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养大小皇帝后他总想娶我>第一百六十八章 至亲

  正月初六, 破晓。

  宁王顾攸带着一行随侍策马飞奔,一路直奔皇宫内苑之中含元殿的方向。

  在淡薄的黄雾之中,顾攸依稀看见了含元殿支离破碎的废墟。惊骇之中, 一骨碌翻身下马, 三步并做两步直接扑到了那堆废墟上, 一边往外扔碎石的和土块,一边哭喊着:“七弟啊!我的七弟啊!你可千万挺住啊!快来人救命啊!”

  “六哥?你…做什么呢?”

  “你眼瞎啊?!当朝天子之殿给炸成了这样, 你还敢问我做什么呢?”宁王殿下扒得起劲, 一辈子没提过重物,比女子还细嫩的双手被粗糙的瓦砾磨破了油皮。

  “六哥,朕在这儿,你到底在扒什么?”

  “……”顾攸恍恍惚惚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天边的红日高高升起,在耀目的日光之下,君王顾修穿着乌金九龙蟒,头戴金龙展翼冠, 意气风发的站在他的跟前。

  他翘着没沾灰的手背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翼下冻出来的青鼻涕,试探着扯了扯顾修的衣摆,又抻着脖子往石阶下看了一眼。

  整看见身着白裘,手里牵着小太子毓诚的韩墨初。

  方才那股子大悲大痛的情绪瞬间就变成了一腔真心喂了狗的愤怒

  “顾云驰!”宁王顾攸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满脸质问的指着含元殿的那一大片废墟, 全然忘了眼前的男人早已是这个国家的天子了:“你说!你好好说!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含元殿是前朝旧宫,年年翻新也靡费不少。朕想着与其年年翻修, 倒不如重建造。正好, 昨日军器监送了些新制的炸!药。”

  “所以, 你就把含元殿炸了?”顾攸深深的喘息了几声,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七弟啊,工部官员元月十六就回朝了,你至于这么急吗?”

  “工部的工期太长,而且价钱也差了将近十倍。还是用这些磷火炸!药最合适了。”

  顾修一本正经的回答,让顾攸刚刚平息的火气“腾”的一声又蹿起老高。

  “你就为了那么区区几千两银子,就敢自己动手炸含元殿!你知道方才有多大的动静么?!母妃被你吓得直接昏过去了!家里现在就你皇嫂一个人撑着呢!你倒好!”顾攸想起了台阶下方的韩墨初:“韩太傅!您就这么由着我七弟胡闹么?!”

  “宁王殿下,今日的祸事主谋在臣身上,其实与陛下关系不大。”韩墨初揉着身边小毓诚黑漆漆的小脑瓜,笑得一脸从容。

  这边顾攸的话还未说完,只见远处的宫道上正慌乱的跑着一队仪仗。

  跑在最前方的是个女人,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袍服,裙摆提在手里,头顶束发的钗环也由于跑动的幅度而被震得从头顶脱落,本该一丝不苟的发髻被变得散乱起来。

  如果不是女子跑到切近,顾修和顾攸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不施粉黛,头发凌乱的女子会是他们那位端庄娴雅的长姐。

  昨天夜里,顾锦与顾攸几乎是同时得到了宫中出事的消息。

  由于公主府距离皇宫较远,她才比顾攸晚到了一步。

  昨日一接到信,她连梳妆更衣都顾不上了,一路上坐着马车从城外赶了过来。

  今日到了这堆瓦砾之下,又看见了废墟旁边正在与宁王说话的父子三人,心下瞬间明白了这场变故的原因。

  “长姐,你听我说,七弟他……”顾攸心虚的挡在了顾修身前,面对着盛怒之下的顾锦,顾攸心里也直跟着犯怵。

  “起开,这儿没你的事。”顾锦怒目而视,狠盯了顾攸一眼,顾攸立马灰溜溜的躲到了一旁。

  “顾云驰!本宫问你,你今年贵庚啊?!”顾锦卷起袖子,一巴掌拍在了顾修后背上:“这大年下的,你想把人活活吓死么?你想兴土木我不拦你,但你能不能懂些分寸!”

