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下肚, 洛笙缓缓睁开了眼。

  此刻,他正躺在身穿黑色符咒长袍的男人的怀里。男人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里端着药碗, 碗里似乎还有一些青色的药汁, 而他的嘴里,也是一片苦涩。

  “你救了我?”洛笙合理地猜想道, “你是给我喂完了毒药之后, 又给我喂了解药?我倒还真是荣幸之至, 一个区区的平民, 竟然一夜之间用光了女巫的解药和毒药。”

  易歌佯装听不出洛笙话语里的嘲讽, 凤眸清清冷冷地望向他:“除了狼人,其余玩家并不会在月圆之夜在外随意走动,增加自己被狼攻击的概率。”

  易歌的言下之意,被毒也是他自己活该。

  洛笙顿时气结, 但他随即又从易歌的话中明白了什么:“不会随意在外走动,这么说, 你们从进入这场游戏开始,就都在自己的住所之中了吗?”

  “是。”易歌回答道, 显然,这间不大的树屋, 就是他进入游戏之后的住所。

  神职和平民都有自己的住所, 甚至连狼人都有自己的房子, 唯独洛笙, 从一进这个游戏开始, 就被投放在了危机四伏的森林里。

  洛笙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 这大概是因为他是暗恋者的身份。

  “我的恋人啊, 我是如此卑微地爱慕着你, 以一种贪婪的视线觊觎着你。”

  洛笙想着这一句暗恋者的提示语,卑微地爱慕,贪婪的视线觊觎着。看来是他不配拥有自己独立的住所,只能跟着他暗恋的对象住在一起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他还没有找到陆明远。

  说起来,眼前这个男人,会是这个世界的陆明远吗?

  洛笙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易歌,这一打量,他才发现男人的嘴角处有着淡淡的青色的药汁,与那碗中的青色药汁的颜色如出一辙。

  “被女巫的毒药毒死后,人还能吞咽吗?”洛笙冷不丁地询问道。

  “自然不能。”易歌没有片刻犹豫地便回答道。

  洛笙猛地凑上前,一双猫儿瞳直直逼近易歌:“那我死后,是怎么把解药咽下去的,嗯?”

  洛笙向前凑,易歌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些,等他回过神来,又恢复了那一副冷漠的模样,声音里也带着刻意的冷淡:“就那么灌下去的。”

  洛笙没有着急反驳,眨了眨眼,伸出大拇指慢慢自男人的唇角处擦拭而过,带来一阵酥麻后,又不甚在意地将自己食指上的青色痕迹展示给男人看:“那你唇角上的药汁是怎么来的?你也中了毒药?”

  易歌的喉结上下滚动几番,瞧着洛笙的眼神渐渐变得晦暗。

  洛笙没有发觉,仍自说自话:“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亲了我是个事实,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声音极低、极沉。

  洛笙没有说话,果断地用胳膊揽住了男人的脖子,将他的头压得更低了些,抬头试探性地吻上了男人的唇,嘴里喃喃道:“帮我确定一件事。”

  从刚才开始,洛笙便觉得这男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无论是说话的方式、望着他的眼神,甚至是身上熟悉的皂角的香气,都让他觉得像极了陆明远。

  现在就差,通过一个吻来确认一下了。

  易歌先是愣了愣,很快便反客为主,右手托住洛笙的脖子,左手上的白玉瓷碗“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两个人却都没有闲暇去在意它。

  洛笙被吻得先是一怔,继而一双猫儿瞳里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洛笙虚空点击了一下那张暗恋者的卡片,卡片很快跳出了提示:

  “请问是否选择五号玩家易歌,作为你的暗恋对象?”

  洛笙选择了“是”,心中默念道:“这一次,不用你再来追逐着我了,换我来暗恋你。”

  暗恋者的对象刚刚选定,洛笙就感受到了“暗恋者”这张卡牌本身所自带的对玩家的巨大的影响力。

  仅仅是一瞬间,洛笙就感觉自己像患了皮肤饥渴症的患者一样,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想要跟易歌贴在一起的冲动,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的心底生起了无数从不属于他的阴暗的心思:想要独占易歌、想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易歌、想让他的视线只被自己一个人占据······

  看来,每张牌对于玩家本身,就会自带着影响。

  洛笙想到了自己先前在森林里碰到的那头狼人,他当时望向自己的眼神,确实不像一个人,而是带着野兽的狡猾与贪婪。

  洛笙想:不行,他不能完全被暗恋者牌所影响,他得保持清醒与理智。

  只是,下一秒,他的双手双脚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紧紧地抱住了易歌,直将人抱得跟自己一道滚落在床上。

  但洛笙仍然觉得不够。他感觉自己像是走在茫茫沙漠中快要被渴死的一尾鱼,只有接触到易歌皮肤的地方,才能感受到一丝清凉与舒适。他渴望与易歌的距离能够近一些、再近一些,最好去掉那些多余的阻碍物,完整地贴在一起。

  易歌抓住洛笙在他身上作乱的手:“你在做什么?”

