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江流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好半天才压制着怒气,让尹小匡不要没根据来说话。

  其实尹小匡也只是根据这些年来偶尔听到秦晓半夜的梦话还有他闲着无聊趁秦晓睡着了的时候玩催眠术意外逃出来的只字片语拼凑而来的,但他肯定是不能这样跟月江流说。尹小匡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有节奏敲着车座木板,道,“月宗主真的以为秦晓和阿年都是掉落悬崖后就失忆了吗?”

  月江流一愣。

  尹小匡继续道,

  “其实他们二人被大殷访团救起来的时候,还是有记忆的,只不过救起来时两人都是重伤。大殷使团救人的那几个访者并没见过赤月宗的二公子和千山宗的小千金,所以就只当他们救的两个半大小孩为寻常人家的娃娃。”

  “后来还是我母亲……嗯,就是大殷的墨皇后墨竹绵,将秦晓和阿年带回宫中,给他俩尽心尽力地医治,待到两个人醒来,就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母亲一听说秦晓居然是赤月宗的二公子,当然就打算把他送回去啊!”

  “可是秦晓却不愿意了,秦晓那会儿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想一想就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跟我母亲说他十分伤心自己居然是被最宠爱的亲哥哥给间接害死的,自己的亲哥哥居然还想要害死他无辜的小青梅,秦晓接受不了。母亲就问那二公子想要如何是好,秦晓想了想,就让我母亲用了一些手段,彻底摘除他和阿年对过往的所有记忆。”

  “但是这一切呢,都被我母亲以笔记的形式保留了下来。月宗主要是不肯相信,这本笔记现在还存放在陵安城的闵轩居里,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取出来,让月宗主亲眼看一下您的弟弟当年究竟是有多么的绝望,被亲哥哥间接害死……”

  “够了!”月江流突然呵斥住尹小匡,尹小匡干净闭嘴,月江流按着额角不断跳动的青筋,脸色十分阴沉。

  尹小匡眯着眼睛注视月江流,显然这些话都是他精心编造,但杀人先诛心,上一次在赤月宗他亲眼看到过月江流面对秦晓的背影那般克制和隐忍,他就知道“间接杀害亲弟弟”这件事,是月江流的心魔。

  月江流沉默了好半天,马车已经踏出陵安城的城门,想要再去闵轩居找“证据”不太可能,尹小匡见月江流一点儿要掉头去拿所谓的“笔记本”的念头都没有,在心里就明白这一招险棋,他是稳了!

  月江流手指深深插入额前的头发,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都没有任何话语,尹小匡望着窗外青葱的天,门框上还有刚刚齐与晟抓过的痕迹。

  他从来没想过,不复仇。

  月江流问尹小匡,你真的是墨竹绵的儿子吗?尹小匡“嗯”了一声,月江流低声笑了一下,说,“在下知道了。”

  尹小匡头一歪,“月宗主要给秦晓复仇吗?”

  月江流放下手,双眼注视着面前的男孩,明明这人看起来那般清纯、半大点儿小孩,怎么就是让人心寒,“你要复国?”

  “……”尹小匡悠哉游哉,看不出来是点头还是摇头,“肯定得先把齐氏那群狗给杀了!”

  月江流说,可以。

  “但……”他一字一句道,

  “我帮你,赤月宗,不要扯进来!本来这件事……就是我对秦晓的愧疚。就当是我作为哥哥,给这些年秦晓受过的苦而赎罪!”

  尹小匡笑眯眯,

  “好。”

  齐与晟怔怔地看着立在秦晓墓前的尹小匡,尹小匡的脸色依旧很虚弱,可半点儿发疯呆傻的样子都没有!

  “小匡,你……”齐与晟上前去,一把攥住尹小匡的胳膊,灯笼掉在地上,周围赤月宗的护卫瞬间就要上前剑指齐与晟的脑袋。

  尹小匡抬起另一只手,让周围人都先退下。

  齐与晟浑身颤抖地拉着尹小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眼底涌出一片激动,“你终于恢复正常了……”

  尹小匡却笑眯眯地抬头望着头顶上方因为过于开心而说话语无伦次的齐与晟,眸子一尖锐,一盆冷水浇了下去,“殿下说我正常,是指之前的‘疯疯癫癫’么……?”

