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很快就到了, 韩见晴一行人坐着拖拉机去村子。

  今天韩见晴注意到谢先华穿了件有些发白的衬衫,还戴了顶草帽,他和几个人打了个招呼, 韩见晴还注意到他身上带了笔记本。

  拖拉机的声音轰隆隆的, 空气中也弥漫着柴油味。

  晃悠没多久, 韩见晴身边传来一阵阵歌声,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声音并不大,有些只是哼着却没唱出词来。

  但韩见晴一瞬间就被这熟悉的旋律带回到当年国家周年庆的那刻,那时候她还小, 守着电视机,调着台突然就是一道温和又充满着力量的声音传入耳畔, 搭配着电视中播放的国家景点, 她那时候都没有调到自己喜欢的动画片, 就这么直到一首歌放完。

  没想到这会儿在这拖拉机上, 又听到这首歌, 她循声看过去,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顿时, 韩见晴心中有一股热流。

  他眼里看着的都是路两边的田地, 那里的秧苗一片一片,绿油油的,再加上周围连绵的山,真真是风吹稻花香两岸啊~

  韩见晴脑海中闪过这段时间她看过的苦日子还有未来的好日子,顿时眼里充满了热泪。

  这都是前人努力的结果啊。

  也许是天气太好,阳光很明亮, 罗天华也跟着哼起来, 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国家河山大好的荣誉感。

  这段旅程并不短, 拖拉机到那需要差不多两个小时,而且乘坐拖拉机的观感并不美好,但这一次的乘坐就是让韩见晴感到了无限的满足。

  这里的村子确实比之前去过的村子还苦,他们连土屋都是破破烂烂的,偶尔还能看到有人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站在门口,大家都是瘦巴巴的。

  韩见晴内心的冲击更大了,什么时候大家才能真正地吃饱呢?

  胡思乱想中,这个村的村长已经过来了,还有其他的村干部。

  前来的人员早就说明了情况,所以他们都很清楚这是有能挣钱的活计。

  这会儿已经有人去通知村里的人了。

  “快来啊快来啊,县里来人了,县里来人了!有事,出大事了!!!”

  为首的一嗓门把春闲窝在家里的人都喊出来了。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一双双眼睛圆溜溜地瞅着他们一行人看。

  “村长,什么事啊?”一个眼睛贼眉数目的青年男子盯着这一行人,话却是对他们村村长说的。

  村长站在广场上,拿着大喇叭“喂,喂”了两声,“大家安静一下,这是咱们县里的人啊,今天呢,也是来我们村子看看,看看咱们的精气神啊!”

  “上边知道我们的困难,现在这时候大家都吃不饱,所以特地派人来看看咱们!!大家欢迎!”

  听着这些话,韩见晴一脸囧,他们来的时候可从没这么说过,谁知道这村长一来就扣这帽子。

  她还刻意注意了一下身边其他人的表情,罗天华也是一脸无语,唐国栋脸上还是以前那样臭屁的模样,至于谢先华,他一直都是脸带微笑,根本就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韩见晴不由得更加佩服他。

  另一边还有一个人出乎韩见晴的意料,就是温枭,温枭的脸上也是平常的情绪,毫无变化。

  正当韩见晴乱七八糟地想着时,底下稀稀拉拉地传来鼓掌声,也许是大家对村长的讲话都免疫了,韩见晴甚至还听到有人对自己的同伴说,“来看我们?一个个就空着手来了?我还以为会给我们带点粮呢?没带粮还好意思说知道我们困难?”

  要不是韩见晴就是被吐槽的那个,韩见晴真的要对他竖起大拇指了,毕竟这人说得对啊,空着手来慰问,空手套白狼?搞□□,面子工程?

  这一个个的问话,韩见晴都要遭不住了。

  幸好村长又开始讲话了,并且讲到了重点,“最近,我们县要发展,因为我们县穷,所以上边派给我们的任务就是上山采摘菌菇。”

  村长振奋地说完,但底下的人并没有太激动,而是躁乱起来,也颇有些怨气,“这吃都吃不饱了,还要采菌菇?那玩意儿满山都是,怎么采啊,采了又长,有粮不?上边有救济粮不?再没粮,干脆躺床上饿死得了!”

