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养大小皇帝后他总想娶我>第一百二十五章 悬案

  杨花纷飞的季节, 大周火器监中终于生产出了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火器。

  此器名为“突火!枪”,突字取自此器炸燃之时所产生的“突突”声。

  器长约三尺,以粗竹为筒, 用牛皮及铁定炬钉结实, 中部安放着存放火药的铁膛, 膛上有一引信用于点火,下置手柄便于携带。

  使用之时, 将以铁块, 碎瓷等物制成的“子窠”置于其中,左手扶住铁管瞄准,同时点火,随着一声炫目的爆燃,子窠飞射而出,带着热力的子窠会随着火药的喷射力飞向目标,留下一片雨点儿似的焦糊。

  首批火器开试当日,山中起了微风。

  韩墨初拿着一副西域进贡的远观透镜, 坐在一旁临时搭建的看台上远远的掌控着当日的一切。

  宋煜作为四名主事中唯一领过兵,且有作战经验的人顺理成章的承当了此次火!枪初试的指挥官。

  大周的第一批火!枪兵共计一百二十人,皆是王师军中百里挑一的精英。

  初试开始,士兵们在宋煜的指挥下徒步走了几个简单的阵型,随后又携枪上马,围着空旷的马场跑了几圈,轻便的火!枪没有给全副武装的战士们造成任何不便。

  随后, 宋煜指挥着另外一支小队将实验所用的靶子一字排开。

  草靶,皮革靶, 黄铜靶, 黑铁靶, 最后一张是两层厚的钊金靶。

  士兵们翻身下马,自两百步开距开始,依次上前对着靶心射击。

  以此计算火!枪的最大射程,以及威力大小。

  火器爆燃的“突突声”声声不断,硝烟滚滚升腾,草靶与皮革靶最先被炸得粉碎,黄铜靶与黑铁靶也都因冲击倒地,唯有钊金所制的靶子还能勉强站立。

  忽然间一声人声的惨叫突兀的迸发出来,一个士兵似乎是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流弹所伤,捂着一边的肩膀,栽倒在地。

  “停,都先散开。”

  在士兵倒地的一瞬间,韩墨初立刻出言稳住了局面,并收起手中的透镜快步下台,径直走到了受伤士兵的身边,撩甲半跪,为士兵查看伤情。

  与韩墨初一同下台的,还有在火器监设立之初便被抓了壮丁以防不测的苏澈,苏神医。

  受伤的士兵捂着半边的肩膀,眉峰绞成了一个死结,一看便知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苏澈手法纯熟的卸下了士兵的半片肩甲,露出了被鲜血染红的丝棉里衣。

  韩墨初也不顾身份半跪下来,亲自扶着那士兵的上身,那士兵从虚弱中抬起双眼,一见扶着自己的人当即挣扎起来,口中推辞着:“韩太傅,卑职没用,让您失望了。当心血污脏了您的手啊。”

  “你不必妄自菲薄,汝敢为未知者死,是我国朝的英雄。你的血是这世上至洁之物,本官如今身染英雄之血,不觉脏污。”韩墨初弯眸温笑,稳重的笑容给了受伤的士兵极大的安抚。

  趁着伤者精神松弛的当口,苏澈剪开了受伤士兵的衣料为士兵查看伤势,一块儿花生大小的碎瓷片一半楔在了士兵的肉里,一半暴露在空气之外,伤口四周还有一圈焦黑的烫伤。

  对比着那几方被炸得粉碎的靶子而言,这个伤口已经算是相当仁慈了。

  仁慈,却棘手。

  苏澈拿着一块卷好的厚布给士兵含在口中,先用一柄钥形的小刀刮开了烫伤表面的焦糊,又拿着镊子夹住露在皮肉之外的瓷片,手腕用力,轻轻撼动。

  受伤的士兵梗着脖子,发出一声强似一声的哀嚎。

  碎瓷离体的一瞬间,受伤的士兵双眼泛白晕了过去。

  苏澈拿了些药粉覆盖在了士兵的肩膀处,又简简单单的包扎了一番,扬声道:“好了,没事了,来几个人先把他抬下去吧。”