  “我装的。”

  齐与晟瞳孔皱缩,尹小匡伸出手,环抱住了齐与晟的肩膀,嘴唇贴着齐与晟的耳朵,炽热的呼吸喷洒在男人最敏感的脖颈,“如果那个时候我不装疯卖傻,殿下可能对我那么愧疚那么上心,对我百般温柔以至于忽略了承恩殿内密格,被人动了都不曾察觉……”

  齐与晟脑子就像是遭了惊天雷劈,瞬间全部空白!尹小匡的手就这么沿着齐与晟的衣服揉啊揉,紧贴在他胸前的身子扭地分外妖娆。

  “你……”男人终于找回一丝理智,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那个时候……是故意装的?!”

  尹小匡吊着齐与晟的脖子,身子摇晃来摇晃去,眼尾沾了些红,像极了下流场子里那些魅惑人心的狐狸精儿,声音都是那种甜腻腻的,略带撒娇味。

  “殿下不是最喜欢小匡傻乎乎地被你压在床榻前,哭的嗓子都哑了喊着‘太痛了’‘夫君你行行好,不要再折磨小匡了,小匡真的要痛死了’吗……?”

  齐与晟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想要扯着身上的人就甩开,这些时日全世界发生的那些毁天灭地的现象仿佛被人用一根针全部串联起来!尹小匡搂紧齐与晟的肩膀,笑嘻嘻说,殿下的玉佩真的藏得好隐蔽,那些暗格的密码他真的猜了好久,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尝试着输进去“梁思诺”三个字,居然开了!

  那些难以启齿的小心思就这么被人揭开,顺便还捅了个鲜血淋漓,齐与晟双目赤红,大吼了句“滚——!”,用尽全部力气把挂在他身上的那个人给推开,尹小匡“啊哟!”一声,被扔到了对面的草丛中,衣服带子不知怎么地就被扯开,肩膀的布料松松垮垮掉落了下来。齐与晟猩红地眼死死盯着躺在草丛间的尹小匡,忽然就看到了尹小匡深红色衣物下,根本没有穿里衣的身体。

  绑着一道道殷红的绸带,胸口那两抹异色前,金色铃铛夹子深深陷入……

  尹小匡抬起头,冲齐与晟放/荡地笑,每一个动作都是说不出来的妩媚,他笑着对齐与晟说,“亲爱的你知道吗?其实最开始最开始的复仇,我是打算办成舞女勾引你父亲齐策的。齐策正值壮年,玩的手段肯定要比你和齐与稷都要高超,你说我现在再去勾引你父亲,然后趁着我和他享受极乐之巅那一刻出刀斩断他的喉咙,也算是让他死的安乐吧……”

  齐与晟拽起尹小匡的领子,就往下山的路走!周围赤月宗的弟子纷纷上前要阻拦,却被尹小匡甩袖挡在后面。尹小匡踉踉跄跄被齐与晟扯着下了山去,一路上齐与晟走的速度异常块,尹小匡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连连娇/喘着“等一等,我跟不上了……”

  南岭山脚下刚好有一个小客栈,风雪交加,客栈里过夜的旅客还是挺多的。齐与晟“砰!“地下子踹开客栈大门,冷风席卷整个屋内,正在轻点今日收入的老板闻声抬头,看到齐与晟的第一眼一下子就被他那强烈爆炸的气场给镇压!

  客栈被清了场,齐与晟将身上的所有银两票子都甩给老板,老板开始还有些不太乐意,这么大冷的天,清场一个客栈,那这些过客该去哪儿住?但当他接过白花花的印票子,看到票子落款处赫然印有承恩殿的字眼

  “原王殿下啊!“客栈老板以及伙计们当即惊慌跪地,连连磕头,“小的这就给四殿下清场!马上就清场!快快快——!”

