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夏凉[种田]>第97章 

  不管傅居言愿不愿意, 他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都安稳地在他体内慢慢长大。

  宁府里上上下下,都将他当成了易碎的鸡蛋,甚至连门都不然他出了。傅居言不是安静的性子, 外面和福王的事业办得有声有色, 正是发展的好时机, 却要被如此困在府里, 他心里不忿,向葛正修闷闷诉说, 结果葛正修更加过分,莫说不让他出门,就是在府里,只要他想做些什么琐事,葛正修就能第一个跑过来帮他做了。

  葛正修经过一年多的磨练, 又有各方明里暗里的提拔,官职早就升到了四品, 成为了他曾经并不想成为的铁血将军。

  但自从得知傅居言怀了孕,军营里也不去了,基本功也不练了,整日待在他身边小心翼翼伺候着, 嘘寒问暖、温柔小意, 傅居言一有情绪变动,这人就比他还要难受,抓着他不停道歉,生怕他不折腾他一样, 府里人见了, 人人都说葛正修是个好郎君,他们小少爷半生不顺, 却许了这样的人,实在是天生贵气,老天保佑。叫傅居言很是有苦说不出,这说明他眼光好好不好?跟运气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很快,葛正修就因为军事繁忙,不得不去军营了。傅居言没了他的各种约束,反而自在了不少,毕竟府里人虽然也时刻盯着他,但不会像葛正修一样,一秒看不见都要找上半天。

  可是随着傅居言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葛正修却跟着越来越忙碌了起来,两人同床共枕,傅居言却几乎每天早起睡前看不到他的面。

  这样的忙碌,叫傅居言起了疑心,可是他面对他的疑问,一向对他无话不说的葛正修却敷衍起来,府中其他人也一样闭口不谈,他身边的下人本就不多,还是怀孕后谢夫人专门拨给他的,都是在府里待久了的老人,面对他的盘问,皆是以谢夫人吩咐为尊的模样,叫傅居言谈听不到半点口声来。但他却明显的感觉到,府里的每个人,都紧紧崩着心弦,宛如大战在即拉满的弯弓,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所有人之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天左右,竟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偶尔的午夜起来,傅居言都能看到葛正修坐在床头静静看着他,眼神恍惚,眉头紧锁,居然是一副愁苦不堪的样子。

  这让他心中越来越感到不安,同时也心生忿怼,被所有人瞒在鼓中,他并不觉得这是对他的保护,在他们之中,傅居言挑了宁戟,他这位大哥最是不惯说谎,说了谎就好像被猫叼了舌头一样,很好辨别。

  这天宁戟急匆匆回府,连饭都来不及吃,拿了要的东西就要赶回军营,一出门就被傅居言堵在了院门口,宁戟一顿,“小弟,你怎么来了,下人呢?怎么放你一个人随意走动?”

  傅居言的肚子已经有四个月大,微微隆起,平日里从不离身的下人居然不在他身边,他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些人太紧张了,他这样的程度,哪里需要什么人搀扶,“大哥这样急匆匆的,可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哦,我不是探听军中情况,就是想问问,你和正修哥镇日忙得不见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有仗可打了呢。”

  “咳咳咳……”宁戟像是突然被呛住了一样,发狠地大咳起来,咳得满脸通红,好半天才止住,他立在那里,支支吾吾的,“哪,哪有仗打的,小弟不要担心,在府里安心养胎,府里,太太平着呢。”

  傅居言透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只府里太平,那么其他地方,京都城呢?!”

  他这猛然的一声喝吓了宁戟一跳,下意识顺着话回道:“不不太好。”

  傅居言直起身,表情淡淡的。

  “大哥,都到这地步了,你不如说了吧。”

  宁戟自知着了道,暗悔不已,他这小弟,平日瞧着很好说话的一个人,真的恼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想到若被二叔二婶爷爷他们知道,消息是从自己这里泄露出去的,他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被傅居言一再逼问,又不能一走了之,宁戟十分后悔刚刚看到傅居言身边没有人为什么不叫几个小人过来,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在这,这要是居言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不得被大家活吞了。

  要命,这居言怎么就非挑着他盘问呢?宁戟又气又急,干脆破罐子破摔道:“王家两万铁骑正于辅都攻城,打算和西周里应外合,先擒王,后侵国。”

  “什么……?!”

  傅居言又惊又怒,“这样大的事情,你们就,就这样瞒着我?!”

  宁戟表情讪讪。

  “现在什么情况?”

