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美强惨拿自己当替身>27、第 27 章

  翌日萧罹从皇宫回来,谢砚见他,总好像是魂不守舍。

  谢砚从萧罹那儿得知,沈黎寒入宫了。皇上此先屡次请他入宫不肯。如今,却是毫无征兆地同意了。

  “沈黎寒自己提出来的?”谢砚看着桌上那盛开的梨花枝。

  萧罹:“是这么说的。”

  谢砚看向他。

  “有人看到,陈老家主进了永昭殿。”萧罹神色暗沉,“除此以外……阿聋回来汇报,说是陈姝昨夜,见了一个人。”

  皇宫守卫森严,陈姝又是一颗被利用得明明白白的棋子,能靠近她的,只能是明德帝信任的人。

  之前狩猎陈姝受伤入宫,是她的哥哥陈临先进去陪她的。

  谢砚轻笑道:“陈老家主怎么全靠孙子孙女,她儿子呢?”

  萧罹摇摇头,并未理会他这含着嘲讽的玩笑话。

  “陈姝不得宠,可近来一系列事下来,全围着陈姝在转。”萧罹道。

  谢砚挑眉,摘下一片梨花瓣放在手中把玩,“陈老家主真是好狠的心……连自己的孙女,都不懂得手下留情。”

  梨花瓣被捏皱,从手中滑落,掉落在桌上,萧罹皱了眉,说道:“不狠一点,怎么活下去?”

  “比狠么……”谢砚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目光望向窗外,眉眼弯弯,说道:“陈老家主这一步,走得可是一点都不稳啊……”

  陈香蓉先是将陈姝送入宫为妃,后又设法让陈姝落水摔断了腿,这下一来,便有了足够的筹码让皇帝心生愧疚。

  明德帝就算再不打算宠陈妃,也要在面上做出一副不亏待的模样。而恰恰对于陈家来说,只要这样就够了。

  只是这样就足以表明,明德帝依旧是看重陈家,那些大臣,也会选择继续支持陈家。

  这几日边关战事吃紧,关于镇远将军的消息频频从北边穿过来,半数是好,半数为差。萧罹萧斐频频被召见入宫,萧然终于坐不住了。

  大家都是皇子,明德帝的心偏得太过严重,严重到忘记了,即便萧然幼时烧坏了脑子,却也是个有嫉妒和功利心的人。

  这样的人,正是陈家想要的傀儡,是将来若登上皇帝之位,能够一举将他推翻的不二之选。

  萧然收到了一封信,是和当初范老知州收到的那封同样的信纸。

  他依着那信的指引,偷偷跑到了信中所写的地址,见了一个陈家人。

  雨噼啪地打在雨伞上,阿聋带着侍卫回府,在转角处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下意识张开了口:“白公子……”

  谢砚转过身来,轻笑着道:“不是白公子,阿聋,可别叫错了。”

  阿聋连忙拱手认错:“白公子,是在下失礼了。”

  谢砚摆摆手,阿聋见他一人站在雨下对着棵梨花树出神,挥手屏退了侍卫,问道:“谢公子缘何一人站在这?”

  谢砚转身过来,抖了几下伞,若无其事笑道:“在想那棵树,在这一场雨过后,花都谢了,你们殿下最爱喝梨花酒,这往后,可如何是好?他没了酒喝,会不会发愁?”

  “不会的。”阿聋微微敛眸,指着那棵树下:“那里,深埋了很多……都是多年前埋下的。”

  最深的那罐,是七年前殿下和白公子一起埋的,藏了这么久,一直没舍得喝。到如今,也该是酒香浓厚了。

  谢砚挑了挑眉,没有讲话。

  “夜已深,谢公子早些休息。”阿聋行了行礼,他还有事先行退下了。

  谢砚一个人站在原地,夜晚的风发狠似的呼啸起来,将雨点倾斜打入走廊,谢砚捋了捋潮湿的衣角,转身走入屋内。

  萧罹困在梦魇中,房间内有倒在地上的酒壶,一滴一滴漏着酒。谢砚走过去,轻哼了一声。

  自从上次与萧罹一起探讨过陈家的意图,他这几日便总是这般消极。

  民间有传言,明德帝有意将太子之位传于萧罹,可这几日相处下来,到底是不是谣言,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只是躺在床上皱着眉的这个人,他自己倒一点都不想当。

  谢砚无声在床尾坐下,理解不了原因。

  “太子……为什么不想当……”谢砚起身把窗户合上,屋内隔绝了一点外界的喧嚣,“你若是争,萧然定然争不过。明德帝有意传位与你,你要是接了,陈家也不会有这些动作。”

  谢砚觉得自己有时候就是看不懂萧罹,这个人心里,好像真的从始至终都只有白凤一人。

  就算表面上说着他就是小凤凰,但其实在睡着的时候,嘴里喊的依旧是白凤。

  就像现在,明明是因为太子一事而将自己灌醉,可最后睡着了梦到的人,挂在嘴边的人还是白凤。

  萧罹额头上全是冷汗,像外面的雨点一样往下滑落,谢砚无声攥紧了手指,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贼。

  一个无心无情的贼,入了一个满屋子都是小凤凰身影的狗窝。

  那他算什么呢?