  后半夜发生的事情齐与晟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尹小匡被自己扔到客栈的床上,床板很硬,尹小匡磕到了头,他下意识像上前去护着那孩子,然而尹小匡却笑嘻嘻捧着他的脸,嘴里嘟囔着“齐与稷啊,你怎么又变年轻了呢,亲亲~”

  睡嫂子这事儿一直是齐与晟心里的阴影,就算正常情况下他能清晰辨知尹小匡并没有和大哥有过什么实质上的关系,甚至尹小匡曾经十分憎恨齐与稷,可最初最初烙印在骨子里的、对尹小匡的伤害就是因为尹小匡不断诱导着齐与晟相信他和齐与稷有染……

  不得不说尹小匡真的是一位控制人心的高手,齐与晟被他吃的死死的,齐与晟根本听不得尹小匡跟他独处时喊“齐与稷”这三个字。他用力拽了把尹小匡的衣服,将那人翻过身来,手掌从后捂住那人不断喊着“与稷与稷”的嘴。

  夜色深深,夜晚漫长,暴风夹杂着冰雪在天边狂舞。客栈的阳台很冷,尹小匡跪在地上,肩膀一起一伏,眼角不断地滚落下来一颗颗晶莹的泪水。

  ……

  第二天清晨,齐与晟是被楼下一阵狂暴吼声给吵醒的。

  外面的天已经放晴,自/然/灾/害爆发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出现明媚的天。齐与晟捂着额头坐起身,突然就听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砰——!”地下子被撞倒。

  齐与晟动了动腿,大腿内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荡,他垂眸,一眼看到尹小匡趴在他两腿/间,脸上全是脏兮兮的东西,嘴角裂开,瘦削的身子上也都是被掐出来的一青一紫。

  尹小匡嘴巴很不舒服,仿佛被人塞了一大团软乎乎的东西,而那东西此时此刻正在颤抖正在迅速膨胀。他也跟着从睡梦中醒来,脸一转,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

  看到了客栈里正对着他们所在床榻的大门,轰然倒塌。

  朝廷特训黑衣铁骑咔咔咔闯入屋内,齐策手里抓着一大后摞白花花的大字报,脸上布满冰碴子大步走了进来。

  齐与晟还没从睡醒中回过神,依旧低着头看着胳膊间的尹小匡,尹小匡吐出嘴里的东西,满脸笑嘻嘻地对被雷劈了般立在大门前不动了的齐策,轻轻挥了挥手,

  “嗨~”

  齐与晟猛地抬头,转眸望向门口

  窒息感瞬间涌上心口!

  齐策,

  他的父皇,

  率领着数十名大暨高手云集的黑衣铁骑,

  正,

  围满了他所在的房间!

  而他现在,

  却和尹小匡,

  全/裸地相拥在一起。

  齐策气的脸都绿了,手里面抓着的大字报就往齐与晟的身上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怒吼“齐与晟你就是这么来糟践你自己?!”

  齐与晟看不太清楚那些白花花的大字报,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上面写满了字,他下意识把怀中看不到表情的尹小匡往被子里塞,混乱的脑子飞快地想着该如何解释,“父皇……”

  “儿臣只是一时疲惫,所以才从青楼里找了个小男孩儿,很干净的……”

  “你说他是谁?!!”齐策指着被齐与晟藏在被子下的、但还是露出半个脑袋的尹小匡,呵斥,“齐与晟你告诉朕,这个人是谁?!!”

  齐与晟努力做到有条不紊,开口,

  “随便找来的青楼小男孩儿……”

  齐策上前去就拉开白色的被褥,也不顾屋内还围着一圈黑衣铁骑,揪住尹小匡的脖子,贴着齐与晟的脸,让齐与晟睁大眼睛看看,“随便从青楼找个男孩儿?随便一找就能找到前朝太子!”

