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过, 顾深的棉花地里冒出了嫩绿色的秧苗。

  顾深站在水源村的田间,看着眼前遍地的绿意深深叹了口气。

  两个月前,他婉言谢绝了村民李大牛交给他的地契, 反而给了村民们一笔银子, 当做租赁他们土地的费用。

  同时给付了劳力耕种的薪资, 收成后仍旧会将收成的一部分作为报酬分与他们。

  村民们千恩万谢的给顾深磕头作揖, 并且再次开始讨论起哪年哪月哪日, 要给顾深供奉长生牌位的事。

  顾深所在的水源城地处江南,气候湿润, 其实并不大适合棉花生长。

  好在暴富系统里有调节土壤温度与湿度的功能。

  而今这满地绿意, 也不枉顾深“辛苦”的按照系统提示操作一番了。

  “少爷!您快回家吧!二老爷过来了!”顾深在田间的懒腰还没抻舒服, 身后便传来小厮唐好的声音。

  “二老爷?二老爷他来,可有什么事情么?”顾深稍稍在脑海中反应了一下, 这才想起小厮口中说的二老爷正是原主父亲的二弟, 顾宇夏。

  自从前次年节回去过一次后, 顾深便再也不没有见过他了。

  如今已是四月,也不知这人贸然来访究竟是所谓何事。

  只是无论如何, 此人是个难缠的恶人,且是个极其不讲道理的恶人。

  顾深不及多思, 转身朝新居的方向走去。

  苏晏眼下正在备考恩科,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人污了他的眼睛, 务必要在苏晏归来前将这人打发出去。

  顾深回到家中时, 顾宇夏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等候多时”这个词,顾深是根据顾宇夏手边吃空的点心盘子数量推断出来的。

  脑满肠肥这四个字, 用来形容他可当真是一点一滴也没有糟践,贴切得不能再贴切了。

  “顾南亭,你可算是回来了。一个小辈儿敢让上座高堂等这么久, 当真是一点儿规矩也没有。”顾宇夏搓着手中细碎的点心渣子,又抹了抹嘴角,觍着一张磨盘似的大脸阴阳怪气道:“怎么?见了二叔还不请安?”

  “上座高堂?”顾深抱着肩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那个正在喝茶润喉的老男人:“我的上座高堂如今都不在世,只有一个继母在家,我倒不知二叔您这算是谁的上做高堂。”

  “你!”顾宇夏一时气结,拍着桌子震得手中茶盏碎裂:“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以为自己赚了几个臭钱,竟敢对长辈不敬!谁教你你的规矩!谁给你的胆子?!”

  “二叔,我自小就是个不懂尊卑上下的混小子,您摆这架子也吓不着我,不如直说算了。”顾深自顾自的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主位上,招呼小厮给自己上茶:“我们素日没往来的,您这是有事相求么?”

  “求你?我这是给你面子,让你来替我断这桩官司。”顾宇夏还是一如既往的恬不知耻:“现下就你那个继母,看你父亲不在了,伙着老三要把我从那宅子里清出去,那是我大哥的宅子!老三那个野娘养的,还有那个填房妻!凭什么拐弯抹角的让我出去啊!”

  顾深快速的眨眨眼,多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顾宇夏不要脸,但是没想过这人会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这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的语气,真是活活把人听惊了。

  “顾南亭我可告诉你,你说什么都要拎拎清楚!我可是你亲二叔,当今在世的只有我一人与你是最亲近的!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天天到你这儿来!”

  “二叔,您这话可与侄儿说不着啊。要说最亲之人,您儿子顾南华才是和您最亲的。”顾深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再说,我已经是被赶出家门的人了。虽说年前得了母亲恩典回去了一趟,可是我于顾家而言,我现下就是个外人。二叔想我帮忙,我可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你以为你那个填房继母是什么好人么?她和那个野娘养的老三……”顾宇夏情急之下险些脱口而出,察觉不妥后又连忙转移话题:“反正我不管,要么你给我银子安家,要么你就帮我让我全家继续在大哥的宅子里过日子,你是我大哥的长子,我是你的亲叔叔,你不管我谁管我!”

  顾宇夏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与那日在顾府之中顾南舟所说的如出一辙。

  顾深只觉得他这个黑心后娘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实际上在顾家上下几乎是人尽皆知。

  好在这些人顾及着顾家的门风没有传扬出去。如若不然,顾家全族在这座水源城里当真是要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二叔息怒,二叔息怒。”顾深撂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走到顾宇夏跟前扬着笑脸,一副被人吓怕了的模样:“您是我叔叔,又是我的长辈,按理说我是不能不管您,只是我这里才刚自立门户不久,比不得顾家本家树大根深。您是能时不时到我这里来,我给您个一二百两也算是孝心。只是您若当真离了那本家的照应,我那华堂兄又是个读书人,您又上了年纪,未必该有今日的滋润。”