  “我觉得难受,我感觉不舒服。”洛笙的嗓音里似乎带着点委屈,“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好不好?”

  瞧见洛笙这模样,易歌的凤眸里闪过些慌乱,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抓住洛笙的手:“你、哪里难受不舒服?”

  洛笙的手却又缠了上来,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你抱着我,只要你抱着我,我就没有哪里不舒服了。”

  易歌的手悬在空中微微僵了僵,在遇见洛笙的前近二十年内,他还不曾遇见这样能在短时间之内就撩拨他的心弦,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闯进他生命的人。

  洛笙身上,有太多的古怪!

  尽管易歌最终还是选择救了洛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放下了对洛笙的怀疑。无论是洛笙出现的时机,接近他的手段,还有今晚种种莫名的亲近他的举动,都像极了手段变化多端、阴险狡诈的狼人。

  但最终,易歌的手还是落在了洛笙的后背上,形成了一个环抱的姿势。

  先这样吧,再观察观察。也许,他不是狼呢!易歌这样说服着自己。

  两人紧紧地相拥着,密不可分。

  第二日,天亮了。

  村头的古钟“咚咚咚”地响了八下,预示着已经是早上八点。

  洛笙被吵醒了,但眼前的这个怀抱实在太过温暖,洛笙下意识地不想起来,捂住自己的耳朵,闷头又往易歌的怀里钻了钻。

  就在这时,游戏的画外音响起:“请各位玩家即刻前往森林里的二号小屋,那里有一具尸体,请探查尸体,找出隐藏在你们其中的、可恶的狼人。并前往村头的绞刑架旁,公投出你们心目中的狼人。”

  易歌推了推自己怀里的洛笙:“起来了,我们得去查找尸体。”

  一路上,洛笙如同一块牛皮糖一般,紧紧地抱住易歌的手臂不肯撒手。易歌走一步,他就跟着走一步。

  他们以一种很慢的速度,来到了二号小屋。

  等他们两人到时,其余的十位玩家已经全到了,此刻正对着二号小屋中的尸体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这狼人也太凶残了,你看二号的肚子上的狼爪印,多深!还有,这游戏未免做得也太逼真了,肠子什么的流了一地,太恶心了!”说话的是一号御姐,叫庒昕,五官美艳动人。

  “我感觉这应该是男性玩家做的,女性玩家应该做不出来这么恶心的事情。”三号玩家萌妹子立刻附和道,想要趁机洗清自己的嫌疑。

  旁边虎背熊腰的大叔七号立刻出声质疑道:“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也只能说明第一晚的狼人是个男的,你可别忘了,狼人可是一共有四个的,谁知道你会不会是没动手的另外三个狼人,趁机给自己洗白?”

  “预言家有没有验到狼人?验到狼人出来带个队?别最后带着一肚子消息死了。”八号是一个身材魁梧、说话声如洪钟的男人,同时也是一个格斗的高手。

  “你急着让预言家跳出来,怕不是你就是那一匹狼吧?”十号路以遥镇定地开了口,倒打一耙、贼喊捉贼他一贯玩得娴熟,“把预言家骗出来,然后你好把预言家刀了?”

  听了路以遥的话,原本站在一旁有些意动的九号将稍微向前一点的脚步又缩了回去,虽然输赢是阵营的事情,他即便被刀了,只要好人阵营能赢,他也同样是胜利的那一方,但是看着二号的死状,他也难免害怕。

  九号的表现被易歌给察觉到了,他顿时心下了然,看来九号就是预言家了!

  易歌心知:他能观察到的事情,狼人也一定能观察到,预言家,一定是藏不住的。既然如此,何不给狼人设个套?

  易歌上前一步,镇定地分析道:“昨晚死了二号,这也就说明,女巫昨晚没有用药,女巫的解药还在。我认为预言家可以跳出来,这样女巫可以保预言家不死,报出两个查验。”

  路以遥望向易歌,面上还带着笑,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九号被说动了,他毕竟也是想要好人阵营获得胜利的,当下便站出来:“我昨晚,验了一号,查杀!”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