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家总裁的茫然,方苍强忍笑意,好言安慰道:

  “应该是串线了,总裁听到的声音,不是来自小关总那边的。”

  关羿当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把签字笔啪地一下拍在桌面上,双手在手机屏幕上一阵狂点,口中念念有词:

  “反了,关珩造反了,我要告诉外婆。”

  方苍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关羿的椅子后面,抽走他的手机揣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抬手轻轻按摩着关羿的太阳穴,笑道:

  “好啦,闭眼。”

  关羿舒服地呼了口气,仰头靠在椅背上任凭方苍的揉捏,感叹道,“弟大不中留,帮着外人欺负自家大哥。”

  “总裁以前不也因为帮我出气,打了小澜一顿吗?”

  方苍的声音总是带着几分安抚人心的温和,让关羿的心情瞬间就变得平和起来。

  关羿仍有点不甘心,拨弄着领带嘟囔道:

  “本来过年那天就是他不对啊,直接抛下咱俩就走了,多过分,是不是?明明要一起吃年夜饭的,还要给外婆拍照片和小视频的,自己就那么走了,他礼貌吗?”

  说完,他回头去征求方苍的认同,又挑挑眉,“是吧?”

  对这只向来要强的小豹子,方苍哪敢否他,只连连应和着哄他道:

  “是是,你说的都对,闭眼,看了一上午的电脑屏幕,休息休息你的眼睛吧。”

  “哦,”关羿听话地阖眼,抓着方苍的手往左边挪了一下,“这边一点。”

  看着乖乖听话的关羿,方苍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关珩好像还私自给他改了个名字。

  刚刚宫渝叫他关弈迈的时候,另一只耳机就戴在他的耳朵上,只不过关羿那时候好摘下来调整了一下位置,所以没有听到。

  再戴上时,便迎来了宫渝的破口大骂。

  想到这,方苍忍不住弯腰亲了一下委屈巴巴的小豹子,安慰道,“今晚回去给你做个全身按摩,不气了哈。”

  “哼。”

  .

  关珩捏着被宫渝丢回到他怀中的手机,目瞪狗呆。

  刚刚他震惊之下,完全忘记了自己应该把手机从宫渝手中夺回来,可当他反应过来之后,宫渝已经五马□□地对他大哥放完了狠话。

  而且他大哥甚至……连还口骂回来都没来得及。

  一想到向来牙尖嘴利的关羿遭逢这一顿吃瘪,关珩在内疚之余,难免有点想笑。

  宫渝看着关珩嘴角将露未露的笑意,抬手按在关珩的肩头上轻抚,语重心长地说道:

  “想笑就笑吧,小关,早就该有这么一天了。”

  他明白关珩脸上此时露出这副纠结表情的原因。

  被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压迫多年,却还要在外面演绎出幸福的样子。

  还有这么久以来对关弈迈其人的执意维护,显得关珩真是可怜又可悲。

  所以拯救金丝雀凄惨身世的这项有意义的事业,舍他金主其谁,老宫实至名归。

  听到宫渝让他笑,关珩终究是憋不住了。

  他一把抱住宫渝的腰,顺势把脑袋埋在怀中人的肩窝里,激动得有点哽咽,“哥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宫渝听得心酸。

  只是帮他出了一口气而已,他这胆小的金丝雀就已经感激成了这副样子。

  宫渝被他抱住,先是愣了一下,又考虑到关珩此时可能有的心情,便也没太在意,反而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肩背:

  “小关,你放心,我刚刚说的绝不是气话……是因为我真的想让你成为参天大树,不躲在任何人的背后寻求遮蔽风雨的护佑,而是成为自己的靠山。”

  关珩点点头,闷闷应道,“我知道的,哥哥,谢谢你。”

  “所以……我一定会帮你的。”

  宫渝回抱住少年,笑着安抚他的情绪。

  由于拥抱所产生的多巴胺,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分泌,以至于宫渝竟然无端生出了想要展示一下金主拔山扛鼎般实力的想法,试图打横抱起此时内心脆弱无比的娇嫩金丝雀。

  “嚇哎——唔——”

  宫渝脸上一红,再度用力。

  “……嚇哎——”

  无果,遂罢。

  “……咳,吃早饭吧,别收拾猫屎了,让它们拉吧。”

  宫金主颜面尽失,也不好解释自己方才这一顿迅猛如虎的迷惑操作,转身打算逃离现场,却被关珩扯着手腕拉了回来。

  “哥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关珩朝外面的厨房方向看过去,还以为宫渝又点燃了什么厨房用具,担忧道,“是需要我帮忙吗?”