  “嘶…听你小子这意思,还是不想管我?”顾宇夏粗重的眉毛抖动着:“别跟二老爷我这里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侄儿的意思是二叔既然拿住了贼人的短处,何不就照着短处一手按下?”顾深转而陪坐在顾宇夏身边:“想我父亲尸骨未寒,我又被迫离家,我顾家全族上下倒是被一个外姓妇人把持着,也亏得二叔能忍,眼看着那外人一样一样的往自己娘家运家私。还有那个什么舅老爷,也是一日三遍的来打秋风。就瞧这今年初一拜年,我倒不知是哪里的规矩,谁家的外姓舅父是能同着本家长辈混坐在一处的。而今他们又要寻了由头把二叔也从这家里挤出来,可怜我这顾家几十上百年的产业,如今都要便宜了外姓旁人。”

  “说得便是这个道理!”顾深的一番话,好似直接戳了顾宇夏的心肺一般让他坐立不安,肥大的手掌连连在木桌之上连拍几下:“那你说!我若是不想忍了,又该如何啊?”

  “我方才不是说了?二叔手里不是有现成的短处可拿么?您若是不怕,您就把那短处掀了。”

  “这不成!你小子是个混蛋不要脸面,我们顾家全族还要呢,若是真把这短处掀了,我们顾家在这水源城里合该无地立足了!”顾宇夏连连摆手拒绝。

  “二叔您想啊,那二人若是当真从头至尾便不干净,只怕我父亲的事也是疑窦重重。有杀人越货这一层,还哪里顾得上什么脸面?二叔若真能替侄儿出头,提您的嫡亲兄长沉冤得雪,能让侄儿早日返家,侄儿今后必然拿二叔当成亲爹一般供养。”

  “这个…”顾宇夏依旧面露难色。

  “罢了,二叔既然有顾虑,那侄儿也就不便多说了。”顾深的话点到为止,招呼起一旁的小厮道:“唐好,去与二老爷包一百两银子。”

  银子拿来,顾深双手将包裹银子的纸包搁在了顾宇夏手上,毕恭毕敬道:“二叔,这一百两便算是小侄的孝敬,您先拿去应急吧。”

  打发走了顾宇夏后,顾深第一件事便是让小厮把这屋子里里外外的打扰一遍,不能遗漏任何一处。

  顾宇夏坐过的椅子直接扔了换新,茶杯也都一样换新。

  ***

  晚间,苏晏带着书童小冬儿回来了。

  一进门厅便闻到饭香里夹杂着一股子甜甜的异香,不由得开口问道:“少爷,这屋子里是什么味儿啊?”

  “没什么,是我新做的熏香。午后顾家的二老爷来了,我知道阿晏不喜欢他,所以把这人的腌臜之气熏一熏。”顾深坐在餐桌跟前指着一桌苏晏喜欢吃的菜肴道:“晚饭才好,都还热的,阿晏快些净了手吃饭吧。”

  “好,我这就过来。”

  晚膳过后,苏晏给顾深铺好床铺,擦了头脸才去往书房温书。

  现下他的课业很重,郭学究对他是寄予厚望的。每日几乎都要温书到子时才能安歇,可是苏晏依旧坚持每日照顾着顾深擦手净面,铺好了床铺才会离开温书。

  顾深因此劝过他几次,他却说:“若是不让我照顾少爷,我便不读书了。”

  亥末子初,温书完毕的苏晏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卧室之内。

  掀起被角刚钻了一半,身后便绕过一双大手将他收在了怀里:“阿晏,你回来了?”

  苏晏温柔的应了一声,躺进被内反手也给了顾深一个拥抱作为回应:“回来了,吵醒少爷了么?”

  “我没睡,我是在等你。”

  “嗯?少爷好好的等我做什么?”苏晏将顾深露在外面的锦被与人盖上,轻轻拍打几下:“可是又头疼了?”

  “不是。”顾深极是温柔的圈紧了苏晏的身体,狠狠的在人发间嗅了两下:“今日顾宇夏来,见到他我便总能想到少年时你被他那样驱使,我不光没有好生照看你,还助纣为虐。”

  “少爷真是个小傻瓜,那时候少爷不是年纪还小么?”苏晏话音未落,口唇便被人紧紧吻住:“唔…少爷…很晚了…”

  顾深的怀抱极紧,几乎卡得人喘不过气。

  苏晏在这个怀抱里很快就软了身子,重重的呼吸着也不知该如何挣扎。

  “少爷,少爷我们还没有成亲。”苏晏仰着脖子任由顾深在他的脖颈之上落下了数个吻痕:“少爷…别…”

  顾深感觉得到怀中人软弱的拒绝,只是把他一吻数遍,便松开了手臂:“阿晏别怕,我会好好的忍到我们的新婚之夜,我只是想吻你,吻过之后心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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