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让顾深正正经经的当家做主, 一早被苏晏说动了心思,自以为能给顾南亭做平妻的翠翠拼着一死将自己当年所见所闻之事和盘托出,同时当着合家上下的面将这几年顾方氏同顾宇秋在家中苟且之事统统抖落了出来。

  昔年人人唾弃的加害者顾南亭摇身一变成了家宅内斗的苦主, 变成了一个被狠毒的继母中伤的可怜孩子。

  顾深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 连夜将翠翠的供词整理成了案卷, 递交到了县丞手中。

  案卷递交过府的第三日, 便有衙差上门传唤顾方氏和当事苦主顾深到案。

  在病榻之中缠绵了一个多月的顾方氏竟然奇迹般的坐了起来, 脸色平静的梳妆打扮,同顾深一道前往了有司衙门。

  临下马车之前, 一路无言的顾方氏忽然同顾深说了一句话:“你和晏儿是好人, 今后舟儿便交给你了。”

  顾深还未来得及回到, 顾方氏便自顾自的走远了。顾深知道,顾方氏这是看见儿子将来有了着落, 心里最后的一点牵挂也没了。

  公堂之上, 顾方氏果然认得相当利落, 拿出了多少年前顾宇秋交给她的定情信物,还有这些年两人之间暧昧的通信, 还有当年顾方氏一时心虚留起来的毒药瓶子,一样一样都列在了县丞老爷的面前, 即便顾宇秋咬死了说自己冤枉,可是有顾方氏和翠翠两个人证, 还有这几乎都快连成一片的物证, 容不得顾宇秋抵赖。

  要不怎么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欺骗一个女子的感情,一个被人欺骗了感情的女子, 比什么人都豁的出去。

  可怜顾方氏这个女人被顾宇秋骗了大半辈子,现如今心如死灰的她自然会狠狠的咬死顾宇秋,也算报了她这半辈子被人坑骗的大仇了。

  顾家内宅里的这桩公案, 由于案犯口供明确,物证清晰,主犯顾宇秋在受了大刑之后也终于吐口交待,一桩为夺家产害死亲兄的案子就此审结。

  水源县丞将审结后的案卷整理起来上交知府,知府又交于太守,太守又着于刑部。

  冬去春来,有关三个涉案之人的判决终于有了结果。

  主犯顾宇秋心存歹毒害死亲兄,故判秋诀问斩。

  从犯顾方氏不守妇道,受人蛊惑害死亲夫,责杖五十,于内狱之中服刑十年后,休归原籍。

  从犯方翠翠明知案情却参与其中,助纣为虐,责杖二十,充入贱籍发卖为奴。

  顾深带着苏晏将衙差送来的这份诀书在顾宅中的祠堂里用火焚了,算是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紧接着又封了两包银子交给衙门,替两个即将受刑的女眷疏通一二,让她们不至于立毙杖下。

  毕竟顾南舟的年纪还小,能保住他生母一条性命这个孩子将来也能有个念想,不至于来日受了人欺负也不敢说话。

  ***

  处置完了恶人们的事情,顾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管顾氏本家了。

  顾深接管顾氏本家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接手铺子里的生意,更不是急着将自己手下现有的产业都并到顾氏本家名下,而是自己与自己做主,张罗起他和苏晏的亲事来了。

  苏晏不解顾深究竟为何这样急不可耐的要与他成婚,分明如今是距离他的应试之期已经不远,现下操持婚事他也不免要分心于此。

  顾深却说,正因为苏晏八月就要参试了,他如今才要将他们的婚事办妥。因为只有他们成婚之后,他才能以苏晏夫君的身份送苏晏去考场,这对于顾深而言是极为重要的。

  而且婚礼之事,他也不必苏晏操心一点儿,只要到了日子披上红装即可。

  若是苏晏觉得家中实在太过吵闹,也大可以搬到郭学究家中去读书,等到黄道大吉之时,他便从郭学究府上将他迎娶过来。

  顾深将他与苏晏的婚期定在了五月中旬,那时节正值半夏,天气清爽也不甚炎热,穿起礼服来也不觉不适。

  苏晏是到了婚礼前三日才知道他与顾深婚礼的准确日期,顾深这样做就是为了不打扰他在郭学究家中苦读,避免他知道了日子,心里总会惦记。

  婚礼前夜,老学究郭信像是一个等着送子出嫁的老父亲一般拿出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家底。

