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娘一听问话直起身子, 面色有些微红，应该是被晒的。她看着眼前的几人有些犹豫。
谢先华率先解释：“大娘，咱是县里食品厂的, 来看看今年的粮食, 这是我们厂里的干事, 一起下来学习学习。”
“县里的啊？还是干事？”大娘眸光一闪，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握着镰刀的手都有种无法安放的感觉，“孩子他爹，大娃二娃！”
大娘一个吆喝把韩见晴给吓到了, 不过很快，这大娘却转过来说, “干事啊？这么年轻, 好本事啊！刚是问我什么来着！”
韩见晴扑哧一笑, “大娘, 我是想问问你, 你一天得割多少稻子啊？”
大娘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她拿着镰刀就跟指点江山一样一划拉, “这一片, 那一片就是我们今天安排的工作了！割完这一片我就有十个公分！”
说着，大娘还露出一个笑来。
韩见晴看着一望无际的稻田，顿时咂舌，这么多，这么大一片！
“这一大片有多少产量啊？”罗天华跟着问了一句。
“今年天气一般，五月的时候老下雨, 应该一亩二百来斤。去年一亩三百斤呢！”
“奥~”罗天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韩见晴一看他就知道是和自己一样, 对这些数据一点概念都没有。
说实话, 韩见晴也不知道这算多少，但是以前她家里买米都是五十斤一袋，能吃好久，不过她是一个人，而且水果零食不断，早上又在外面吃包子面条，晚上又经常在外面吃，她也不知道这到底够多少人吃啊。
谢先华看着两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俩人真真是娇养在城里的，不知民间疾苦，不过他也没直接说他们，谁不是一点点学来的呢？
罗天华拿了一串稻穗，仔细打量了一下，“这稻子割下来之后，还要怎么弄才能吃，现在能直接吃吗？”
韩见晴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当然不能，你还真是不知民间疾苦啊！”
罗天华被说得半点脾气都没有，他家里以前在省城，啥没有啊，这还是他第一次上农村来。
不过也正是这样，他才对稻子有了兴趣，他站在边上跟大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谢先华也和这里的大队长说上话了，毕竟谢先华是厂里的人，而且食品厂之前招工的时候，县里的每个大队可都是有一个名额来城里当工人的，并且还能让村里人有多一个进项，所以谢先华他们算是没有任何困难的和他们有了交流。
罗天华也当真是没经过什么人间疾苦，他看着稻田跃跃欲试。
谢先华也表示让他下地试试。
罗天华像模像样地撸起袖子，等他撸起裤脚之后，韩见晴惊讶地发现罗天华竟然还挺白！不过再往上到了小腿肚，韩见晴就发现他的脚跟山药一样，毛贼长。
真是跟罗天华这张脸比不了，比不了。
韩见晴使劲控制自己才没让自己的表情崩坏。
罗天华脚一深一浅地往人家割水稻那边走。
大娘拿着镰刀手把手地教他，让他看了两遍之后就试试。
罗天华左手拿稻，右手拿镰刀，想着刚刚大娘的动作，使劲一划拉！
只断了几根。
罗天华脸上顿时有点烧，幸好是弯着腰，不用看到别人的眼光，罗天华继续拿着镰刀割，这次他没学着大娘一刀割断了，他注意着，要是没割断，他就来回磨两下，这下总能割断了吧。
大娘发现了他的意图，以为罗天华还没学会，马上把镰刀拿回来，又让罗天华看了两遍。
罗天华这下更无奈了，他回过头就看到谢先华坐在一边和大队长说话，他边上就是韩见晴，她在那里憋笑。
要不是现在距离太远，他绝对要瞪她几眼，说她几句！
因为别人看着，罗天华只能手上用力，好歹能割下来了，之后又被大娘教着怎么把割下来的稻子放好……
索性下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十一点出头就可以离开。
罗天华这才把自己解救出来，不过吃完饭，谢先华一句话让他生无可恋。
“吃完饭你继续去割稻子吧，跟着人家收割一回，不要半天都坚持不住。”
而且谢先华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想在开玩笑。
罗天华气虚，指着韩见晴道：“那她呢？”
韩见晴早就知道了罗天华的惨状，她真不愿意下地，说她懒也好说她觉悟不行也可以，但就是不要下地好不好，所以一听到罗天华把自己揪下来，她也紧张得要命。
“你要去试试吗？”谢先华看着韩见晴，眼神比看着罗天华温和很多。
在表明自己勤快又努力和只想享受中，韩见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我不要。”
谢先华弯唇一笑：“行，下午去地里看了会后就去山上逛逛。”
韩见晴忙不迭地点头。
在休息过后，罗天华老老实实地跟着去下了地。
韩见晴则跟着谢先华，他们先在地里看了会，就上了山。