  齐与晟脸色瞬间风云变幻,齐策已经知道了尹小匡的身份!他道父皇,你听儿臣说……

  齐策气的胸口一起一伏,扔了浑身没穿衣服的尹小匡到冰凉的地板,尹小匡呲牙咧嘴的,跟齐策道,好久不见啊,齐大统领!

  从进屋内开始,齐策的注意力就一直在齐与晟身上,这会儿他终于注意到了尹小匡,他蹲下身子,一把掐住尹小匡的下巴,“是啊,好久不见。”

  “太子殿下。”

  齐与晟抓着那大字报,一个一个字地看,那些大字报全都是用手写的,上面画着两个浑身袒/露的男子纠缠在一起,底下配着娟秀漂亮的隶书,认认真真描绘了画上的人正在做着什么苟且的事。

  那两个男子,一前一后,上面身体精壮的男人用横线指出来——齐与晟,而下面身材纤细的男孩,旁边写着“前朝太子,梁思诺”几个大字。

  齐与晟颤抖着手,哗啦呼啦把所有的大字报全都翻了个遍儿,无一例外都是这个内容,他抬头厉声大喊“这是从哪儿来的!”,齐策站起身,指着窗外对齐与晟道,“你自己出去看看!”

  齐与晟跃身下床,踉踉跄跄奔到窗户边,一把推开了窗框,外面的太阳十分刺眼,那一张张画着龙阳图、写着淫/秽文字的大字报在天空上满世界中飞舞。

  整个陵安城,全部都是。

  尹小匡突然就咯咯咯笑了起来,齐策让官兵将他押下去!尹小匡扭头看向光着肩膀立在窗口的齐与晟,阳光是那般明媚,将男人高大的后背勾勒出金色的边缘。尹小匡身上的伤痕被拖着,摩擦在地面,痛的他呲牙咧嘴,但还是在笑,大笑着对背对他的齐与晟扯着嗓子喊道,“殿下~亲爱的~快来救我呀~就像是以前那么多次,我杀了那么多暨狗,你从来都是帮我压下来罪行,把我好好地保护在身后,不要让你的父皇知道……”



  大暨最得势的皇子与前朝太子有染,这件事直接在整个大暨王朝内炸开了锅,如今天灾降临,社会一片混乱,单单又在这种时候爆出来四皇子殿下金屋藏娇前朝妖后之子梁思诺,这简直是在拿着刀,一下一下捅着所有想要为国贡献百姓们的心脏!

  “剥夺齐与晟皇子身份,流放境外”或者“让奸/夫/淫/妇统统上战场,抵抗灾难”的呼声越来越高,一夜间那个曾经令百姓们深深爱戴的齐四公子沦落成人人喊打。是啊,谁让他有私情的人是殷末太子,多少人憎恨着殷朝、憎恨着那数十年来民不聊生、昏天黑地的社会!好不容易暨朝建立,好不容易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身为大暨最受尊崇的皇子,居然敢跟大暨太子有染!并且还三番五次包庇梁思诺危害新朝的罪行!

  很快,何匀铮邵承贤以及赵斯等暨朝开国元勋被陷害的真相全部被人给扒拉了出来,无一例外罪魁祸首都指向尹小匡!新建立的刑部官员还在尹小匡的“故居”闵轩居的枯井里发现了原本应该是被流放到西域、前右丞相赵斯的尸首……

  齐策直接疯了,特别是在得知了当年凌河州一案,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后发生的事情——原来他最心爱的大儿子齐与稷其实根本就没有死,往后还在这人世间活了接近九年。三年前更是回到陵安城,就在他们身边!

  尹小匡在审讯时,承认了齐与稷是他杀的,用慢/性/毒/药一点一点逼垮了齐与稷的身体。齐策亲自来审讯尹小匡,让他把一切全部统统都给交代!尹小匡笑嘻嘻,低着头说,“齐与稷回到陵安城时,他的身子还是可以的,虽然人瘸了一到阴雨天就会骨头疼,但是还没到死的地步啊!齐老狗你知道吗?齐与稷回陵安城那最后的三年,他每个月月底就会偷偷来到皇宫城外,扒着那红墙绿瓦看宫城内,因为齐老狗你月底都会例行出游暗访民间,齐与稷好像父亲啊好想家人啊!”

