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135章 赌上一把

  沈翌带了原话回去,众人皆叹柴石州果真狡猾非常,然他说的四方勾结,的确有可能不假。至于他所说的“告知任何人,也不妨碍计划”,亦非是自信,只要没人知晓那四路人在明在暗,自然不会对他的诡计产生任何影响。

  然而,白翔已来兴师问罪,再拖延下去,只怕夜长梦多。白卓的死因虽有头绪,但毫无进展也是事实。除非柴石州自己承认,否则,就只剩下擒住杀手那一条路。

  敌在暗,我在明,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之中。这时,越行锋心生一计,决定赌一把。

  既然那群好事之徒饶有兴致,越行锋决定成全他们,故起了个大早,与沈翎、花冬青一道前去落樱堂,面见商隐,更暗中走漏风声,引来众人围观。

  商隐见越行锋目色坦然,又蕴藏锋芒,料定他已有对策,之后顺势而行便是。

  沈翎隐隐觉得有些古怪,赶在花冬青之前将他拉住,低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外头守着那么多人,你想胡说也得挑对时候啊。”

  看他一脸不信任,越行锋感到无奈:“你就不能给我点信心么?我就那么没用?”

  沈翎又拽住他:“不是。你说你有办法,可你一句话也不说,你好歹也得透露那么一点,要是有什么事,我和表姐也好挡一挡。”

  越行锋眼珠一动,把沈翎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就你?挡得住?”

  这种语气委实令人厌恶,奈何旁人众多,商隐又在咫尺之距,想要反驳是不可能了。

  外头某人见他二人正拉着说话,不耐烦地叫嚣:“都说你有办法解开白家主的死因,你倒是说啊!”

  越行锋慢悠悠地回头,在人群中一扫……果然,不见白翔。连父亲的死也不关心,还比不上一群看热闹的来得热心,也真是醉了。

  偶有三两句不中听的话传来,花冬青就差卷袖子揍人了,却闻商隐说:“越公子,既是能助花家洗脱嫌疑,不妨直言。若涉及他人,商某定当不赦。”

  越行锋拱手道:“也没什么涉及他人,只需商谷主将一物交给在下。”

  商隐顺势应他:“只要是我商某所有,但说无妨。”

  越行锋挑起眼角,携了笑:“玄铁锥。”

  此话一出,身后一片骚动,大多是说花家诸多阴谋诡计,意图寻回暗器,毁灭证据云云。

  只可惜,商隐相信越行锋,他想要,就给了,半点不拖泥带水。

  外头的窃窃私语逐渐弱了,想着商隐都肯给,还有什么好说?

  那枚玄铁锥因沾染剧毒,所以被商隐存放于一只木盒之中。越行锋到手之后,让沈翎倒了杯水来,徒手将玄铁锥取出,置入杯中。一抹绿色,即刻绽开。

  越行锋望着杯中,仰首长叹:“果真是剧毒。”

  沈翎下意识扳住他手:“喂,你想干什么?”

  越行锋笑了笑:“你要不要先回去?”

  沈翎心底一沉,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越行锋抬手将那杯绿水一饮而尽。

  “越行锋!”沈翎的眼瞪直了,心间骤然成冰,与跌落在地的瓷杯一道,摔了个粉碎。

  他这是做什么?以身试毒,想死么!

  难怪从昨晚到现在,他一句话也不说,原来是不能说。只要他说了,绝不会有人允许他这样乱来。

  花冬青也看傻了眼,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玄铁锥上沾染的可是见血封喉的毒,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要了白卓的命。

  连商隐也愣住了,以命为对策的人,此生可算第一次见。

  在场遍地哗然,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直勾勾盯着越行锋,看他何时倒下。

  沈翎浑身僵硬,许久才去扶越行锋。把手伸出去的一瞬,他听到骨骼的声响,关节有些许酸痛。

  扶住越行锋的那一刻,沈翎即发觉他的身体有点虚浮,然他仍是笑着。他的手心冒出冷汗,沈翎不知是如何逼着自己出声:“你还好么?”