  “就是就是。”

  “咱也不是不做上边派来的任务,只是饿都饿死了,那还怎么做啊?”

  “……”

  “喂喂,停下!你们底下的人少给我唧唧歪歪,听我说完。”村长一发威,底下声音是小了点,但怨气一点没降。

  “咱们这采菌菇不计公分,算钱。”

  村长刚说完前面那句话就有人想骂了,可一听到后面的算钱,大家的眼睛都开始冒精光了!

  “什么?没听错吧?直接给钱?不记工分给钱?”

  “真的假的?”

  “不会是懵人的吧?”

  “不会吧,采菌子给钱好事啊!”

  “对啊对啊,记工分都是一年结一次,这直接给是咋给?”

  “不会是骗人的吧?”

  村长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大家听我说,这都是真的,真的给钱,一个月给一次!刚刚这些同志刚说的!”

  谢先华颔首接过喇叭,说实在的,他身上的气质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算也是用喇叭,但就是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村长在上面讲话,底下的人都在叽叽喳喳,可谢先华一拿起喇叭,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认真地听他说。

  “同志们,我是县里菌菇厂的主任,姓谢。今天来咱们村呢,也是想要说说我在的厂。这个厂是今年刚办的,是食品厂,当然也是一个国营厂。这个厂就是上面发现咱们农民吃不饱穿不暖成立的,咱们这食品厂呢,做的是加工菌菇的活。咱们这粮食不多,自己都不够吃,但山里都是菌子,所以上边经过考察打算办理一个菌菇厂,这个加工好的菌菇呢,都是运去其他县市卖的,

  “可能有人就会问了,拿这加工好的菌菇拿出去卖,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谢先华顿了顿,等大家缓过来,才继续开口,“刚开始我就说了,这个厂就是上面发现咱们吃不饱穿不暖才办的,所以呢,跟咱们当然也有关系,我们厂是加工菌菇的,那菌菇哪里来呢?当然是山上采了,山上采怎么采?这就靠咱们大家了。

  “这段时间正好农闲,咱们有时间想给家里一些补贴的人就可以上山去采摘菌子,采摘好了之后我们就会来收,到时候钱也是一月一结,就像是发工资一样。”

  “为什么不继续记公分?”

  “这位同志问的好,为什么不继续记公分了呢?因为我们办的是厂,不是大队,你们要是去山上采摘菌菇,那么就算是自己采的,算是我们厂的临时工,临时工,顾名思义,计件拿钱,你能采多少菌菇,我就给多少钱。当然前提是,你们能先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完,比如说地里的活还有咱们队里安排好的活计。

  “到时候我们也会根据你们是否完成好队里安排的活计来决定收不收你们采的菌菇。除此之外,有些人干完咱们大队的工作有其他事情忙的也不强求,咱们这收菌菇就是为了让吃不饱的人家多谢进项,所以如果你觉得自家条件还可以,那采摘菌菇的事也不强求。”

  随着谢先华说的话一句一句落下,大家脸上的不可置信也成了隐隐的喜悦。

  “真的让我们自己交?自己采?自己收钱?”

  “天哪,那我不是一天可以进不少账了?我一家九口人,六个成年劳动力,三个孩子,一天能采上不少呢!”

  “怎么不少啊,这菌子又不占重量!”

  “是啊是啊,这一天只能采几斤,这一斤多少钱?”

  一想到这个问题,也有人直接开始朝谢先华喊了。

  “三分一斤。”谢先华还是笑着的。

  “三分钱一斤,这一人一天最多六七斤,也才两角钱,但我们平常的公分也就七八个,一个五六分,去年就是五分钱,那一天就是四五角,现在这时节,没活干,有这个活也不错。”一大娘如是说。

  “那倒是,而且采菌子可没下地苦,干一天也不累,还有两角钱。一家子都能干,小孩也能干!”