  有一百多两白银,还有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他年轻时四处搜罗来的藏书,这么一大堆东西整整装满了一口四尺见方的大木箱子。

  不等苏晏开口推辞,他便抬手打断苏晏道:“世人成婚出嫁,总要有些东西傍身,你的学问虽好,但是顾家到底是商贾之家,银钱家当少不了的,我可不想你真到了人家被底下的下人看不起。”

  “郭先生,你放心,少爷他对我......”苏晏低着头,半红着面颊正想继续解释,生性古怪倔犟的老学究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我知道亭少爷对你好,可是他毕竟是个年轻孩子。”老先生背过身去语气依旧严肃:“若是将来你们两个之间有了什么磕磕碰碰,你便到我这里来,我让童儿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先生......”苏晏半跪下来抚摸着木箱的边缘,眼眶湿了一片。

  小时候,他曾经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每日睁开眼睛就会挨打受骂,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后来,他被顾南亭的母亲救下,成了个有名有姓的孩子,然而在那个温柔的女子死后,他又陷入了无边的窘迫和困顿。他一度以为自己生来就该是受苦的,顾南亭的生母一定是因为对他太好,才会横遭不测,得此大难的。再后来,顾南亭也被赶出了顾家,他愈发笃定了一定是因为自己命中带煞,才会害得顾南亭母子双双不得好报的。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意识到了,原来他当真是值得被人惦念,也是值得被人疼爱的。

  当然,郭先生这一夜的顾虑说了许多年都没有应验。

  后来的苏晏很是争气的考取了进士功名,官拜水源县丞,成了照拂一方的父母官。

  顾深家的顾宅就此成了苏宅,顾深偶然有错惹了他心里不快,就只能夹着枕头被子坐在门廊底下同他致歉。

  无论大事小情,顾深从来都不曾赢过一次。

  顾深和苏晏的婚礼在水源城中算得上是极其盛大了,震天的锣鼓,霹雳般的爆竹,花轿上的顶棚镶嵌了金银,漫天缤纷的花采,将天空都装点得热闹非凡。

  苏晏坐着花轿从郭学究家出发,一路到了顾家内宅,跨过火盆,迈过门槛,顾深与他牵起了同一条红绸。

  由于眼中始终盈着热泪,苏晏始终没有看清身边人的长相,也没有看清来往恭贺的宾朋,只能看见偌大的前厅上一片喜气洋洋的大红之色。

  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让苏晏甚至不敢相信这事情是真实存在的,他真的做了顾南亭的妻子,顾南亭也当真只要了他一个人。

  直到婚礼结束,他们各自换下喜服,苏晏靠在顾南亭怀中的时候都还在疑惑:“少爷,我们就这样成婚了么?”

  “是啊,今日宾相读婚书的时候你不是都听见了么?”顾深低眉吻了吻苏晏的眉宇,手掌轻轻扣拍人的脊背:“怎么?难不成你想反悔了?”

  “我不是想反悔,我只是不敢相信。”苏晏双手捧起了顾深的脸颊,试探着主动贴了贴顾深的唇瓣:“少爷给的这一切实在是太快太好,好的我不敢相信。”

  顾深没有打扰苏晏难得主动的亲吻,只是双臂收紧将人勒在怀中:“那阿晏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过些日子就好了吧。”苏晏埋头靠在顾深肩头,亲昵的回应着顾深的拥抱。

  “不用过些日子,我现在就能证明给你看。”顾深等这一天,先前只能同床,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做这些夫妻之事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过后,苏晏的眼睛里的泪水更多了,可是他却比方才清醒了许多。

