全部掌握在虞家手里。

  他想起当日六皇子逼宫当时,那些禁卫军忠心不二地抗击六皇子,后来深受他的信任。却原来,他的禁卫军统领,早就换成了虞家的人。

  “你不怕我先杀了你?”

  “叶遥在这里。”

  一句话,让蠢蠢欲动的皇帝破了防。地龙翻身的时候,他对叶遥就有所耳闻。后来容珹力排众议让叶遥去北疆,他才渐渐明白叶遥的功夫到底有多高。曾经他对容珹娶叶遥这件事多么不上心,他现在就多么后悔当初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房顶上射出一颗小石子,打中了皇帝的穴道。

  叶遥跳了下来,收走皇帝藏在靴筒里的匕首,用尖端指着对方:“我夫君在外面,他说你不传位,他就进来。嗯……然后按着你的手签署诏书,跟全天下发你的罪己诏,说你打了胜仗还要投降,到时候你最丢脸。”

  虞贵妃忍不住笑。她说:“陛下,签吧。”

  北疆大捷之后,皇帝忽然抱病不起。他下旨退位,把皇位传给了容珹。

  容珹即位之后,下旨继续抗击匈奴。匈奴本来不把中原人当一回事,觉得对方肯定要求和投降。直到被中原的兵马打得节节败退,他们才慌了。匈奴人提出上贡财帛,要求讲和。容珹同意了。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以朝廷现在的国库,确实支撑不起更久的战争,而且他也不是好大喜功的人。更重要的是,边境太平了,叶遥就能回来了。

  听说皇后殿下要从北疆回来,宫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有新进宫的宫人问原来五皇子府的老人,皇后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服侍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忌讳。五皇子府的人道:“皇后殿下不是中原的那种漂亮,但是也很漂亮活泼,最重要的是很厉害。”

  “很厉害?”小宫女惊呼。

  皇后殿下在北疆当的可是将军,她猜测皇后殿下一定很凶。没想到五皇子府的人说:“根本不凶,等你看见皇后殿下,你就知道了。”

  两人止住了话题,因为原先五皇子府的管家,也是现在的皇宫总管来了,叫人去整理凤仪宫。

  凤仪宫里原来就有秋千、水池等物,现在更是多了不少京中的新鲜玩意。小宫女有幸进去打扫内殿,正好赶上宫人们往里面搬东西,其中几大箱玩具,看着像小孩子玩的。

  小宫女悄悄问:“宫里要有小殿下了?”

  旁边的人也悄悄告诉她:“那是皇后的东西,从北疆运回来的。”

  小宫女:……

  没过多久,皇后从北疆回来了。回宫当晚,就开始上房揭瓦。五皇子府的老人见怪不怪,任由皇后娘娘在房顶上练轻功,把屋顶当成滑滑梯玩。

  皇帝忙完政务,一脸严肃地过来了,小宫女以为他是来训斥皇后殿下的,没想到皇帝张开双臂对皇后说:“我忙完了,咱们回宫。下来,我接着你。”

  小宫女:……

  皇后殿下刚才一下子就上房顶了,功夫那么好,应该根本就不用接吧。

  这样想着,她就看见叶遥很配合地跳了下来,就像树上成熟的自由落地的桃子,被容珹接了个满怀。蜜桃味的信香散开,周围都是香的。

  宫里服侍的人都是中庸,不会被信香影响。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皇后殿下的信香真的好甜。

  容珹道:“走,我们回去。”

  “凤仪宫里有个水潭是不是,我想让你陪我玩小船!”

  “好。”

  “能不能在宫里建个滑梯呀。”

  容珹召来总管,低声吩咐几句。总管连声答应:“明天就办,明天就办。”

  叶遥回来之后,皇宫里热热闹闹的。他经常拉着容珹出宫,捉鱼捉虾,打猎赛马。容珹乐意纵着他,整个一昏君妖妃的标准配置。但他们做得隐蔽,也没什么人发现。

  某一次叶逢之遇见了出门滑冰的叶遥。他的老毛病还是没改,开玩笑说要弹劾叶遥不务正业,气得叶遥动手揍了他一顿。

  打完架之后两人又坐到一起,叶逢之说:“爹前些日子没了,他的腿一直没好。”

  叶遥:“嗯。”

  叶逢之说:“我知道那是你用石子打的,和当年在门槛上磕我门牙的时候一模一样。爹说当年逼你嫁给太子的事情,是他对不起你,但你没有对不起叶家。”

  叶遥抿嘴不说话。容珹登基,叶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叶逢之看出叶遥不开心。他想安慰人,但是他不会,于是他只能转移话题。他笨嘴拙舌地说:“总用石子打人,当心长不高。”

  叶遥:“要你管。”他站起身来,捡起地上一块坚冰朝叶逢之扔过去,两人又打了起来。

  叶遥带着一身冰碴子回来,凤仪宫的宫人们惊呆了,连忙给叶遥换衣服。叶遥窝在容珹怀里,说自己打架赢了,容珹就笑着听。叶遥说:“下回不跟他打了,太弱,没劲。”

  “总比跟容玙打强。”

  叶遥嘟嘴:“也是。他太弱了,揍不了一顿。”

  容珹刚登基的时候,容玙有些不老实。后来被叶遥揍了几顿,外加被容珹警告威胁要求认清现状,容玙终于老老实实地回封地去了。后来容珹的位置坐得越来越稳,容玙也就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凤仪宫里暖意融融,外面的宫人们正在讨论:皇后殿下平日里这样好动,寒冬腊月里还要玩冰,万一肚子里有小殿下了怎么办?

  有人说皇后殿下身体好,不会有事的。还有人提起了精神,说大家一定要注意皇后是否有孕吐恶心等症状,他们是有经验的人,必须认真看护。

  最后从五皇子府出来的老人结束了大家的讨论。他极目远眺,望着凤仪宫的房顶,悠悠地道:“如果真的有小殿下了,那凤仪宫的瓦片,估计是保不住了。”皇后殿下,一定会带着小殿下一起上房揭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