  “……”

  过了一会儿,谢先华就招呼韩见晴去将菌菇的采摘告诉村民还有怎样的菌菇才是需要的。

  韩见晴一听便直接跑到路边茅草边挖出一朵,她举着菌菇争取让多一点的人看清楚,“大家看清楚了,像这样长大了的长得好的才要,小的不要,要是大家采的不是这样的,那我们是不收的,而且因为这些菌包留着才能长出更多的菌子,所以我们采完之后还要拿一些杂草盖一下,这样以后才能继续采,我们才能继续挣到钱。”

  韩见晴在人群里重复说了好几次采菌菇的注意事项,虽然这里的人大部分都认识菌子知道怎么采,但她还是要再说一遍,也算是统一一下标准。

  “我们现在要是有更好的菌菇,那我们厂里的菌菇也能卖得好,那以后咱们这采摘菌菇的价钱还可以涨!”

  “还可以涨!这可以欸,再涨的话,那和公分也差不多了!”

  “你可别咧咧了,你没听到她说要是大队那里分配给你的任务没完成,她就不要你采的菌菇嘛?”

  “……”

  韩见晴听着又加上一句,“对,但大家要按照我说的采菌子哦,不然是不要的,而且大家要先把地里的活干好。”

  吵吵嚷嚷中,突然有个突兀的声音传来,“我说这个卖东西,不是搞资本主义吗?”

  顿时,原本热闹的场面安静一片。

  有人想要反驳他,却没敢把话说出口,毕竟他说得也没什么错,这他收菌菇,我们摘来卖,不就是搞资本主义吗?

  韩见晴他们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这本来就是要跟他们说清楚的,当然说法还是之前那个。

  “同志们,我们是县里国营厂的,这个厂才建立,我们的手续全都齐全,而且我们这哪里算资本主义呢?我们是大家伙一起挣钱,一起挣钱来吃饱饭。你们去采摘菌菇让我们来收,就相当于我们县里其他厂里的临时工一样,咱们县里的厂知道吧?那个印刷厂糊纸盒子不就有临时工吗?人家印刷厂能找临时工,我们食品厂就不能了?

  “我们食品厂只是需要菌菇多,所以就多找了些临时工,当然这也不是我们厂非得找你们,非得说让咱们农民不干地里活,只是因为咱们现在这青黄不接的,大家都吃不饱,所以就分出这些活来让咱们干。而且一开始我们办这个厂就是为了让咱们的人民能够吃得饱一点,这样把活给大家干,我们给钱就可以直接想要什么粮自个儿上供销社买了。当然,我也是丑话说在前头,因为算是按斤算钱的,也就是大家额外的收入,毕竟是临时工嘛,所以大家干不干都是自己决定,毕竟大家还有地里的活还要干,对吧,主要就是家里人口多,孩子还在长身体的,不怕辛苦,那就可以多干干,给家里多弄口吃的,让家里孩子吃饱点!”

  谢先华非常接地气的说了一通,全都是从农民的角度来说,又夹杂着可能活不多、大家可干可不干的态度。

  韩见晴在一旁听着,顿时觉得这儒雅的先生其实也很接地气嘛,不,应该说是生活的智慧。他对村民的心思揣摩得透彻,还抬高上面,毕竟现在大家对于公家还是很敬畏的,虽然开厂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解决农民吃不饱的问题,可这么一说,就好像咱这是亏本生意,别人占了大便宜一样。谢先华这样的人应该是特别了解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所以能够争对对方得出一个能让人听得进去的说话方式。

  而且如果是她说,那她最多就说咱是临时工,临时工不违法,大家放心干加油干,咱们是正经的国营厂。哪里会从农民的角度一点点分析呢?估计她就是那种喊着口号让大家一起努力的那种,而不是威逼利诱,进退有度,让别人还以为选择权就在自己手里,其实在最后你已经落入别人为你编织的网里了。

  虽然吧,现在这也确实是为农民好,但这不就是在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竞争性嘛?似乎这挺万恶的,以后的资本家画饼雏形?但效果是有的,没看到村民们都在暗地里较着劲,想着要几点上山占个好位置采菌菇了嘛?