  “可是他已经‘死了’,一辈子都没办法回去,你带领着浩浩荡荡的朝廷军队威武出行,齐与稷就躲在后面的小树林里,痴痴地看着,心里在滴血……曾经他也是年少风华的大将军啊,他也曾在你齐老狗的怀中牙牙学语,也曾经骑着你齐老狗的肩膀开心地喊着‘爹爹’……”

  “齐与稷直到死的那天,都在昏迷中喊着‘父亲,稷儿真的是冤枉的’,他说他真的好想回家,他好想回家去,看看父亲是不是又增长了一条皱纹,看看母亲给他绣的冬季御寒的衣袍有没有好……”

  齐策掀翻了审讯室的桌子,赤红着眼指着尹小匡怒吼,“滚!滚——!”,旁边的刑部官吏见陛下暴怒,二话不说就把笑疯了的尹小匡给拖了下去,按在扎满尖锐钢针的老虎椅上就用沾了浓盐水的粗重棍棒一下一下地打。尹小匡一口一口吐着鲜血,身上疼的没了知觉,却还是在哈哈大笑,骂着齐老狗活该!乱臣贼子就是该断子绝孙!

  另一面墙的刑房里,同样响彻着令人听后颤栗的庭杖声,齐与晟只穿着条衬裤,被紧紧绑在刑架上,面无表情的林公公亲自监督着刑罚的进行。

  齐与晟的后背被打的皮破血流,血与肉还有勒进他腰两侧的束缚带互相融在一起,今天的打出来新的痕迹,盖住昨天前天大前天还没好的惩罚,六月份的天已经炎热,地牢刑库又建立在地下阴暗潮湿。

  很多伤口来不及好,又被打裂,反复几次,脓水都流的满地是。

  掌杖的大理寺小官吏以前见过很多回四殿下高贵地坐在大理寺象征权力的最高作为,一袭黑衣,毫不留情挥手让人将三十八套酷刑实施在罪孽深重的犯人身上,几乎整个大理寺的人都吐出来过,因为齐与晟的手段实在是太残忍,那三十八套的刑罚实在是太没人性!

  曾经那么高高在上的天骄之子,如今却也被捆绑在这里,将那些自己亲手制定的刑罚施加在自己的身体上。

  包庇前朝太子、与前朝太子有染,这根本就是大暨建朝以来,最恶劣的罪行!

  齐与晟咬着牙受完刑,齐策不杀他,但是对自己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真的是伤痛至极,他真的下了狠手,不但降罪齐与晟每日遭受酷刑,还要林公公亲自监督,若四殿下昏过去,就拿盐水将他泼醒!

  他怎么能够……跟杀了齐与稷的人沾染?!

  每天的刑罚结束,齐与晟都是被抬回到承恩殿的。齐策没有具体给他降罪名,所以也没实施关押,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罚要狠狠地罚,关心也是得认真关心的。

  抬着齐与晟的步辇经过皇宫城的道路时,很多来往的大臣侍卫们纷纷低下头,不去看那轿子里的人,氛围很诡异,每个人心中都在感叹,四殿下以前是多么耀眼啊,偏偏想不开,去跟前朝余孽纠缠不清。

  尹小匡肯定是不能留,如今外面的战况越来越激烈,北境西境有不明人马正以碾压的形式,从边境往中原逼近,东沿海和南境的天灾也还在上演。齐与晟不得干涉任何朝政,齐策就只能自己加大工作量,并下令了对尹小匡的处死!