  顾修面对晴昭公主时的态度明显没有对待顾攸时那样的理直气壮。

  他拉着韩墨初,一人捂住了毓诚一只耳朵,十分虔诚的听着晴昭公主的大声数落。

  “云母妃若在会看着你这么干?母后若是也在宫中呢?你也这么不管不顾的?韩太傅也是,就那么劝不得打不得么?”

  小毓诚被两个爹爹堵着耳朵,根本听不见晴昭公主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他这位一向温柔善良的姑姑,今日是生了大气了。

  直到大约一柱香后,晴昭公主终于说得累了,叹了口气,伸手把已经长大的毓诚抱回了怀里:“乖诚儿,这几日你随姑姑回去住吧,别跟着你父皇了。”

  “为何啊?”小毓诚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

  “因为你姑姑实在不放心把你交给你父皇了!”

  ***

  折腾了一个早晨的宁王顾攸,回到了自己的王府之中。

  第一件事就是先到太妃金氏安歇的卧室里去报平安。

  将方才在宫中见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都与太妃金氏讲了一遍。

  “母妃安心吧,昨夜宝福传话传得草率,宫中无甚大事。是您那宝贝小儿子嫌弃含元殿年久失修,自己把含元殿给炸了。”

  “那他…人没事儿吧?”丽太妃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光芒,扶着额前的冰帕子,挣扎着爬了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七弟他人好着呢。是他同韩太傅不知又从哪儿弄的磷火方子,做出来的炸!药,把含元殿给炸了。”

  “嗨呀,本宫当是什么事儿呢?不就是把含元殿炸了么?炸就炸了,炸了就再盖,本宫又不是没银子。”太妃金氏松了口气,把头上的冰帕子扔到了一旁,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攸儿啊,快派人去母妃库里,给你七弟拿三百万两银子来给他盖房子。”

  “三百万两?母妃,盖一座宣政殿用不着这么多银子吧?有个二三十万就够了,再说国库里也有银子,这修建的事情自有户部和工部操心,母妃您就别操心了。”宁王顾攸扶着自己的亲娘,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就算不够,儿子也会让柔儿找机会贴银子过去的。”

  “你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七弟和子冉那孩子是个什么性子。他们这些年什么时候往自己身上花过一文银子了?”金太妃接了大宫女碧云手中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自己脸上沾了一宿的泪痕:“他好不容易想起来修房子,当然要作兴起来把能替他修的都替他修了,其实本官早就看他起居的那宣政殿不顺眼了,哪儿有当朝天子日日在暖阁里起居的?还有诚儿住的兴圣宫,都正经封为储君两年了,东宫连块地基都没有呢。等将来赐了属官,赏了仪仗难不成都放到宫外去么?”

  “母妃,就算是都修起来,也用不着三百万两银子吧?”

  “让你拿你便拿,难不成你舍不得出钱给你亲弟弟修房子?”金太妃白了大儿子顾攸一眼,双手拥过了自己御寒的狐裘:“本宫告诉你啊,这一回你也别闲着,每日过到宫里去给你七弟做监工,省的他和子冉都忙,由着工部那群匠人们磨洋工,耗时辰。”

  “是是是,儿子知道了,七弟的事情儿子会上心的。”

  金太妃的私库里究竟存了多少银子她自己也不知道。除了江南的母族每年的供奉外,还有儿媳徐静柔素日的孝敬。

  然而她用的脂粉钗环,四时衣料还都是由宫中的分利供给,压根用不到她自身的这些体己钱。

  这几十年一路积攒下来,别说是修一座含元殿了,就是把整座皇宫全拆了重建,也不过只需她私库里的十之一二。

  在金太妃眼里,只要他的宝贝儿子顾修高兴,就是真把皇城都炸了,她大约也只会微微一笑,痛痛快快的拿钱了事。

  金太妃这种教子方式,简直就是典型的“慈母多败儿”。

  然而,最最让人感到惊奇的是,由她一手放纵娇惯长大的这两个孩子竟然都没有太出格。

  哪怕是一直在她身边长大的顾攸,在大是大非面前也永远都能分的清黑白,懂得了是非,更知道疼爱妻子,孝敬母亲,友善兄弟。

  除了学问不怎么样,其余的事比起一般的皇室子弟都要强上许多。

  ***

  载盛元年,正月初七。

  位于西六宫的归云宫内,灯火通明。

  门前有在岗的侍卫驻扎,门内有御前太监值夜。

  院子里安放了两口扑明火用的大纲。

  正房的堂屋之内被一张巨大的长案几乎填满,满地上整整齐齐的堆着书山书海,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舆图,地上唯一的缝隙上摆放了两个蒲团。