  “辅都三千骑兵死守,另有两万步兵严阵以待,周边各地正在往辅都加派援兵。”

  傅居言紧紧扶住门框,低声道:“那你们整日都在干什么。”

  如果只是王家造反,攻城辅都,铁骑虽然强大,但在城中,未必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周边各城大可群起攻之,团团围困敌军,将其铲灭,如何能让他们陷入如此狼狈境地,他不相信,只是单单的王家造反。

  他的敏锐洞察叫宁戟心惊,被他一再追问,宁戟只好和盘托出。

  原来王家自被皇帝铲除臂膀,便一直怀恨在心,其后宁家崛起,又步步紧逼,王家心知皇室早就想要对付他们,索性先下手为强,揭竿而起,自立为王。

  王家这些年来,隐忍不发,只为今朝,力量实在不可小觑。

  隐藏在辅都附近应弥镇的兵数,粗粗估算,已经有十万之众。

  在如此靠近辅都的地方,重兵把守之下,竟然让他们在朝廷的眼皮子地下藏了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也难怪皇帝震怒,叫他们出兵应弥,一力将反叛军队剿灭。

  只是他们各种筹谋,还没来得及出发,竟然先让敌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为今之计,只好应战。

  傅居言冷笑了一声,喃喃道:“这么说,他这些天……”难怪,他时常觉得葛正修看他的眼神不对,醒来时往往发现他在一直守着他,身上重甲加身,好像随时准备走一样,原来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现在这种时候,葛正修已经抽不出来时间回府了,可是他心里牵挂着傅居言,众人体谅他,他便常常回家看一看,往往是夜里待一会儿就走,庆幸的是,居言自有孕以来,虽然其他反应都不明显,却很是嗜睡,总以为他是夜里睡过了才走的,因此他得以瞒他这么久。

  这日夜里,他匆匆赶回来,走近院里就发现气氛不对,傅居言身边的两个侍女立在内室门口,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屋内灯火通明,竟是将灯都点上了。

  灯光下,人影绰绰,傅居言坐在桌上,分明是在等他。

  葛正修心里慌了一下,随即正了正步伐,轻轻迈了进去,“怎么还没睡?灯点这样多,不小心碰到怎么办?”说着,就要将墙边的灯火熄灭。

  “别动。”傅居言说,转过身来,定定看着他,“灯亮才好,好叫我看得清楚。”

  “什么?”

  “看清楚,你眼都不眨地敷衍我时,脸上的表情是不是一样的义正言辞,无懈可击。”

  葛正修僵住了,良久,一滴泪从红烛中落下的时候,引得火苗跳动在那张明明暗暗的脸上,“你都知道了。”

  “我若不知道,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葛正修,我是怀孕,可我不是居于闺中的弱妇娘子,也不是娇弱不知事的娇娇女,我以为,你知我已久,不会瞒我。”

  他若是知道他、明白他,又怎么会觉得他会因为这些事情被打倒。

  “我……”那张冷漠的脸是傅居言从来没有对他流露过的,葛正修终于慌了,“我只是,你不愿意。”

  他知道当初傅居言给了皇上什么,也明白他内心的挣扎,战乱在即,东陵和西周必有一战,以皇上的英明,发现纸筒中火|药的秘密不是难事,倘若皇上真的决定要用,他不希望,居言背负太多的血腥。

  傅居言愣住了,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想,他以为他掩饰的足够好,却还是叫这人发现了。

  他一时无言,望着风尘仆仆的葛正修,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忧你所忧,喜你所喜,得一人心,与子白首。他突然觉得,来到这个世界,是他莫大的幸运。

  葛正修一直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这时候才敢上前,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来,傅居言瞧着眼熟,“这是?”

  葛正修将玉佩小心给他戴上,“……当年先帝去前,机缘巧合,我正服侍左右,当时……先帝弥留之际,将它交给我,说是上面刻的是他的太子的名姓,他和他母亲各留一字,可惜两人不知所踪,先帝将它交给我,希望有机会,能将其带到它主人的面前。”

  傅居言怔住,仔细拿起来看了看,却发现和交给季舒、如今在皇上手里的那块颇为相似,只是镂空字体由昭变成了明。

  “我当时,因为犯了错,正疲于奔命,不过偶遇先帝,因此一直没有机会将其交给宁将军,而且,当时福王殿下是先帝之子,先帝的临终之意另有所指,我唯恐拿出此件,因而引火上身,所以瞒了下来,直到……你的身份被发现,我发现自己手中的玉佩和龚家交出的颇多相似,才知道,原来,它的主人就是你。”

  傅居言听着,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的故事。

  葛正修叹笑一声:“本来,我拿着它,不过当是烫手山芋,鸡肋得很,可是,当知道你的身份后,我却愈发觉得这是救命之符。”

  傅居言疑惑,皱眉道:“救命?”

  “是啊,你是高高在上的先皇太子,而我,是无名卒子,皇上已经认下了你,纵然因为当年之事,不能将你的身份公开,可明面上,你也是宁府的小少爷,若是你身后的这些人容不下我……”

  傅居言不知怎么,心中微微发酸。葛正修是有多拙于辩言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他这样将当初的心境一一吐露,那样含着隐秘而卑微的想法,竟刺得他心口发疼,让他怀疑这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葛正修。

  葛正修继续说:“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若咱们来京,皇上和宁府不能容我,就把偷来的这枚玉佩拿出来,狐假虎威,总归是能叫他们忌惮的。”

  “所幸,我并用不到它。”

  “如今,物归原主,居言,等我战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