  几个在一旁恭候的小军医抬着担架跑了过来,将受伤的士兵带下去养伤。

  “诸位,今日都先散了,各自回营安置去吧。”

  韩墨初遣散了眼前包括宋煜在内的所有人。

  火器初试失利,韩墨初的神情情却看不出任何失望。

  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能浪费在失望及懊悔上。

  易鶨先生说过:“任何新兴事物的出现,都必然会有失败,而失败就意味着成功。”

  韩墨初一向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他席地而坐,认认真真的研究着那些子窠落地的次序。试图从满地的狼藉之中一点一点的推算出子窠的飞行轨迹,想通过这些飞散的轨迹,继而摸清这些火器存在的弊病。

  ***

  翌日晨起。

  昨日火器伤人之事,不知怎得传到了前朝。

  为保万全,韩墨初自最开始便一直将大周火器监设立在人迹罕至的荒山之中,包括那些调任的主事在内,所有的匠人,官兵,都签了事关九族的死契,绝不能将关于火器的任何事情泄露到前朝,以免搅得人心动荡。

  顾修端坐于龙椅之上,眼看着台下以门下给事中为首的保守派老臣门一个个站了出来,手持笏板,慷慨陈词。

  “陛下,老臣以为以火为器本就是逆天而行,如今已至伤人,老臣以为还是快快叫停为是。”

  “陛下,臣附议。自古以来烟花火彩皆是年节助兴所用,水火无情,最易伤人伤己。”

  “臣附议,韩太傅所制之火器本是强我大军之意,可这火器之威尚且不能由人随意掌控,易鶨先生又已仙去,还是暂且缓行为妙。”

  “陛下,韩太傅所制之钊金战甲并无防御火器之能,如今火器若成,一旦被敌军所获,岂不是授人以柄,自相矛盾么?”

  顾修面无表情的听完了老臣们一个接着一个,车轮战般的陈词,莫名觉得十分可笑。

  这群老臣这是看准了今日韩墨初不在当场,无法反驳他们的话,否则他们打死也不敢这般嚣张。

  若是韩墨初今日在场,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散朝之时若不是捂着心口让人掺出去的,都算是韩墨初今日仁慈。

  顾修虽然面相生得严肃,可自登基以来,他一直是个以德服人的仁君,直等到最后一位老大人奏请完毕,他才徐徐开口:“诸位臣工皆是一心为国,只是眼下只因一场原因尚不明确的意外便取缔火器研发之事,无异于因噎废食。朕不管诸位爱卿听到的风声是从何而来,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诸位若仍对这些火器有所忌惮,我大周朝堂不缺惊弓之鸟。”

  比起先帝那些堵塞言路,滥杀功臣的荒唐行径,顾修的确称得上是一位称职且仁慈的帝王。

  他容得下所有人在他的朝堂上各抒己见,却也不会让任何人随意动摇他的决定。

  ***

  其后十数日,新造的那批火!枪事故频发。

  韩墨初分别在枪管,滑膛,引信上都做了调整。

  可那批火!枪依旧会在试射时出现卡膛,无法命中,流弹等等问题。

  最严重的一次事故是在试射活靶时,一柄□□突然在士兵手中爆燃。

  持枪的士兵一只手被炸飞了出去,枪管爆燃的火光刺瞎了他的双眼,纷飞的子巢又接连重伤数人。

  如此一来,前朝反对火器的声浪愈演愈烈。从最开始那些保守派的老臣,再后来,连在朝参政的武将们也都开始反对。

  武将们反对的原因也很简单,天底下没有哪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希望自己的将士手中所用的武器,是随时可能伤了自己的凶器。