  说完大体的,也就剩下一些他们不了解的问题,韩见晴几人一一解释清楚。

  下午两点,这村子里的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一行人又坐上拖拉机回去。

  还是一路的微风,一路摇摆的秧苗。

  韩见晴突然想到稻子的问题,她不确定这时候的杂交水稻发展到哪一步了,“谢…主任,”她说出口的时候突然想起吃饭那天自己喊他先生时,他的回答,确实,现在称呼先生的太少了,反而让人觉得不适,尽管她只是觉得应该对他有个敬称,但转口还是改成刚刚他说的他会是厂里的主任。

  “嗯?”

  韩见晴收回心思,把实现放到路两边的稻田上,“你看我们的稻子产量那么低,就没有产量更高的吗?”

  谢先华坐着看向稻田,但他却没有直接回答韩见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就是看到大家都吃不饱,每年都在地里干活,可到头来大家还是一直饿着。”

  谢先华听着这话也拧了眉,他微叹一声却没再说些什么。

  因为到县城的时候也才四点钟,韩见晴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虎爷那里。

  虎爷经常到处跑还认识运输队的人,可能他对于一些事知道得更多?

  韩见晴到的时候,虎爷正好要出门。

  不过虎爷最后韩见晴只得知虎爷卖的粮食都是邻省或者在其他村子里收的,对于哪里粮食产量高的事他也不是很清楚,只说现在大家都不太够吃。

  最后韩见晴失望而归。

  在外面一天,韩见晴回来就趁着天还没黑先去洗了澡,因为学校里的灯都是昏黄的又暗,而且还老停,所以韩见晴一般在学校没出去的话都会尽早去洗澡。

  等她翻开她自己的抽屉时,却发现有一丝的凌乱。

  她的抽屉一向都是整齐的,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书本歪了一角的情况,虽然只是一个小角,但在这整齐的抽屉里就算只是一个很小的不对齐那也是非常明显突兀的。

  意识到自己的抽屉可能被人碰过了,韩见晴气不打一处来,但想着也许是自己今天拿东西地时候碰到了呢?便也按捺着性子,可是等她翻开抽屉里另一边的电池她就真的恼火了。

  因为电池难买,现在的电池又是没有塑料封装的,所以只要碰上了水那这电池基本就废了。韩见晴好不容易买了几块电池存着,为了不被这里潮湿的天气给弄坏,她还拿油纸给包住了,放在了抽屉里面的右侧里面的一角,现在她一摸,油纸哪有之前的时候她包的那么紧?

  她压着心口的气翻开一看,好家伙,五块电池坏了仨,还有两块也不知道有用没用,肯定不是受潮,哪有受潮油纸里面更湿外面反而不湿的。

  这时候宿舍里的人还没回来,韩见晴就把自己抽屉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却少了10块钱,这十块钱还是韩见晴放在那的,她今天把自己的小荷包带上了,只在宿舍里留了十块钱。

  宿舍里是有锁的,如果是外来人偷东西那干嘛只偷十块钱呢?她这里还有台灯,电池原本也是好的还稍微贵一点,而且电池又不大直接拿走不也可以?所以肯定韩见晴脑海里把自己宿舍里的每个人都想了一遍,她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翻她的东西。

  但白瑶和许秀秀是可以排除的,白瑶前天就回家去了,她家里哥哥结婚,许秀秀则是每周周日都回家,每个周日他爸爸都会早早地等在学校门口,所以她每个周日也是很早出门的,而今天早上她还打开过抽屉,那时候油纸还紧紧包着电池。