  越行锋摇摇头,咬着牙说:“还撑得住,别担心。”

  “你说这话也要有人信好么!”沈翎忍不住吼了一句,此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臂上撑着的重量略有下坠,沈翎用力搀住他,心思回到京城的某夜,他身受重伤,不断沉重的身体,与那时无异。

  越行锋往沈翎肩上一扶,转身对众人道:“现在我与白卓中了同样的毒,唯一不同的是,我还没死。若当真是花家下的手,他们自会救我,但若不是,我劝你们,自求多福。”

  花冬青掐住越行锋腕上经脉,皱眉道:“你搞什么!疯子!你的功力是能稳住毒性一时,但又能稳住多久?你要是死了,沈翎他……”

  “等着就好。”越行锋咧出一个笑,遂一手攀去她肩上,在她耳畔窃语,不动唇形。

  “交代什么后事!滚!”花冬青脸色一变,把越行锋狠狠推开。

  那力道来得太过突然,沈翎一时没稳住,与越行锋一道摔在地上。不顾腰背疼痛,忙去扶他,却见一口黑血已喷涌而出。

  越行锋面色煞白,死死握住沈翎的手,不住发抖,表情竟然还是笑着:“这毒的确很厉害,难怪白卓会死。”

  沈翎的面色也不比他好多少,两手紧紧将他握着,眼眶泛红:“我知道,你不会。”

  越行锋点点头,笑道:“当然,我怎能舍得你?我说媳妇啊,先送我回去,行不?”

  只要他好好活着,说什么都好。不知哪来的力气,沈翎把他从地上搀起,与花冬青协力,一同将他送了回去。

  *

  只闻白翔那时还在睡回笼觉,听说越行锋以身试毒,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沈翌潜伏在那处看到这里,便转身离去。

  推门进屋,即嗅得刺鼻血腥,平日里嬉笑无赖的越行锋,此刻居然卧在榻上吐血。而他的弟弟沈翎,死死把他搂在怀里,眼眶通红。

  沈翌没有说话,只站在一旁看着,握剑的手渐渐收紧。

  沈翎已是无措到了极点,反反复复只问一句:“你不是挺聪明,用什么笨办法。要是真没有解药,你会、你会……”

  “你给我让开!”花冬青试图掰开沈翎交叠的手,“你挡着他胸口要穴,我要怎么下针!”

  “哦,好。”沈翎将他松开,趁越行锋合眼,赶紧摸摸眼角那丢人的东西,但愿花家的金针术能帮上越行锋。

  花冬青看不下去,责问他:“沈翎说得对,你真够笨的!”

  几针下去,越行锋的痛色已稍有缓和:“翎儿可以说我笨,可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方法虽然又烂又土,但的的确确最直接、最有效。我就不信了……”

  “不信什么?”花冬青见他嘴角又渗血,面无表情道,“信了信了,少说话吧你。”

  “好的。”越行锋只管躺在沈翎腿上,由他伺候着拭去血迹,一面安慰他,“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知道的,很多事,我还没做够。”

  “没做够才好呢……”沈翎煳着眼,顺道连脑子也煳了,顺着越行锋的意思,就说了。

  “呵呵,你可得好好记住这句话。”越行锋心满意足地合上双目,“想睡会儿,你陪我。”

  “好。”沈翎扯来被子给他盖上,细心地掖好被角,“我陪你,你好好睡吧。”

  越行锋从被里抽出手来,凭空晃了晃:“握着。”

  沈翎明白他的意思,腾出手与他交握,一同藏进被里。

  花冬青瞥一眼,欲言又止,良久才说:“沈翎,先去吃点东西,他睡了。”

  沈翎只顾搂着他,手臂又收了收:“不用,不饿。”

  “看他能饱吗?”花冬青莫名地飘出一句。

  “表姐,你……”沈翎不知花冬青为何这般说话,话中一丝担忧也无。不过,他已无力去深究,眼下陪着越行锋就好。

  “我去找他。”默在一旁的沈翌居然说话了,而且说了就往外走。

  “别去!”这时候说话的,竟是方才貌似睡着的越行锋。他两眼有神,甚至探出手去,意图阻拦沈翌:“我们等着就好。时机未到。”

  “装睡也用点心。”花冬青最后看一眼,端了血布盘子,出门去了。

  沈翎像是没听见边上的对话,愣愣把某人的手又给握了,重新放进被里,小心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