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娟坐立不安, 坐在公公前面她有点虚,总觉得不太尊重公公。

  “那个,小弟, 要不我跟爸换个位置吧。”

  张老头眼睛一亮。

  “那不行,这是我们厂的工作会议,你要公私分明。这哪来的什么爸呀,妈呀的。你现在是我的助理兼厂会计, 当然要坐在厂长旁边了。”

  贺小娟点点头,一副受教的表情。“我知道了,小弟。”

  张老头的眼神暗了下去。

  “张卫国同志,你也别嫌坐那丢人,想坐前面就得努力,好好干往上升。”

  “你喊我什么?”张老头气的站起身。

  “爸, 你这是干什么。都说了要公私分明, 在这我是厂长, 你是质检员,上下级分明, 我喊你爸影响多不好。”

  “可…可再咋我也是你爸, 哪有儿子喊老子大名的。”

  “你都说了再咋你都是我爸, 换个称呼而已嘛。”

  “就是的, 我觉得喊名字挺好的, 只是换个称呼嘛。儿子说的对,要公私分明, 你个老头子急什么嘛,又不是不认你了。”老太太挪了挪屁股,一副“你思想觉悟怎么这么不高”的表情看着他。

  张老头一阵无语,郁闷的抽口烟, “行吧。”

  见大家都没什么问题了,张泽轻咳一声,郑重宣布。

  “现在我们厂第一个工作会议现在开始。”

  屋里想起一阵阵鼓掌声。

  张泽嘴角擒着笑抬手压了压,“好了好了可以了,这次会议主要说下我们厂之后的发展,安排一下大家的任务,大家没意见吧。”

  齐齐摇头。

  “那行,”张泽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工厂要开工,这收货也不能停,王厂长又给我下了订单,这次的订单量明显增长。咱村的红枣多,应该不用愁,就是这个黑芝麻、豆子不太行。我准备让张爱党同志去外村收,张爱党同志你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张爱党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在大家伙鼓舞、期盼、激励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我行。”

  “那就好,你明去村长那借个自行车,骑着去。也不用去太远,就咱村附近这几个村子溜达一圈,一定要大声的吆喝,让他们都知道咱们这收东西。”

  “还…还要大声吆喝呀。”张爱党有些不敢了,他啥都不怕,就怕在人群里大声说话。“弟,我能不能不吆喝呀。”

  “哥你这话说的,你不吆喝人家咋知道你是干啥的,咋知道咱们厂收东西呢。”张泽放下本子一脸失望。

  “哥你这样不行呀,你现在做的是咱们厂最重要的一个任务。你没做好咱厂就收不到东西,收不到东西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厂子就没法经营下去,最后很有可能会倒闭。要是倒闭了,大家都会失业,也当不了工人了,只能回去种地。”

  一听当不了工人了,老太太眼睛一瞪,桌子一拍,第一个不行。她这主任还没当过瘾呢,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烧起来咋能灭了呢。

  “爱党呀,你太让妈失望了,你小弟给你安排这么重要的任务,关乎咱们厂的生死,你怎么能说你不行呢。你看看你妈,这么大年纪,好不容易当上工人了,你舍得让你妈再回去累死累活的种地嘛。还有你爸,看看你爸那因为种地累弯的脊梁。”

  张老头摸了摸后背,挺直的的呀。

  “看看你爸满头的白发。”

  张老头困惑的摸上自己的头发,啥时候白的我咋不知道。上次还夸我头发黑的跟小伙子似的,这老婆子咋还俩副面孔呢。

  “你舍得他再为你操心嘛。”

  张老头:???这老婆子在说啥呢,我咋听不懂呢。

  老太太情绪饱满,表情悲壮,说到最后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张爱党听得眼眶一下就红了,顿时羞愧的不行,他一把抱住身边的张老头哭嚎起来。

  “爸呀,我对不起你呀,我让你操心了。”

  贺小娟也在一旁感激的看着张老头,抬手揩揩眼角看时候差不多了,老太太一拍桌子,大声问道:“爱党,你就说你能不能干。”

  张爱党表情激动,一脸坚定,大声回应。

  “我能干,妈你放心,我肯定能干好。”大声吆喝算啥,他就算把嗓子喊破喽,也不能再让父母为他操心了。

  老太太听后满意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可以的。”说完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泽看完全程,心里就剩一个字了。

  牛呀!