  “萧罹……”谢砚捶在床板上,没能把萧罹吵醒,他困在梦魇里,嘴中一边又一遍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白凤……”被褥变得褶皱,萧罹只是喊得越来越大声,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将那个人唤回来,“别走……我不该逼你的……白凤……”

  谢砚散下了青丝,眸光闪烁,又在一遍又一遍听到白凤的名字时黯淡下去。

  少年时的那场误会,害了白凤,由此产生的愧疚感也在少年萧罹的心里住了七年。

  白凤被关在诏狱里时,少年萧罹发高烧,没能见到白凤消失前的最后一面。可那夜做的噩梦,却是无数次入了梦中。

  “萧罹,你是不是喜欢我?”谢砚只是开玩笑般随口一问,却不想她问出这句话时,萧罹早就把他装进了自己的心。

  见萧罹歪着头不讲话,谢砚也狐疑地怔了一下。

  不会……被他说中了吧?

  少年萧罹傲气强,更何况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谢砚与他之间的矛盾并没有解除过,这种话,怎么能承认?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少年萧罹眸子里闪过隐忍和怒意。

  谢砚点头,拿起筷子吃饭,“那我就放心了。”

  少年萧罹看他:“放心什么?”

  “放心你没喜欢我啊。”谢砚莞尔,“你要是真喜欢上男人了,我还得想想怎么把你掰回去。毕竟外头的谣言传得这么盛,殿下将来真当上了太子,没有子嗣怎么行?”

  少年萧罹放下筷子:“白凤,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谢砚扬着笑:“我知道啊。”

  像他这样从沼泽里爬出来的人,哪有什么资格把自己当回事?

  少年萧罹看向谢砚的眼神变了便,屏退众人。

  谢砚笑容一滞,看向萧罹,还没反应过来,萧罹就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筷子丢回了竹筒。

  谢砚:“你又要干什么?”

  自己这回可是真没惹他。

  少年萧罹抓住谢砚手臂,谢砚吃痛地喊了一声:“伤还没好,你轻点!”

  “白凤你听好了。”少年萧罹一扯,将谢砚拉到自己怀里,低着嗓子道:“我不是太子。”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往后也不可能是。”

  既然已经决定了喜欢你,就绝不会再去碰太子这东西。

  大楚将来没有子嗣,这责任,他可不想担。

  谢砚把少年萧罹推开,不明所以道:“知道了!”

  他小声嘟囔:“不当就不当,关我什么事。”

  谁当太子都无所谓,反正他是赤潮的人,将来无论谁成了新帝,与他而言都是要尽力辅佐的人,没什么区别。

  “还说不喜欢我……不喜欢还这么抱着干什么?”

  少年萧罹又一次被说到心坎,有些惊慌失措地赶紧放开了谢砚,笃定道:“不喜欢。”

  谢砚怔怔地看着他这一举动,心里突然有一瞬间的失落,随后又立马嗤笑出来。

  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这么急着撇清事实。

  他突然有点后悔刚才说的那句话了,毕竟不知怎么,他好像是有点喜欢被萧罹抱着的感觉的。

  少年萧罹后来无数次想起这一段,都在心里懊悔,为什么白凤问的时候不说喜欢。万一他说了喜欢,最后两人的结局真的会不一样呢?

  只怪那时候他太天真,并不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不尽人意,他所以为的永远,也都是一厢情愿罢了。

  意外来得太突然,在他深深爱上小凤凰的时候,那个人顾自离去。

  相思之梦渐渐变成困住他的梦魇,每一次,都将美好的一面打碎,坠入黑暗的银河。

  少年萧罹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一般,艰难地朝身侧移了移。

  “白凤……”他张了张口,却是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那人穿了白衣,是他眼中最适合他的颜色。少年伸出手,在萧罹发烫的额头轻抚,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他好像说了什么,可萧罹发着高烧意识不清,什么都听不到。

  少年在他面前起舞,萧罹脸色一变,便在那一瞬间清醒,看到那人迷糊的脸庞。

  是白凤……

  “你……来给我跳《雪境》了吗?”

  “是啊,萧罹,这不是你一直都想看的吗?”

  “你跳这个,是……是什么意思?”少年萧罹哽咽着,喉咙干得厉害,也要说出来,“是要走了吗?”

  白凤沉默了很久,久到萧罹的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白凤开始在他面前跳起《雪境》。白衣在黑夜中舞动,少年萧罹看不清白凤的脸庞。

  “别……别跳了……”

  白衣少年恍若未闻,继续跳着那支舞。

  “别跳了!”萧罹强撑着要坐起来,遥远的天际闪过一道光,照亮了一瞬屋内。

  “别跳了!我求你……咳咳咳……”萧罹撑着床沿站起来,眼前出现一道道重影,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白凤,别跳了!”

  他不想要这样的道别啊。

  他一点都不想道别。

  上天像是在呼唤小凤凰回归,闷声打着响雷,雨点噼啪打在窗棂上,寒风猎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起舞的少年扯下头上的红绳,慢慢走到已经昏迷在地上的萧罹身边,抬起他的手。

  “跳完了,我不再有欠你的。”少年将头绳缠绕在萧罹手腕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淡到脆弱至极,好像只要从窗户缝进来的风一吹,就会散去。

  他说:“不会再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