  行刑的当天,尹小匡被几个太监拖着前往皇宫内的刑罚场,现在正值混乱时期,陵安城最大的宫外刑场之前又被月江流血洗,出于方便,齐策便把处死尹小匡的刑场安排到了宫内。

  他特地让人把齐与晟受杖责的时辰与尹小匡被砍头的时间重合在一起,防止齐与晟去救场。

  抬着齐与晟的步辇和拖着尹小匡的人马刚好在一条街碰了面,齐与晟昏昏沉沉匍匐在步辇内,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人行礼“四殿下”,不知怎么的,胸口莫名疼痛了一下,他双手抓着步辇的扶手,拉开外面绕着一圈的帷帐。

  目光望向街道那一瞬间,就看到被几个太监架着胳膊、五花大绑的尹小匡。

  齐与晟有些迷茫,看不太懂这是在作什么,没人跟他说过尹小匡最近怎么样了,受刑的时候他全部的意识都在谴责自己的过错,灾难临头却还做出这么大逆不道、败坏大暨王朝名声的事情,都快忘了,尹小匡这个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头顶的目光,尹小匡抬起头,嘴角流出一缕鲜血,“齐与晟啊……”

  太监踹了他一脚,逼着他这个前朝余孽跪下,见到四殿下还不跪拜?!尹小匡被迫屈膝在齐与晟面前,眼底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笑!

  咚咚咚

  天上飞过几只很小的鸟,从鸟煽动的翅膀下掉落下来三四个鹌鹑蛋那么大的圆球。太监们拾起来那圆球,以为是鸟蛋,很晦气地往街角一扔,“真是的,大白天,居然有鸟儿在天空中拉蛋……”

  轰——!

  那三四个“鸟蛋”在砸落到地面上的那一瞬间,突然就发生剧烈的爆炸!

  皇宫城的一条街,直接给炸飞。

  尹小匡拖着齐与晟血肉模糊的身子,被月江流连拉带拽地飞速逃出宫。月江流骂骂咧咧,说尹小匡实在是太乱来了,居然会想出在皇宫内玩大轰/炸。尹小匡咧开嘴笑,道他皇宫城哪一块地板砖他都熟,小时候经常和秦晓两个人蹲路边上在大理石地板砖下面埋他娘新研发的迷你炸/药包,炸进宫名门贵族千金的裙摆。月江流很喜欢听尹小匡讲关于秦晓的事情,听完了便沉默着静静思考。尹小匡每次就说一两句,说多了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控制月江流。

  月江流“呸!”了一声,扬手丢给尹小匡一个药瓶。

  尹小匡熟练地从里面倒出几颗月江流给他配好的抑制药,空口吞下。

  “咳咳咳——”药丸卡了嗓子,尹小匡敲着胸口,好半天才让药滚落到肚子里。

  闵轩居早已被朝廷的人查封,尹小匡吃了药,体力稍微有些回旋,他问月江流最近都住在哪儿?他们没地方去啊……

  月江流一言不发盯着尹小匡抓啦着怀中齐与晟鼻子的手,把尹小匡带进了陵安城最混乱地带的贫民窟。

  尹小匡一脸惊讶地打量着被月江流重新置办过的贫民窟,可以说是一点儿都没有底层社会的穷困潦倒模样,满满的赤月宗机关阁的布置。月江流对尹小匡淡淡道,那些贫民窟的流浪汉都被他给打发走了,外面有赤月宗的重重机关把控,“不会有人找得到的!”

  尹小匡很满意地给了月江流一张秦晓以前手工出来的小玩意儿,月江流抱着那东西,闷头想弟弟。

  其实月江流清干净贫民窟,把立足之地建在这里,从根本上还是想要多看看秦晓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尹小匡早猜到月江流对秦晓的事情执念很深,但没想到会这么深。

  当然,里面还不泛有尹小匡的暗中指引。

  尹小匡处理好自己身上受过的鞭痕,大理寺这些官吏掌杖的本事还是太弱了,跟曾经他遭过的出自齐与晟之手的酷刑那根本差的不是一斤半两。尹小匡换了一身殷红的衣服,出门就问月江流有没有多余的、大一点的房间。

  月江流见他一只手扯着齐与晟的头发,靠在门边说的十分漫不经心,相比这家伙又要做什么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他抬起手对着尹小匡伸出一根指头,尹小匡撇撇嘴给他再丢了个秦晓生前造作的东西。

  “你要用来囚禁齐与晟的话,长廊最里面有个房间。大门是由机关把守,只要关进去,别想再出来!”