  老太太简直堪称当代职场PUA大师,这话说的一套一套的。说的张爱党不干就是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生他养他的父母,好一套道德绑架,真是厉害。

  张泽在内心给他妈啪啪鼓掌。

  “行,张爱党同志明去村长那顺便让他在喇叭里喊一嗓子咱家要收红枣的事,让他们下午来。”

  张爱党点点头。

  “明天还是大嫂负责登记,付钱。张卫国同志和王秀兰同志负责检查称斤,我明天要做些枣糕和枣干后天给咱跑跑销路。”

  “儿呀,还要跑销路,我跟你大哥挑着出去卖不行嘛。”

  “妈,你跟我大哥能卖多少。我把咱家的东西放到供销社,放到市场又能卖多少。等牌子打响了,拿到省城全国去卖那能卖多少,你好好想想。”

  老太太表示自己不敢想呀,还卖到全国,那不是全国人都知道张老头了。老太太欣喜中又夹杂了点遗憾,早知道儿子这么厉害,她就不让老头子了,叫王老太多好呀。

  第二天一大早,张爱党吃了早饭就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全家的希望出发了。张泽也没闲着,开始做枣糕和枣干了。大嫂和老太太给自己帮忙,现在俩人的业务能力已经很熟练了,尤其是大嫂,完全可以自己独立做了,味道一点也不输张泽。

  连张老头都过来帮忙了。

  “妈,你给爸找个围裙和帽子,监督他把手洗干净。”

  老太太应了声这就带老头子去了堂屋换衣服,张老头不以为然,“不就干个活嘛,穿围裙戴帽子干啥,我不怕脏,没事的。”

  “谁说怕把你弄脏了,是怕你把红枣弄脏了。”老太太拽着他执意给他套上了,“这是厂里的规矩,你没看儿子也这样。咱儿子说了,做食品最主要得干净。你等会再去洗手,用香皂洗,多洗几遍,看你那手黑的。”

  老太太说完一脸嫌弃的离开了。

  张老头发狂,我手黑这是晒得,晒得。

  人多力量大,全家人齐上阵一上午就做了50份枣糕,还有6斤枣干。

  这次张泽是用烤箱烤得,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大的烤箱,但他用着还是挺顺手的。第一次烤出来的就很不错,无论颜色还是口感都刚刚好。烤制的枣糕相比于蒸糕香味更浓郁了,口感也得到了升级。

  “爸妈,大嫂,你们来尝尝这个枣糕跟以前比有啥区别。”

  “更好吃了。”张老头尝了口最先说了一句。刚刚在烤制时就有香味不停地往外冒,那味道太霸道了,直往人鼻孔里窜,勾的他馋的不行。

  贺小娟跟着点点头,“确实更香了,比以前更好吃。”

  她没读过啥书,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更香和更好吃是她能想到的用来表达最好的词汇。

  “是呀儿子,刚刚你烤的时候就香的很,那味道,真的是。”

  看大家都满意张泽就更有信心了,“妈,找几块布把枣糕都盖着,一会凉了我们就装袋,枣干也一样。”

  “好嘞。”

  “请问这里是张爱军的家吗。”一家人正高高兴兴的给枣糕装袋时门外传来了问话声,还伴随着咚咚俩下敲门声。

  贺小娟离门口最近,赶忙起身出去,就看见门外站着俩个穿警服的男人。

  “你好,这是张爱军家嘛。”

  贺小娟下意识点了点头,“你们…找我小弟?”

  “找我的?”张泽从房里走出来,看着这俩个警察同志也是一脸懵逼,“我就是张爱军怎么了。”

  “你好,我们是县城公安局的。是这样的,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非法经营工厂,生产不合格产品,我们来调查情况。”

  “警察同志,你这真是误会呀,我们咋会非法经营呢,我家有证呢。”老太太听到声音出来解释道。

  “有证?”俩个警察相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张泽从房间将自己办好的经营执照拿了出来,“警察同志你看看,这是我家食品厂的证。”

  俩个警察拿着看了看,确实没啥问题。

  “那人举报你家生产不合格产品,这个我们还得检查一下。”警察说完就径直进了房间,张泽抬手让家里人让开别阻拦他们。

  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一没生产不合格产品,二来卫生条件收拾的很是干净,他不怕检查。

  见警察同志进屋子了,围在门口的村民这才敢开口说话,纷纷小声问张泽啥情况。农村就这点不好,藏不住事,谁家有个风吹草动,没一会全村都来看热闹了。

  “有人举报我家,说我们非法经营,还生产不合格产品。”

  “谁呀这是,这么缺德,一点见不得人家好。”

  “就是,爱军开厂收红枣解决大家多少困难。”

  “反正我不信爱军兄弟能干那事。”

  “对,我也不信。爱军呐,我们都相信你。”

  “就是的,咱都一个村的,我们都站在你这边,等会警察出来我们跟他解释。”

  “对,我们跟他说。”

  大家群情激昂,纷纷为他抱不平。张泽没想到,他只是帮大伙收了些红枣而已,在他看来那不仅是为了帮助大家,主要是为了帮助自己,没想到大家竟然这么记得自己的好,说不感动是假的。

  “谢谢大伙,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张爱军不怕检查,我敢跟大家保证,我的厂子和产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我相信公安同志肯定会查清楚,并还我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