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变丧事,让现场的人都吓傻了眼。
萧钦的低呵让尚未出逃而走的人缩在一侧,不敢作声。
原本热闹非凡的婚宴之上一时间闹得鸦雀无声,人心惶惶。
好在村长及时赶来,这才让村民有序的从现场离开。
人群纷纷离去,沈执清迈步走上前,抬手拉住一人问出声,“请问刚刚可是看见了凶手?”
被扯着的人慌忙摆手,“没看见没看见,你还是问别人去吧。”
沈执清接连问了几个,村民回答的都是一样的内容。
这就奇了怪了。
新郎在婚宴上无故惨死,却无一人看到凶手。
到底是看到了不愿意说,还是无一人看见?
沈执清直起腰身,抱着手臂冲着身侧的嵇宴开口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嵇宴将视线从四周抽回,“像是故意为之。”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执清将手抽开,微微扬了扬下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今日我们刚到就死了,不止故意,还是针对我等。”
嵇宴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萧钦身上,只见萧钦拔了长剑此时正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看那样子,似乎是找到了什么东西。
嵇宴:“走,过去看看。”
沈执清顺着地上的血迹走上前,蹲在了萧钦的身边,“欸,看出什么了吗?”
萧钦将拨弄的手抽回搭在了膝盖上,“你看看他胳膊。”
神神秘秘。
沈执清刚要伸手,嵇宴比他的动作快一步,抬手就将尸体染了血迹的胳膊袖子给撸起。
只见,尸体右侧的胳膊上,被人用刀刻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图案。
仔细辨认,是一片尾羽。
萧钦抬手指着图案出声道:“被神阙宫杀死的人,尸体上就会有这个标志。”
又是神阙宫。
沈执清皱紧了眉头。
蹲在一侧的嵇宴突然问出声,“那如果活人身上有这个,是神阙宫什么人?”
嵇宴的话让萧钦抬起头来,“那就是神阙宫的死士。”
死士。
沈执清摩挲着手指,想到了行宫天池之上那些想要杀他的人。
他原以为想要杀他的人是雍玦,可现如今看起来那次亦是神阙宫的人动的手。
沈执清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他顺着抓着他手臂的手向上看去,就看见是新嫁娘,
“你……”
沈执清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到胳膊一疼,随即那女子凄厉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们是不是知道是谁杀的人?你们能不能杀了他,杀了他给哥儿报仇。”
沈执清轻蹙起眉宇,“姑娘你可以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们需要……”
‘嘶’被掐住的胳膊突然刺痛无比,沈执清低下头去,就看见对方的指甲因用力而嵌入到皮肤之下渗出血来。
他抬起头,就瞧见女子猩红的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他,像是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索命。
今日本是新婚之夜,丈夫却被人杀死,换成是谁也会崩溃至极。
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想到此沈执清原本欲掰开她掌心的手松了,他正准备再出声却是看见眼前之人突然晕了过去。
抬起头来,却是看见出手的嵇宴的面容拂过一抹薄冷,像是初冬枝头挂着的雪,让人心底有些犯怵。
沈执清刚别开眼,手臂就被嵇宴给一把握住。
沈执清被带了一下,不得不走到他身边去。
他本以为嵇宴会出口训斥他两句,结果对方却是一言不发,掰着他的手臂看了看,就掏出了个小药瓶给他上药。
药撒上,沈执清嘶了一声,“疼。”
萧钦瞧着沈执清那泛起薄红的眼尾,嗤了一声,“娇气。”
战场上的士兵受了腕大的疤也不会吭一句,也就也就京都那些公子哥才会如此娇生惯养。
沈执清回嘴道:“大表哥,你要是嫉妒了就直说,这个不丢人,咱们也可以娶一个。”
“谁嫉妒?”萧钦摩挲着手中的剑柄,“我已有定亲之人。”
沈执清意味深长的将人看了一眼,“哦——那是谁家的小姐,或者是儿郎?回头办了酒席别忘了请我们去吃酒。”
萧钦仰头将人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想起那人。
算起来,他已许久未来萧家,他也许久没有见过人了。
“你们看一眼这个。”
嵇宴的声音让沈执清停止了与萧钦的交谈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身侧嵇宴蹲下身,手指拨开尸体上的伤口。
那伤口有些奇特,不像是用剑,倒像用的是……
萧钦眯起了一双眼,“银钩?”
沈执清猛地偏头看向萧钦,“你确定吗?”
萧钦冷哼了一声,“我萧某人纵横沙场多年,什么样的兵器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伤口看一眼,绝对不会认错。”
神阙宫,金乌神鸟,银钩,这一切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沈执清站起身,当即将村长叫了过来,“村长你看看,七年前那死去的尸体之上,伤口可与此相同?”