  里间原本拆了卧榻的内室被安放了一张足够睡得下两个人的大床,箱柜也都搬了过来。

  昔年顾修与韩墨初起居的侧室则被改成了大臣们临时入见的场所,到了晚间就落了锁,门前也有专人看着。

  这场爆炸实验虽然成功,可二人素常起居的宣政殿也受到了波及,暂时无法居住。

  有人建议开启先帝时期的崇宁宫作为君王的起居之所,顾修以避讳先帝之名谢绝了。

  最终,二人在商议之后,还是选择搬回了他们最初相遇的归云宫中。

  夜晚,零星的雪花凌空飘落。

  内室中,铜制的大熏炉散发着阵阵热力。

  君臣二人穿着十分单薄的寝衣,肩靠着肩,共同看着一本来自罗刹边地的游记。

  韩墨初看字,看不懂文字的顾修就只能看图了。

  看着看着,韩墨初忽然抬起手,轻轻捏了捏顾修硬朗的脸颊。

  “嗯?何事啊?”顾修抬起头不明所以的偏过头去。

  “没什么,只是一回到这里我便总觉得云驰还是个小孩子。”韩墨初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的弧度比天上的新月更加好看:“那时候的陛下爱吃甜食,怕药苦,总是喜欢对着我问东问西。”

  “朕现在也爱吃甜食,怕药苦,总是喜欢对你问东问西。”

  “所以我与云驰之间从来没有变过不是么?”

  “是啊,你我自然没有变过。”

  顾修并没太听懂韩墨初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也不太明白他究竟为何要突然这样感慨。

  从过去到现在,顾修对情爱这种事情还是极不擅长。

  他对韩墨初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毫无原则的偏爱,毫无底线的成全,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毫不掩饰的欲!望。

  顾修终于受不了那双新月一般薄唇的诱惑,专注且霸道的贴了上去,剧烈的动作导致韩墨初手中的书本一路滑脱到了床下。

  “哗啦”一声,床上的围幔坠落。

  犹如一只狐妖,心甘情愿的钻进了用来捉他的情网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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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九 居营

  含元殿, 炸了。

  宣政殿,塌了。

  归云宫,太小。

  君臣二人不拘做点什么事情外面都能都听得一清二楚, 床也不够结实, 根本禁不住两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时不时的在上面切磋武艺。

  思前想后, 君臣二人一拍即合,直接降旨将行宫设在了京郊大营。

  美其名曰招训新兵, 实则不过是找个借口搬出宫外罢了。

  君臣二人在吩咐人打点行装时, 小太子顾毓诚也急匆匆的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赶来入伙,毕竟他可不想一个人留在宫中听尚宫吴氏唠叨。