  他相信了这所有去一切都是真实的,相信了自己真的做了顾深的妻子,相信他们是真正相爱了的。

  ***

  八月乡试开考,江南学政司前车马纷纷,人头攒动,参考的与送考的将考场门外围得水泄不通。

  顾深家送考的幸而是马车来得早,才好不容易在考场门前挤出了一块区域。

  马车内,前来送考的小胖子顾南舟,小书童冬儿,外带着小黄狗富贵儿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块写着“逢考必过的牌子”。

  顾深穿着一身比成婚当日还要鲜艳的红袍,背上绑着两篇三角形的旗帜,这也有个说法,叫做“旗开得胜”。

  “阿晏啊,你这几日的干粮和水我都给你带齐了,就装在这个包袱里,还有笔墨纸砚我昨日查过三遍了,你可要再查一遍啊?”顾深背着两根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的旗子,拉着苏晏的手没完没了的唠叨起来:“进了考场之后莫要紧张,放平心态就是,中与不中的你都是我顾深的夫人。”

  “好好好,我知道了。”苏晏抱着自己的书箱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少爷这话都说了不下一百遍了,我记下了,记下了。”

  “我这不是忧心你么?见你进场考试,我这心里比你还紧张呢。”顾深在一次反复确认过了苏晏携带的东西后,终于背上了苏晏的干粮包袱,扶着苏晏下了马车,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考场的门前挤。

  忽而不知哪里来的外力,苏晏被一个人挤得一个趔趄,正巧撞在了对面一个生员的后背上,那生员回头看了苏晏一眼。

  苏晏也抬眼与人对视。

  四目相对之下,两个人都愣住了。

  背着干粮的顾深从苏晏后方好不容易挤了过来,见了愣在原地的苏晏,刚要开口询问就看见了站在苏晏对面的那个生员。

  那个生员眼看着比苏晏年纪大上几岁,可是容貌生得极为相似,至少有七八分像。

  在茫茫人海之中一时见了一个与自己生得如此相像之人,自然任谁都要发愣了。

  “儿啊,怎么了?怎么站着不动弹了?”人群之中,一对中年夫妇手挽着手朝儿子的方向挤了过来。

  “娘亲,爹爹,你们快来看看!”那生员偏过头看向了自己的父母。

  转眼,那对夫妇也站在了苏晏的对面。

  苏晏那张清秀的小脸,冷眼看去有四五分像那对夫妇中的妇人,又有五六分像那对夫妇中的丈夫。

  妇人不可思议的攥紧了丈夫的胳膊,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苏晏,盈盈的泪水即将夺眶而出。

  五个人站在原地不动,让本就不大顺畅的人流更加拥堵了。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前面的!不考就快回去!别挡着路成么?”

  未曾牵涉其中的顾深最先反应了过来,朝那对夫妻深施一礼道:“我是他的新婚夫君,如今乡试在即,还是让他们先去应试,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中年夫妇点头表示认同,苏晏也重新拿起书箱稳了稳心神,同着那个与他生得几乎一样的生员一同走进了乡试的考场之中。

  所谓四大喜事是为: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顾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苏晏在一起时心里实在太过满足,导致他一点儿也不想回到自己的时代了。

  也许,在接下来的后半生中,他不再需要那个可以给他带来一切的系统。

  他只想留在这里,陪着苏晏好好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完这篇仓促结尾的小可爱们你们好,首先跟你们说一声抱歉。

  这本书是我对热题材的一次尝试,很显然这才尝试是失败的。

  由于实在不擅长系统文的写法,我一直没有写好我原本大纲中的内容,几次想要断更,捡起来后也只能把一个相对于完整的故事呈现给大家。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这些一直在等更文的小可爱了。

  经过这次之后,我一定会吸取教训,不会再轻易尝试自己并不擅长的题材,再也不会做这样对文章不负责,对读者不负责任的事情了。

  希望各位人间小可爱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江湖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