现在山上还有不少菌菇，除了看现在菌菇的生长，还有它们的数量，当然还有采摘的痕迹。
他们要保证菌菇能够长时间供应，那么就要养好菌菇。
“这些菌菇你觉得还能用多少年？”谢先华看着一簇菌菇群，问。
韩见晴盯着这些采摘的痕迹，这里还不算远，充其量他们也只走了半个小时，但是根据这些菌菇的采摘情况来看，这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兆头，况且万物都是有一个极限的。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菌菇继续这么采摘下去，那肯定以后会供应不足。无论我们保护得多好，都会供应不足。我们的菌菇味道好，也可销往更多的地方，以后的需求量肯定不会少，况且我们之后还要开发新品。
“这些野生的菌菇固然好，但绝大多数会不符合我们的需求，比如有虫子啊，不能确定菌菇的量啊，而且菌菇的品种多样，每种的味道都是不同的，现在我们菌菇酱更多的是其中两种，这两种属于咱们县比较多的，但也是虫子喜欢吃的。”
“所以，你觉得要怎么做呢？”
“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如果可以的话，那么大家可以自己养菌菇。”
“自己养？”
“现在每家每户都有院子，不用占用田地，院子上辟出块地也就可以种了，当然菌菇具体的生长要求我是不知道，不过既然能在咱们这边生长，肯定就是因为我们这里的环境适宜，至于要怎么人工种植，这个应该可以问问专业人士吧。”
谢先华点点头，“你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但你想过没有，每家每户种这个，我们收，那我们到底算什么厂子了呢。”
“！”现在不能卖东西，也就是说如果自己养的卖给厂里，那就不是什么临时工的事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打成资本主义，“可要是把这个规划成咱们厂要求种植的，只是咱们厂没有足够的地，所以让村民们一起？”
“让村民一起搞资？整个县一起搞资？”谢先华的说话速度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那个气场完全不同了。
“只要咱们给够利益，大家都有，那不就可以了吗？这样的话再加上咱们的说法，那不是也可以？”
“可若是有某个人眼红呢？”谢先华站直看向韩见晴，“种植菌菇势必不是一个小工程，每家每户种一点，是可以，可你想过没有，咱们县凭着这个让人家吃得饱穿的暖，每年的报告交上去，一点点往上涨，别人不眼红？
“咱们每家每户都这么做，能瞒得住谁？一个不小心帽子就能扣下来。其他县的也想分布一杯羹，你是分还是不分，一个县还好说，可一旦答应，两个三个都来了，都来了之后呢？总会有些人不满意分配到的，那举报的举报，最后谁能捞着好？
“可能因为涉及的百姓多，他们不会有事，但咱们呢，咱们县长呢？你呢？你家人呢？”
谢先华这一番话把韩见晴吓到了，确实，这个整个县都这么做，肯定瞒不了人，之前整个县收购菌菇只是说临时工的事，而且还有大队的参与，所以就算别人眼红也不能说些什么。
但是如果每家每户都种，现在肯定会招人眼红，以前那是因为青安县本来就穷，就算多了一个厂子那也没多大关系，现在整个青安县都搞起来的话，还怕没有举报的吗？
“而且尽管没有其他县的举报，那咱们县的呢？总有一些养的菌菇不够好，或者就是看不得别人好的，脑子拎不清的，他要是自己出来举报呢？”谢先华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露出一点寒芒。
韩见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况且大家都是善妒的，现在还好，大家都有而且差别不大，要是以后拥有得多了心就大了，有些人目光短浅就会做出这样的事，别说只是一个县的了，现在举报父母的还少吗？
那可都是自己的父母啊，只为了举报后得来的一些东西，什么都能拿出来乱说一通。
“谢主任，我明白了。”
过了好一会儿，韩见晴再次开口，“谢主任，以后我做事一定会考虑清楚。”
谢先华沉默了片刻，语气稍稍缓和了，“你的想法都是好的，只是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先考虑咱们所在的处境，外界还有内部。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韩见晴重重的点头。
下山的时候，韩见晴的情绪还是低迷的，谢先华又恢复了之前儒雅的模样，“你不必伤心，很多事都需要慢慢来，急不得。这个办法不行就想另一个嘛。”
韩见晴跟在谢先华后面，刚想谢过他，突然一个想法就冒出来了，“谢主任，我又想到一个了！咱们这样不行的话，那可不可以让大队或者村子里统一辟一块地来种菌菇？这可是集体的了，集体的挣钱谁都说不了嘴。”
韩见晴乐呵呵地说着，很快一个个问题又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