  北境西境的恐怖进攻越来越激烈,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一团军队,也没人看得清楚那些军队的模样,他们就这么从大暨北部西部地毯式碾压前进,仿佛天外巨人一只手用刮刀将一块地铲平,所经过之处,无人生还,生灵涂炭!

  就因为没人能从那军队的碾压中活着逃出来,所以返回的士兵们都没能形容出那恐怖军马的模样。齐策没有敌方具体的情报,所以没办法对症下药。他开始日日夜夜地头疼,除了这件事,还有齐与晟被前朝那余孽给掳走的心烦。

  大暨的官兵翻遍了整个陵安城,乃至周边地区,最终终于在贫民窟找到了尹小匡藏身的地方。但这有什么用?即便是找到了,却没人能进得去!

  用尽一切手段突破那重重防守的贫民窟,到头来损伤的,依旧是朝廷的人!

  齐策按着额头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今天贫民窟那边又传来了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本被写满了字迹的账目本。随手一翻,账目本每一页都记载着承恩殿在往前一年的时间内,都从外面悄悄进入了多少昂贵的羊奶茶啊红豆糯米糕啊瓜果蜜饯啊之类好吃的,都很贵,每一篇购买记录的最末端,都印有“齐与晟”三个大字的章印。

  齐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旁边的林公公连忙给他端茶顺气,齐策双眼猩红,一袖子将那账目本扫到地面去,“梁思诺——!”

  “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尹小匡的确疯批,以前他爹梁岸就很疯批,他娘墨竹绵脑子又不走寻常路,生出来的儿子当然得有多么怪物?尹小匡知道该如何来折磨齐策的心,就不断地往宫里寄这一年来齐与晟对尹小匡掏心掏肺的证据。

  若换做旁人,手里面劫持着人质,恐怕只能想到现做现卖,当场割一些人质身上的东西,或者如果有想糟践对方内心的,就逼着人质跟他行苟且,然后找画师画下来再给对方寄过去。

  尹小匡却不这么做,他很清楚现做现卖的东西一看就是拿来威胁。他不想威胁齐策,他只想折磨齐策,让齐策过不好每一刻的时光!所以他就给齐策寄以前齐与晟对他的好留下来的证据,让齐策好好看看,他那宝贝儿子有多么爱前朝余孽!当父母的最见不得自己的孩子跟下三滥混在一起,甚至还为了那个下三滥去包庇去欺骗,被迷得神魂颠倒。齐策捏着那些有关于“齐与晟对尹小匡各种疼惜”的物件,彻底觉得自己已经崩溃到濒临爆发的边缘

  有时候,尹小匡还会给齐策穿插着,寄一些有关齐与稷生前的遗物。

  齐与稷从韶华楼救尹小匡时签下的契约,齐与稷带着尹小匡追查邵承贤金矿山证据时为尹小匡买下的种种,还有齐与稷临死前,给尹小匡留下的那些无法说得出口的爱。

  一个两个,齐策最宝贝的两个儿子,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着的,统统都被那和他们有着千万血海深仇的前朝太子迷得找不着北!

  齐策到底是领会了墨竹绵儿子的疯。

  传讯使者再次传报南境雨林里的巨型野生凶兽冲出大森林,厮杀掉当地数十余里的百姓居民!朝廷镇守南境的几大将军都被那凶残的野兽灭了整支军队,野兽们就像是受到自/然/灾/害的影响,体格纷纷壮大,人类根本就不是它们的对手!