村长顺着沈执清所指,将伤口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对!就是这个,一模一样。”
“七年前……”沈执清口中将这个数字咀嚼了一番。
宴霖的事情发生在七年前,而这银钩的主人杀了宴霖的全家。也是在同样的七年前,双叶城外邪阑村中,男丁相继毙命。
若杀宴霖是为了神庙地下的秘密,那么杀这些男丁又是为何?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呢?
沈执清想不通。
三个人跟随着村长又回了住处,吃饭的时候沈执清尚且还在琢磨。
萧钦坐在沈执清身侧,问出声,“他去哪了?”
“谁?”沈执清顺着萧钦的视线看向身侧,就发现身边空了一个位置,而那个位置是给嵇宴的。
据沈执清所知,嵇宴一回来,就去见了扶风,像是有什么事情。
对于嵇宴的私事,沈执清从不过问。
他抱着手里的米饭,冲着萧钦解释道:“他肚子疼,一会就回来。”
萧钦不是傻子。
听见沈执清如此解释,他便知晓对方不愿意多说。
这两个人,身份成谜,警惕甚重,是敌是友,尚需要再行试探一番。
*
与此同时,邪阑村村口
夜色之下,嵇宴负手而立,而面前跪在地上的,就是此前隐退下去的扶风。
扶风此时紧蹙眉头,仰头问出声,“殿下刚刚看见那伤,当真是银钩所致?可……”扶风的眉头蹙的更紧,“可那人明明……明明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
嵇宴摩挲着手指,眉眼之上染上了一抹冷色,“绝不是他。”
当年,他看着人死在眼前,那人绝不会复生。
扶风:“如果不是,便是有人冒充,可此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因为沈执清。”嵇宴垂眸,“神阙宫想要杀他。”
嵇宴迈步转过身,“给孤查,孤倒要看看是谁敢搅乱了孤的局,敢从孤的手里抢人。”
扶风:“是!”
嵇宴抬了抬手,“京都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扶风起身冲着嵇宴回话道:“最近南梁帝频繁出入凤栖宫,似乎是与雍玦有关。”
“你们在说什么呢?”
沈执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扶风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确定的抬头朝着自家主子看了一眼。
嵇宴转过身来,“无妨。”
扶风得到首肯这才冲着迈步走来的人拱手一拜,“殿下正在询问京都的事情。”
沈执清将脚步顿在两个人能身前,“京都有变故吗?”
扶风将刚刚说的话同沈执清讲了一遍。
沈执清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难不成是陛下忘不了旧情?”
“可明明当初我同陛下说起雍玦战败时,他面上并无什么表情,连心伤都没有。”沈执清抬起头,“若喜欢一个人,对方死了,会这样吗?”
“不会。”嵇宴看向沈执清回答出声,“若是有人杀了孤的心上人,孤会要他百倍千倍的偿还。”他看着沈执清略微闪躲的眼神,迈步走上前,再次开口,“沈执清,那你呢?你会吗?”
沈执清仰起头,“这个答案你非要问我吗?”
七年前,两个人因此而闹掰,他的答案明明已给。
半晌,嵇宴回答出声,“是。”
沈执清望了对方良久,在看见嵇宴眸中坚持,他抽回视线回答出声,“若所爱之人被人杀了,我会让他偿命。”
嵇宴上前一步,“那若爱人罪大恶极,你又当如何?”
沈执清仰起头,对上了嵇宴望下来的视线,“若我爱之人罪大恶极,我会亲手杀了他。”
嵇宴:“沈执清,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沈执清立在原地,望着他的瞳色,第一次,他有点看不懂他,也是第一次,他竟是从嵇宴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的凄苦。
像是他曾被伤害至深。
林子里一时间静默无声,沈执清出声打破了这片寂静,“我走那天,早朝之上,无意之中窥见了陛下袖中伤口。”
他伸手拉过嵇宴的手腕,伸手点在他腕骨之上留下的红印,“就是这样的伤。”
“之前被困与神庙之下,腕部被缚磨损尚说的通,可那日早朝距离出行宫已过数日。”沈执清口中说着,伸出手指将嵇宴刚刚在婚宴上为他疗伤的药瓶勾出。
他抬起手指沾了上面药膏,涂抹其上。
腕部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嵇宴垂眸,“你那日所见,不是旧伤?”
沈执清点了点头,“不错,不是旧伤,倒像是新添上去的。”
林间风吹拂着两个人的衣衫纠缠在一起,沈执清站在人身前,静静的给人涂抹着伤口,待看着药膏吸附入皮肤,他方才再次出声,“你说,雍玦已成了废人,他又贵为南梁之主,那这伤又是哪来的呢?”
沈执清将手拿开,将瓶子塞回到嵇宴的手中,“总是不能也遇见了一个向我这样惯会折腾人的主了吧。”
嵇宴挑眉,一把握住沈执清欲要抽回的手,“怎么折腾的,相爷不如展开说说?”
沈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