  军营哪怕条件艰苦,好歹耳根子清净。

  ***

  京郊,王师大营。

  春日里朝阳无限,微风不燥。

  黎明时分,军营中悠长的号子准时准点的响了起来。

  再然后,整片营区都跟着醒了过来。

  营房中,从主帅到新兵无一例外皆是一身青黑色的铁甲, 作为日常受训时的穿戴。

  唯有肩上的红杠数量,代表着此人的官阶等级,数量越多,军中等级越高。

  例如,大将军云珏肩头共有十三根红杠,每少一根,官低一级。

  京郊王师, 是整个大周最精锐的一支部队。

  十几年前,当朝天子顾修还是小皇子, 就是在这支军队里做了新兵。

  平了靺鞨, 胜了高句丽, 缴了西戎,吃了突厥,一步一步成了这支军队的主帅。

  顾修登基后,这只军队又成了云家军的嫡系部队,多次伴随君王出征,替君王开疆拓土,每名战士只要能在这支军营里待上两三年,多多少少都能沾带些军功,光宗耀祖。

  因此,这里几乎成了所有大周男儿向往的所在。

  清晨的军号唤起了军营,也唤起了暂住此地处理政务的君王。

  没了含元殿也没了宣政殿,六部官员自然也就没了朝会之所。

  没了朝会,常年自律的君王也不愿赖在床上多睡一刻。

  这几日,每当这个时辰顾修便会拉着睡意正浓的韩墨初去山间放马。

  有几次韩墨初真想按着顾修这个小狼崽子的头,强迫他同自己一齐再睡一会儿。

  可架不住顾修拽着他的袖子,贴着他的耳垂,一声一声的唤着他:“好师父。”

  其实顾修这声“好师父”叫得多了,早就不值钱了,可韩墨初就是忍不住每次都纵容顾修。

  说白了,对于韩墨初而言只要不是什么违反原则的问题,让他陪着顾修做什么都可以。

  他对顾修也压根没有什么不能打破的原则。

  迎着黎明的朝阳,一君一臣穿着两件纹饰花色几近相同的轻裘跨上马背,从京郊大营出发,一路向山间追逐。

  这两匹马都没有上马鞍,骏马奔跑起来,全靠着御马者双腿的力气,和与战马之间的默契。

  骑着无鞍的宝马跑山路,稍有不慎就有跌落马背的风险。

  可也正因如此,御马之人才能真正感受到御马的乐趣。胯!下的马儿才能感受到同御马者之间的联系。

  等到了战场之上御马之人同战马之间才会有一种并肩作战的相惜之感。

  在太阳完全露出全貌以前,君臣二人会一路冲到军营的山涧之中水草最为丰美的地方,两匹战马没了束缚,撒着欢的在草地上打滚嬉戏。

  他们两人也会席地而坐,取出随身携带的烤饼和肉脯,还有灌在水囊里的稀饭,顺带着解决了早膳。

  韩墨初在接连战死了两匹战马后,现下骑的战马是一匹银灰色的大宛驹,是早年间珹王私用的马场中留下的千里驹的后代,当年四岁,也取了个名字叫做——银千里。

  银千里这名字和五十金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晃之下,五十金已经过了壮年,很快就要去那座镶金的马槽里和与顾修同龄的老马冬阳一齐吃喝养老去了。

  但是五十金好似和顾修一样,从来不肯认命,更不愿服老。

  顾修虽然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可是对领土的渴望以及国运的兴衰依旧充满了雄心壮志。自古以来,君王只要是做到了顾修这个份儿上都会开始沾沾自喜,好大喜功。

  要么开始广开后宫,要么开始兴修陵寝,终归是要享受自己前半生辛苦付出换来的大好河山。

  顾修不同,他总觉得自己所能做的还有很多,那张巨大的,充满诱惑力的万国图上还有那么多的疆域在等待着他去征服,由他统治的大周百姓,理应过上更好的生活。

  “子冉啊。”顾修仰面躺在草地上,抬头看着两山之间清透的白云,难得的松放了神情,口中谈的依旧是政务:“昨日那封陇右来的军报你看了没有?”

  “自然看了,依照军报之中所言。我大周的一支商队在大食境内被安息国造反的乱兵冲撞杀害,共计死亡三十六人。陇右道驻军守将云征将军已经出兵三万歼灭了那些乱军。”韩墨初盘膝坐在草地上,手中拿着一根木枝,不知在草皮稀疏的空地上描画着什么:“陛下昨日下旨加了云征将军一品官职,今日又想起什么不妥之事来了?”