  弹劾韩太傅与火器监的奏疏从一日二三,变成了一日二三十,一封一封积压在顾修巨大的龙案上,已经快摞得比正经的奏报还要高了。

  亥末时分,顾修留下了满桌事关韩太傅的奏疏,带着尚宫吴氏炖好的清鸡汤,摆驾前往地处深山的火器监中。

  深夜的火器监中除了几队巡防的兵丁外,只有一处营房还亮着灯。

  顾修悄然无声的掀起帐帘,走了进去。

  营帐内,韩墨初独自一人守着桌子上雪片般的图纸,拿着手中火!枪的实物从微毫细末起小心比对,生怕露掉了一星半点。

  “子冉,先歇歇吧。”顾修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上,揽过了韩墨初笔直僵硬的肩背,让人依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上。

  “陛下,这个时辰过来,明日只怕赶不上早朝了。”韩墨初顺势靠了过去,数日来昼夜连轴,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朕已经传令三省,明日晚两个时辰开朝,无妨的。”顾修挺着肩头撑着韩墨初的身体,将封在盒内热气腾腾的鸡汤小罐拿了出来:“子冉闭着眼睛,朕来喂你喝点汤吧。”

  韩墨初没有拒绝,他枕着顾修的肩膀,口唇微张,由着顾修将温度适中的鸡汤送到他嘴边。

  他确实已经很累了,能找的原由几乎已经排查干净,火器依旧事故频频。

  转念想起那些明知火器性能不稳,依旧愿意每日持枪上马的士兵,他便觉得愧疚。

  若是易鶨先生还在,他还能去信去找易鶨先生问问。

  可如今易鶨先生身在何方,他根本不得而知。

  他想一个人撑起这一摊事,不想让顾修因此分神。

  国家大事,千头万绪。

  他本该是替顾修分忧的,那些火器也本该是替顾修开疆拓土的利器。

  何以会如今日一般,还未上阵,便先伤了国朝的士兵。

  “陛下,朝中的公务都处置完了么?”韩墨初喝了汤,自觉体力恢复了些,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从顾修怀中撑了起来,温声笑道:“臣想,眼下陛下的桌上弹劾臣草菅人命的奏疏已经堆积如山了吧?”

  “是,不是堆积如山,是比山还高。”顾修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汤碗,坚持让人靠在自己怀里:“所以朕要来问问你,究竟几时才能给朕一个交待?”

  “臣也想给陛下个期限,只是臣在陛下这里从来不会说谎。”韩墨初拿起距离最近,也最完整的一张图纸:“该找的原由臣已经都找过了,确实没有头绪,也许那些老臣说得对,这些火器尚不成熟,臣与陛下实在不该操之过急。”

  顾修将图纸与实物摆放在一起反复查看,忽然间眉头舒展:“子冉,你可有想过,火器监造出的□□本就没有问题,从一开始便没有问题。”

  “嗯?”韩墨初从顾修怀中抬起头,顾修的说法让他猛然间恍如醍醐灌顶一般:“陛下的意思是,有人在火!枪的成品上动了手脚,这才导致火!枪事故频发?”

  “是。”顾修尝试着将手中的火!枪样品拆开,将每一颗零件都摊放在了韩墨初面前:“子冉用来查验的火!枪都是零件完好的,而发生事故的火!枪要么是已经炸毁,要么是已经损坏,很难追查到事故源头。”

  顾修一席话说完,韩墨初的精神瞬间恢复如常。

  难怪,他一直查不出事故的源头。

  研发火器之事前无古人,类似这般的新兴事物几乎不可能有一帆风顺一次成型的。

  所以火器事故频发,韩墨初顺理成章的认为是他们在研发之时有哪一项出了问题,而从未怀疑是有人刻意未知。

  正所谓灯下黑,大约就是如此了。

  “此人居心叵测,想以此阻碍国朝之重器出世。以此事故,扰乱军心。”

  “此人的心思可以随后再审。”顾修沉声问道:“朕只想知道,这些日子除了子冉谁会在实验开始前检查火!枪?每次事故发生时,又是谁在指挥操练?”

  “是…”韩墨初略加思忖后,最终确定了一个人选:“是宋煜。”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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