  这一切都在尹小匡的预料之中,早些年尹小匡还很小的时候,有段时间墨竹绵突然对南境的猛兽产生浓烈的兴趣,试图让他们滋生出与人类互通的意识,这样就可以帮助边疆地区,抵御外敌的入侵。

  然而这个改造却以失败告终,墨竹绵的药物没有研究成功,反而导致了很多中小型的野兽体型变得十分庞大。墨竹绵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封禁了所有关于这场改造里产生的药物。

  那些不可言说的药物,被尹小匡一手复制了出来。

  尹小匡坐在装修华贵的屋子内,摇着手中的扇子翻阅不断传回来的东南西北四处情报。吴越和纪语涵终究再次和他站在一起,并肩进行他们的复仇计划,两人一左一右,监控着大暨江山里一些他坐镇中原很难管辖到的地方。

  吴越甚至还开玩笑给尹小匡写信,说要是世界真的被咱灭了,咱们又得何去何从?

  尹小匡问过月江流,自己究竟还能活几年,月江流难得认真给尹小匡把了一把脉,很诚恳地告诉尹小匡

  若继续这么造作下去,一天也活不!

  尹小匡扯了扯嘴角,从月江流满墙橱柜里翻出来最新炮制出的催/情/药,离开时突然扒在门框上,笑嘻嘻摇了摇那药,“那这玩意儿是不是更加加速我的死呀~”

  齐与晟赤/裸着全身,双手被吊在半空中,脚下也锁着沉重铁链。贫民窟最里端的屋子建立在地下,幽深看不见光。尹小匡有些古怪的爱好,他在关押着齐与晟的地方养了一堆无毒小水蛇。

  漆黑的地板上灌了大约没过成年人小腿那么厚的冷水,小水蛇就在里面欢快游动。大约有一百五十多只,反正囚禁室的地盘挺大的。

  这些小水蛇吃肉,但尹小匡从来不给他们喂,小水蛇很容易就会饿,一饿,一百多只小蛇就开始朝着被拴在囚禁室最里端的齐与晟发起凶残的进攻。

  齐与晟浸没在水中的小腿,被咬的缺一块少一块的,咬出来的血水沿着积水扩散开。小水蛇们闻到那刺激性十足的血,便会更加兴奋地去撕咬齐与晟的双腿。

  疼,得有多么地疼!

  可是齐与晟却从来没有喊出声来过。被关在囚禁室里半个多月,他除了疼昏过去外,就是双眼清醒地看着漆黑囚禁室的顶部,要么就是被尹小匡拖着在水里做/爱。

  今天尹小匡感觉身体比较舒服,又开始想齐与晟。自打跟齐与晟撕破脸、并且成功将齐与晟掌控在掌心中,尹小匡完全不克制身体对齐与晟的渴望。齐与晟温柔时技术是真的好,尹小匡每次回忆,都禁不住感叹怪不得陵安城那么多千金大小姐挤破脑门都想嫁入承恩殿!

  可惜啊……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却喜欢男的。还喜欢养金丝雀,专门养前朝余孽。

  尹小匡换了身轻薄的白衣裳,抱着一大筐鲜杀的猪肉就往囚禁室走。比起人肉,囚禁室的小蛇似乎更喜欢吃猪肉,尹小匡在囚禁室门口挖了一大个方水槽,连同囚禁室内部。每次他要找齐与晟欢爱,都会先打开水槽的栅栏,把新鲜的猪肉全部倒入水槽中。

  小水蛇们闻着猪肉的新鲜味,自动就从囚禁室游入水槽里。

  闸门一关,他就算把齐与晟大卸八块小水蛇也吃不到齐与晟的肉!

  尹小匡淌着过膝的水就往囚禁室最深处走,水里面满是血腥味,尹小匡深深吸了一口,这是齐与晟身体里的味道,他莫名地开始兴奋。

  简直比最烈的春/药还管用!

  被拴在室内最里面的齐与晟还在昏迷,低着头长发散落在肩膀四周,尹小匡抬起湿漉漉的袖子,一把掐着齐与晟的下颚,将他的脸抬起。

  齐与晟艰难睁开了眼。

  尹小匡笑了起来,大拇指温柔地抚摸着齐与晟消瘦的脸颊,“亲爱的~”

  “我想你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尹·疯批·小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