  “也没什么不妥的,就只是觉得朕这一两年几乎把的精力和财力都放在了水师固防上。自从吞鲸巨舰入海后,琉球,扶南,明堂等水上小国见了扶桑的例子,都自觉把上交的岁供提升了一倍。海疆清宁,反倒忽视了内陆。”仰面看天的顾修双眼中似乎燃起了两团火:“大周商队出行列国,随身皆有大周王旗做护,安息国的乱兵竟敢无视我大周王旗,这与挑衅有什么分别?”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我大周子民个个金贵,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三十六人,只歼了那些起势的乱兵,实在是太便宜安息了。”韩墨初手中的木枝还在描画,纵横交错的线条在他的笔下有条不紊的排列着:“按照今年兵部的丈量,现今我大周国土可以十亿倾计,共计三十四亿七千六百倾,其中陇右已经直接与大食接壤。安息,崇山等国虽然国穷势微且常年战乱,大周也要避免养虎为患。还有位于西南的兰竺和拜占也都养了一批虎狼之师,就等着大周边关失事,他们好趁机进攻,分我们边地的一杯羹。”

  “子冉的心思怎么就同朕一样?朕心里也是这样想,只怕你觉得战事太频,会骂朕穷兵黩武呢。”顾修从草地上撑身坐起,凑到韩墨初身边定睛一看,只见那片空地上绘制的正是一张经纬分明的占地布防图。

  从大周出发,一路穿越突厥全境抵达大食,再由大食往西,沿途恰好可以平定安息与崇山等国的冲突,再然后便是虎视眈眈的兰竺,最后还可将大周与密徐之间的米粮商路巩固得更结实些。

  “臣和陛下的心思从来都是如出一辙,还有什么是想不到的?”韩墨初顺势向后一靠,稳稳当当的正是顾修结实的肩膀:“我大周如今富足,既然国库充盈,就应当四境立威让各国都有个忌惮的,否则我大周岂不是成了人人觊觎的肥羊?”

  “所以子冉不光是和朕的心思一样,还替朕把驻军图都想好了?”顾修双臂环上了韩墨初的腰身,低声道:“韩太傅辛苦,朕也不知几时才能不让太傅大人这般操劳。”

  “臣乃天子之师,皇子之父,哪怕一世如此也是分内应当。陛下若是当真心疼臣下,那就准臣每日晨起多睡一个时辰吧。臣若是再睡不够,只怕奏疏上的字都快看不清了。”

  ***

  每年春日,都是京郊大营招训新兵的季节。

  晨起没人管束的小太子毓诚简简单单的给自己塞了口早膳,便在京郊大营中自由自在的游荡。

  小毓诚还不到两周岁时,就时常跟在两个爹爹身边在京郊大营的沙场上打滚,拎着没头的羽箭当枪耍。

  这座军营就好似他的乐园一般,总有新鲜东西等着他去发掘。

  这一日,小太子毓诚恰好走到了新兵营的范围之内。

  这批的新兵入伍不过一个多月,都是些稚气未脱的少年。

  这个时间新兵的习练项目是长!枪,从小跟在顾修身边耳濡目染的毓诚立刻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群比他年长不了多少的少年手持长!枪,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招一式的挥舞着。

  小毓诚盯着那一招一式,满眼都是男儿生来对这些英雄之物的向往。

  “毓诚,做什么呢?”

  从山间回来的顾修也换了一身半甲,带着韩墨初在军营中寻找着跑没了踪影的儿子。

  按着值班将士们指路的踪迹寻来,只见小毓诚正蹲在新兵的沙场边上托着腮帮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

  他开口一唤,小毓诚立马起身朝他们的方向奔了过去,双腿一蹿,直接挂在了顾修肩膀上笑嘻嘻道:“父皇!儿臣在看那些哥哥们练枪。”

  “哦?是么?诚儿喜欢么?”