  宫渝不悦,拿出了猛1金主的派头,沉声道,“怎会?我是来跟你商量点事的。”

  关珩放下心来。

  跟炸厨房这件事相比,任何事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哥哥你说。”

  关珩弯腰将刚刚清理好的猫砂收拢到一起,打开冻干分给围在他腿边的几只猫,果然得到了猫主子们的蹭腿奖励。

  “我下周可能要跟片方吃顿饭,然后……”

  宫渝有点犹豫,他自己一个人害怕,可又担心让关珩踏足那些地方,不禁左右为难。

  可还没等他说完,关珩就先直起了身子,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问道,“那我可以跟哥哥一起去吗?”

  宫渝闻言大喜。

  这小金丝雀也太懂事通透了。

  钱花得值。

  因此,他也暗自下了决心:

  务必要在自己挂掉之前,把关珩乱成一团的家事解决得清楚明白,决计不要他的金丝雀在他死后受半点委屈。

  宫渝点点头,“好啊,那我到时候给你准备衣服。”

  解决掉了心事,宫渝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我去把早饭端出来哈。”

  “好的哥哥。”

  关珩应了一声,转过身面朝墙壁掏出手机,打开对话框笑着给关羿道了个歉。

  【49:大哥,事出有因,过几天回去我给法法铲屎,所以你可别一生气就折磨方特助哈。】

  笑归笑,关珩对自家大哥的分寸感还是很信任的。

  在答应自己帮忙欺骗宫渝一段时间的那天,关羿也有过不赞同。

  “你这样一直欺骗他,想要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

  “是想要他自己去发现,还是等到某个时刻,你亲自告诉他?”

  关珩也在犹豫。

  这是他唯一担忧的事情。

  宫渝虽然一直都喜欢凌友友,但是他相信假以时日,自己可以将宫渝这根铁杵磨成绣花针。

  只是他接近宫渝的方式,实在是叫他难以对当事人道出真相。

  “如果不是这样,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

  宫渝除了演戏,就是宅在家里,不肯跟外界的人接触。

  所以要不是他突然举办这个金丝雀海选大会,再想要制造两人相识的机会,就只有在关珩式毕业后,被爸妈允许替关氏出席各种场合时,才能有这一线微薄的希望。

  可关珩等不了了,他刚一成年,就想和宫渝在一起。

  .

  关羿已经被方苍抱进了里间休息室的床上,此时睡得香。

  手机刚震动一声,就被方苍迅速调成了静音,然后看向屏幕上的消息,镜片下的眼睛弯了起来。

  小关珩也是知道疼人的。

  方苍回复他后,不禁又有点好奇,直接用关羿的手机问道:

  【小珩,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宫渝啊?】

  关珩看见方苍的问题,搭在猪猪背上的手指倏然顿住。

  记忆恍惚飘回到了十六那年。

  那时候他刚高考完,在家恣意放松了几天之后,是无聊的时候,突然听闻京海市近日将会有流星雨出现。

  关珩来了兴趣,想拍几张盛大而美好的照片送给外婆当做礼物,于是对家中谎称去同学家玩,独自一人背着设备,在傍晚登上了郊外的高山。那片景区最近被一个剧组包下,若不是有片方的特权,谁也不能在拍摄期间进入其中。

  雨后的空气湿润清甜,娇生惯养的关珩从来没有到过这些地方,见过这般景象。

  在等待流星雨出现的时间里,他东张西望地看着山上的每一处美丽事物,一不留神,就被脚下的湿润泥土绊倒,连滚带爬地摔到了半山腰。

  关珩跌得满身满脸都是肮脏的污泥,左腿卡在断裂的树干和石缝之间动弹不得,可所有电子设备都留在山顶,单凭他自己的力气根本无法挪动石头半分。

  一向顾及面子的关珩也无法再端着少爷架子,声嘶力竭地在山野中呼喊求救,可凌晨三点钟被封住的山顶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来。

  独自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寒冷、惶惑与绝望,当关珩几乎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仰面望着的天空中,突然就开始滑过了大片大片的流星。

  紧接着,肩扛三件银灰铠甲的宫渝,就带着浅淡的笑意,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吭哧吭哧地踩着泥泞走来,摔得戏服上都是飞溅上去的泥点儿,俯身搬动压住关珩小腿的石头时,手背撞得脱了层皮,血液混合着泥水掉在关珩的膝头。

  却还是温声安慰道:

  “小朋友别怕,我能救你。”

  流星是神明降落于世间的掩体。

  【49:那天我第一次相信,这世界上可能真的有神仙。】

  方苍好奇地追问:

  【那他把你送到医院之后,你怎么不直接要他的联系方式?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费劲了。】

  关珩捏捏猪猪的耳朵,苦笑着回复道:

  【49:他说他对医院过敏,把零钱和我扔在急诊门口就走了,连半个台阶都没多迈。】

  方苍要感叹,关珩又发了一条过来。

  【49:是真的全都是零钱,一块五块的那种。】

  方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