  就在韩见晴思考着的时候,室友刘梦刘婷回来了,她们不是亲生姐妹,但因为同姓而且性子合,所以经常都是走在一起的。

  她们一进来就像往常一样和韩见晴打招呼。

  韩见晴在她们俩眼里什么都没看出,她们依旧有说有笑,而且韩见晴一开始对她们的怀疑就不强烈,现在就更是排除了她们。

  那么就剩最后一个人朱来娣了。

  韩见晴麻烦刘婷她们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宿舍,这才跑出去到开门大娘那里,询问今天是否有外人进来,得到大娘否认的答案。

  她只是得到最后一个确认,便邀请大娘前去自己的宿舍。

  等大娘到了之后,她才开口,

  “大娘,本来是不应该打扰你的,但我真是迫不得已,我的东西被人偷了。”

  话一出口,其余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刘梦刘婷两人也着急忙慌地翻看着自己的东西。

  “东西被人偷了?什么东西?贵重吗?什么时候?”说话间,大娘锐利的眼神就扫向了刘梦刘婷两人。

  她们俩慌慌张张地摇头,“不是,不是,韩见晴,我们真不知道你的东西被偷了,我们也是刚回来,你知道的!”

  “大娘,确实不是她们,刚刚我来找你的时候,她们还帮我守在宿舍里。”说完,韩见晴又朝刘梦刘婷说,“刚刚不好意思,我也是担心吓到你们,所以先让你们别离开宿舍我去找大娘。”

  韩见晴看着她们翻找,便问了句,“你们的东西丢了吗?”

  刘梦摇了摇头,紧跟着刘婷也说没有。

  韩见晴心下更加确定偷东西的就是朱来娣了,因为她看见刚刚刘婷翻找的时候小心又紧张地按压了一下自己的枕头,那里应该就是她藏钱的地方,外来的小偷要是偷那肯定包圆了,还留着吗?

  “你丢了什么?”

  韩见晴收起眸中的冷光,耷拉着声音,“我的电池全坏了,还有钱也没了。”

  “钱?多少钱?”大娘心都提起来了,我的乖乖又是电池又是钱的,怎么还有小偷偷到这了啊?

  韩见晴还没回答,宿舍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说说笑笑的朱来娣和王萍。

  韩见晴亲眼看着朱来娣在进门的一瞬间与自己对视之后,她眼里的闪躲。

  朱来娣一向高傲,就算是看门大娘在,她也只是稍稍扯了下嘴角。

  不过今天她的动作却暴露了,她很僵硬地回自己的床位,脚尖却有点偏向韩见晴这边,很明显她想要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大娘也不负众望,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了,年纪轻轻排头挺大,“这位同学,你刚回来?你可知道她的东西被偷了?”

  朱来娣背对着她们,她心里觉得要糟,但却又不想因此出丑,再说她今天拿的时候又没人看见,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想着她转过身,扬起她平常那半勾不勾的微笑,“你东西被偷了吗?真的吗?是不是你自己没找清楚呢?”

  “我找了,今天一回来就发现不见了。”

  大娘倒也没忘记这次来的正事,“是吗?同学,你找清楚了吗?确定是被偷了,不是没找到?”

  韩见晴走到抽屉边上,指着自己放东西的位置,“这就是我放东西的地方,”说着她用两根手指捏着放钱的那本书给大家看。

  大娘也想上手翻一翻,韩见晴立马阻止,“大娘,别。是这样的,公安局里会有指纹检查技术,我们这毕竟是学校,如果真的是有人偷盗的话,那我觉得还是去公安那比较好,这样大家才有保障啊!”

  朱来娣一听这话,顿时一惊,指纹?什么指纹?还能找公安,不就少点东西吗?用得着找公安?

  因为朱来娣进来之后就没关门,这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韩见晴宿舍里发生的事了。

  “什么,有人偷东西?不会吧?被偷什么了?谁偷的?”

  “还要报公安?这是少了不少东西吧?”

  “我也不知道,不会吧,这里被人偷了,那我们的东西少没少啊?”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马上离开,“快看看去!”