  “喜欢!诚儿很喜欢。”

  顾修与韩墨初一人牵着一只毓诚的小手,朝着他方才奔来的方向走去,就站在方才那孩子蹲地围观的位置上,陪着那孩子继续观看。

  在这支新兵的队伍中,有一个少年格外显眼。

  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盔甲的肩头上绘制着三条红杠。

  不是新兵,而是旅帅。

  按照顾修登基之初拟订的新政新兵入伍年龄不得低于十六岁,像这样十五六岁的旅帅一看便是军武世家长大的孩子。

  然而,少年让人眼前一亮的并不是他身上肩负的职位。而是那落英缤纷,宛如蛟龙入海般的枪法。

  那杆长!枪在少年手中就好似有了生命,一起一落之间都是少年人掩不住的锋芒意气。

  “云驰,那孩子真像你。”韩墨初笑吟吟的看着那个孩子,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是啊,是像朕,那时候朕也是这个年纪。”顾修凝着眉宇,脑海中似乎回忆起了许多年前,年仅十四岁的他奉命入营。

  他也是那些新兵中焦点,也是众人崇敬跟随的对象。

  他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双眼睛在旁边注视着他。

  少年的一套杀招过半,单手持枪连打了五六个飞旋,引得众人喝彩连连。

  顾修也不禁抚掌赞了一句:“好!好俊的功夫!”

  顾修一声沉稳中夹杂着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步法。他回过身去见到了场边正在围观的贵人,连忙收起枪势,双手将长!枪一横,单膝跪地朝上拜道:“末将孟序,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见过韩太傅。”

  一众小新兵们也纷纷撩甲跪地,齐声拜道:“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见过韩太傅!”

  “都起来吧。”顾修紧了紧腕上的护臂,将那个名叫孟序的少年叫到了跟前,一应免了少年的跪拜,亲厚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知道方才你用的枪法叫什么么?”

  “回陛下,末将知道。这枪法是云家游龙枪,是昔年云麾将军驰骋疆场所用的杀招。”孟序腼腆的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答道。

  “你知道云麾将军?”顾修又问道。

  “知道,云麾将军是我大周第一位长胜将军,一生从无败绩。凡我大周参军之人,皆奉之如神。”提起云麾将军,孟序的语气更加恭敬了。

  “朕见你肩负军功,可是已经上过战场了?”

  “回陛下,末将不曾上过战场。只是永定八年年末随叔父去往淮南剿匪,斩首十二级故升旅帅。”少年人城府不深,终究藏不住什么心思,顾修与他提起这话,他的语气立马转为落寞:“末将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铁马金戈……”

  “那,你可想随军出征?”

  “想!末将做梦都想!”孟序脱口而出,随着他眉眼一抬一张稚嫩清朗的少年脸露了出来,一双薄唇之下,隐隐的藏着两颗顽皮的小虎牙。

  顾修无声的眨了两下眼睛,偏头看向韩墨初,韩墨初点了点头,示意顾修他的猜测多半没错。

  “孟序,你姓孟名序,可有什么表字或是乳名么?”

  “陛下如何得知?”孟序惊讶的反问一句,又觉失礼,连忙把头低下继续回话:“末将姓孟名序,表字玉容。”

  没错,顾修猜测得果然没错。

  这孩子不是旁人,正是他们那年从庶人顾值府中救出的那个被利用来混淆皇室血脉的孩子。

  当年,是顾修亲自派人将他交给了嫡母孟氏。

  想不到时过境迁,那孩子竟然已经长成了这般出色的少年。

  “玉容,叫七叔。”顾修极难得的扬起了嘴角。

  “陛…陛下…末将不敢。”孟序被这一句话惊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就要跪地与人请罪。

  “朕让你叫你便叫,你小时候叫过的。”顾修双臂平托,一把将人扶了起来。

  “七…七叔…”孟序依言试探着唤了一声。

  “好,很好。”顾修点了点头,又从韩墨初身后拉过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小毓诚:“诚儿,你方才不是说了想习枪么?今后就让这个哥哥教你可好?”

  “不好!”一向乖巧的小毓诚气呼呼的拍开了顾修的手转身就跑。

  小毓诚从未见过自己的父皇和亚父那样夸奖过一个孩子。

  他们向来都是只看重自己一个,也只这样夸奖自己一个,从小到大毓诚都知道,宁王家的毓恒毓庆都只是子侄,只有他一个才是父皇的孩子。

  男孩子之间的胜负欲有时就是来得这样莫名其妙,尤其是毓诚这样单生单长的男孩子。

  可怜这个叫孟序的少年,根本没同小太子说过一句话,就直接被人当成了假想敌。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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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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