  但很快韩见晴宿舍外又挤满了人。

  韩见晴一直注意着朱来娣,从门口有人围观开始,朱来娣就开始慌乱,就连平日里那种翘着下巴的模样都难以维持。

  “刘梦,刘婷,你们能帮我看着这个抽屉吗?不要让别人动,因为待会儿公安来了是要收集指纹的。这样就可以找到小偷了。”

  韩见晴这话说的不大不小。

  朱来娣心慌得更厉害了,她下意识把手往后藏了藏,却又觉得这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只能强忍着。

  门口叽叽喳喳的声音没停,还有人大着胆子问,“什么东西被偷走了啊?”

  “五块电池,还有几十块钱。”

  韩见晴刚说完,朱来娣的瞳孔的瑟缩了一下。

  与之相呼应的门口,门口的人也倒吸了一口气,“电池?还是五块,还有几十块钱?”

  大娘一开始也不知道被偷了这么多东西,可能怎么办呢?这会儿也顾不得心疼了。

  “这放哪了,还能被偷走?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不随身携带?那可怎么办哦!”

  王萍听见这消息忍不住冷笑,这人就是活该,谁让韩见晴平日里那么败家的,不是有糖吃就是食堂里吃肉的,贼不盯着她盯着谁呢?看看,这下被偷了吧,五块电池,这电池还能五块五块买?还被偷了几十块钱,要她看哪,韩见晴就是该,再说了来娣不是说了吗,这人的什么台灯啊都是旧的,不知道谁不要了给她的,还不就是勾三搭四勾着别人给的,你看她老是跟着一些男的走在一起,说不定就是那些男的给的,还给一个破烂货,真是掉价。

  再听听外面的人,还一个劲儿地说这小偷坏,韩见晴也是可怜,她都要拼命忍住才能不骂她们识人不清了,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勾三搭四还老欺负别人的人了,你看看她这眼神,冷冰冰地看了好几眼来娣,来娣还有些紧张的样子,看来来娣说的不错,这人惯喜欢欺负别人,这下活该被偷了吧。

  “我说,韩见晴,你是不是招惹谁了,还是你自己品行不好啊,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没被偷,你被偷了?”

  呵,这就是受害者有罪论咯?

  韩见晴刚想出声,就听见门口熙熙攘攘,“对啊,我们都没被偷,怎么就她被偷了?”

  “她宿舍的人也没被偷吧,就她被偷了,说不准真是她自己得罪别人了。”

  “欸,不是有人说她作风不太好吗?”

  “你是说男女关系不清不楚的吗?”

  “这可是你说的。”

  “哪呢,她不是经常和温枭还有罗天华一起走吗?谁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韩见晴听见这些眉头越蹙越紧,什么男女关系不清不楚,她怎么不清不楚了,还这么传?她平日里在学校都是和白瑶在一起,偶尔碰见温枭,也偶尔和罗天华说几句话,而且从来不避着人,因为他们光明正大,当然除了第一次罗天华给韩见晴第一台收音机的钱的时候。就算不在学校,他们也是一伙人在一起,这又有什么作风问题呢?

  韩见晴突然想起当初白瑶拉住自己跟自己说,最近有些闲话传出来,自己还不在意,谁知道竟然能传成这样!她有做什么吗?

  但她知道现在怒气冲冲过去肯定会适得其反,而且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抓住小偷吗?

  “不好意思,我什么作风有问题。”

  韩见晴平下心情,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刚刚有人说我和温枭同学和罗天华经常一起走,所以说我作风不对。那么我想请问一下,什么叫作风对呢?”

  “难道说不和男同志一起走,连话也不说一句就是作风对了?毛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既然能顶半边天我们女同志和男同志相处不就应该大方自然吗?难道你和女同志可以说话可以一起走路,但和男同志说话走路就成了作风不正?难道毛主席说的话是错的吗?”韩见晴看着那位说自己作风有问题的人。

  “那当然没有。毛主席哪有错!”那女生急急撇清。

  “既然这样,我和别人说话一起走有什么问题吗?请问你看见我什么时候和哪位男同志作风不正了?我又做了什么呢?你说我作风不正,我又做了多少次呢?”韩见晴看向面前的各位,“你们呢?你们又看过我和谁作风不正了吗?”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和谁作风不正?那好像真的没见到过,也很少看见,再说就算他们走在一起,也确实没有避着人,都是大大方方走在一起,而且似乎也没见过几次。

  那为什么会传成这样呢?可她和一些男同志走得近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啊。

  一瞬间,大家伙内心五味杂陈。

  王萍见风向有点转了,有些生气,“韩见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没做什么,怎么大家都在传你不传别人呢?”

  “你是苍蝇吗?不过我可不是那个无缝蛋。”韩见晴瞟了一眼朱来娣,她就在一边看笑话,似乎这样就可以逃避小偷的罪责一样,韩见晴转头看向王萍,嗤笑,“王萍,从始至终,你都在说我作风不对,品行不好,现在又明摆着说我的东西被偷了是我的问题。可我可没让小偷来偷我东西,难道不是应该说这个小偷品行低劣吗?怎么反倒说起我来了。”

  “难道以后无论谁的东西少了不是先找出小偷,而是先指责被偷的那个人不把东西给放好吗?可我们的地方就这么点,东西也只能这么放了,大家能够保证小偷不来偷自己的吗?

  “要知道,小偷之所以是小偷,那是因为他们在那个时刻素质低下,所以才会选择大部分正常人都不会选择的偷盗行为。你们怎么能保证以后遇不上这样的人呢?”

  “见晴,可是你这也没办法了,东西都被偷了,就算是一个教训吧,以后注意就好了。”说话的是朱来娣,她看到大家都在说韩见晴,顿时也没那么慌了,再说哪有什么偷点,不,拿点东西还找公安的啊,她是没见过,以前谁家被偷了不是骂骂咧咧一两天就过去了,还什么指纹,什么指纹啊,她可不懂这是什么,谁知道是不是她编出来唬人的,要怪就怪她自己,谁让她名声不好的,她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如果说这话不是朱来娣说的,韩见晴也许会听一下,但她说的这话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她看都没看朱来娣一眼,“我被偷了那么无论是谁,只能说明我们这里不够安全,我刚刚问过大娘了,今天并没有外人进来,当然这不能排除不是外人做的,万一是个技术特别高的小偷呢,今天我要是把这个当作一个教训不做一点什么的话,那那个小偷看她偷了东西却没有惩罚,不是背地里偷着乐吗,等她尝到了甜头,到时候又来我们这里偷东西怎么办呢?

  “没错,大家是可以把贵重的东西戴在身上,可身上也不是一定安全的,万一掉了呢?我们身为高中生,是知识分子,当然不能任由这种小偷在外面为非作歹。王萍同志,你不是最讨厌这样的人吗?小偷都欺负到人头上来了,你还觉得小偷是对的吗?”

  王萍一听,急了,说得好像自己跟小偷是一伙的一样,“我什么时候说了小偷是对的?你可别乱诬赖人。”

  “可我知道你一直都非常乐于帮助人,那为什么看见我的东西被偷了,你一点都不说小偷呢反而来说我呢?”韩见晴早就知道王萍是那种喜欢帮别人出头,这人也算是大姐大的模样,所以她人缘不算差,只是她有点虚荣。

  这话说得王萍脸红耳赤,她就是看不惯韩见晴,就是她帮人也不会帮她这样的啊,可现在这时候那么多人呢,她怎么好意思说不帮呢,那不是说明自己和小偷一伙的嘛,“那当然不是,我只是刚刚有点着急所以先关心你嘛。既然你说了,那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说这话的时候,王萍的眼神是散的还隐隐有些不满。

  作者有话说:

  近代指纹学在 20 世纪初进入中国,由于殖民主义在华划分势力范围,中华民国时期各地警察机构采用了不同的指纹分类系统。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后,于 1956 年统一使用《 中国指纹分类系统》。

  1984 年,DNA技术开始被用于刑侦。中国警方在 1987 年首次将DNA检测技术应用于侦查破案。

  ↑以上来源自百度。文中的指纹是瞎扯的,但那时候确实有指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