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 人声嘈杂。

  祝家大宅外头热闹非凡。

  穆延被祝三有半推半劝的引去了应征护院的登记处。

  起初他是不想来参加这个护院应征的,但那位老人的一句话说动了他。

  “试试嘛,也就是三场比试,只要参加了比试, 就能得一两银子, 若是笔试比的成绩好, 钱还能得到更多,白占的便宜还不要啊?”

  穆延这趟来徽州府城, 是陪着村里的邻居林复来的。前几日他们在山上猎得了一只狼,处理干净后, 便打算运到城里来卖掉。为了,就是给林复因病卧床的母亲筹措药费。

  穆延置办那所小院子,近乎花光了从边境带来的钱。他身上没有银两,帮不了林复。

  但如果只是参加三场比试,就能得一两银子的话, 倒也值得一试。

  听到祝三友, 这句话穆延再没有犹豫。

  排队的人很多, 议论声纷杂入耳。记下了名字之后,穆延被祝家的家仆领进了宅门。

  参加护院应征的, 大多都是些三大五粗, 看着便孔武有力的壮汉。穆延虽然高大, 但他面相清俊,唇红齿白, 貌若好女,在一众大汉中显得格格不入。

  视线触及到穆延时, 站在他身旁的人都面带轻蔑。

  甚至有不怀好意的人, 上前调侃, “小兄弟你多大了啊,这招护院,可不是看脸,得看本事的。”

  穆延轻轻嗯了声,并未答话。

  “小兄弟呀,不是我多事,我劝你一句,这一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万一待会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这药费,都不止一两啊!”

  穆延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善,但他不欲和旁人起冲突,只是侧目过去,淡淡到,“不会出事。”

  这话一出,不只是那与他攀谈的人,周围一圈的人,都不由得把目光放在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身上。

  穆延这并未有所反应,只安静的站着。任再多人注视他打量他,也无动于衷。

  片刻后,祝三有走了进来。

  他同这伙应征护院的人说了规矩,祝家这回,总共要招八个护院,除了身手了得之外,还得有会使的兵刃。

  “我们招个护院,也就是为了护佑祝家家宅安宁,旁的要求,也就没有了,当然了,这八个护院,也就是大家伙里面,身手最好的八个。”

  祝三友话已说完,周围议论嘈杂声纷起。

  过来应征的也就三十来人,虽然不算多,但大多人心里对自己都是有些底气的。可只选八个的话,也就意味着在场的诸多人都要离开。

  祝三有眼尖的注意到了穆延。

  他十分安静,沉默不多话,似乎和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但他就那样站在一边,却有股清正卓然的气质,叫人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也不知道身手究竟怎么样。

  但很快,祝三有就得到了答案。

  先是赤手空拳的搏斗。随意挑选对手,看看谁能站到最后。

  不出意料的,穆延这样的长相,率先成了旁人的目标。两三个壮汉一拥而上,穆延面不改色,身姿轻巧的躲开,扫腿出拳,只简单几下就放倒了三人。

  他这动作太过迅速,周围缠斗的人都忍不住朝他这儿看了一眼。

  兴许是他身手表现的和他的长相实在是大相径庭,再之后,其他人便谨慎斟酌起来。

  一炷□□夫过去,站在台上的,面上还没挂彩的,就只剩下穆延一人。

  在周围人诧异的映衬之下,穆延显得反应平平。

  祝三有站在一边笑得咧了嘴,他就是随便拉了个人过来,没想到这随手一拉,居然拉到了一位这样身手了得的少年。不是他开玩笑,寻遍徽州府城,也找不出几个身手有这样好的人吧。

  还真被他拉到宝了。

  第一场斗过之后,第二场,便是挑选称手的兵刃刃比试。

  这次,再不是乱斗,你来我往,点到为止。

  经了刚才那一遭,再有力气进行第二场的人已经不多。

  家仆数了数,也就十五人。且这十五人中,大多数人身上都挂了彩,鼻青脸肿的,好不狼狈。

  独独只有穆延,面不改色,看起来和一个时辰之前的,别无二致。

  穆延随手挑了一把刀,他上下打量着这把刀,平平无奇,非常普通。

  在抬眸时,对手也已经选好了,是一杆长*枪。

  俗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就穆延手中的这把刀,对比起那杆枪已经失尽了优势。

  对面的人原本还坠坠不安的心,也在看见穆延挑选好的兵刃之后,平静了下来。

  下一刻,那人挥舞着长*枪上前,像是因为刚才的缠斗消磨了不少力气,又似乎是因为他对这长*枪并不熟悉,他的动作谈不上快。

  而这落在穆延眼中,就更加不足一提。

  穆延将刀刃面向自己,只用刀背迎面而上。他轻巧地侧身避开,手起刀落向那人背后吸去,咚的一声,那人栽倒在地。

  而这一幕落在祝三友眼中,便足以让他瞠目结舌,连连赞叹。

  祝三友早请好了医馆的坐堂大夫,一一替这些受伤的人看诊。而留到最后的八个人得的银两,则更高上一筹。

  穆延意外又开心。

  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就赚到了三两银子。

  也不知道三两银子,够不够给林复的娘亲看病抓药。

  比试结束,祝三友并未轻易的放他们离开,他将自己看中的八个人叫到了一处,分别给他们递上了事前承诺好的银子。

  “大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留在最后的能人,大家的身手,我都看在眼里,而这护院究竟是个怎么做法,我也大致与你们说一下。”

  他面上带着笑意,和蔼中又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凌厉,“在我们住家做护院,每月是五两银子,不敢说有多好,但至少在这徽州府中,你们决计找不出第二家月钱更高的。做了我们祝家的护院,自然也得守着我们祝家的规矩,时时刻刻都得听从老爷小姐的吩咐,吃住我们也全包了,还有单独的院子住。”

  说到这儿,他稍有停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周围人的反应。大多数人面上都是兴奋雀跃的,似乎下一刻就想在契书上摁下自己的手印。

  只是祝三有看好的那个少年却反应平平,像是不为所动。

  祝三有心里纳闷,难不成,他是看不上这五两银子吗?

  他收回目光,又朝着众人笑了笑,“若是大家伙觉得合适,明日就来这,我们再把契书签下,如何?”

  一干人皆是,连连称好。

  将手中装银两的袋子放好,穆延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开了祝家。

  祝三有招呼这些人的地方在外院,离的宅门不远。即便不用奴仆指引,大多数人,也都记得回去的路。

  一番打斗,反倒是叫这几个人都相熟了些。

  各自也顾不上身上脸上的伤,笑着谈论起来。

  “小兄弟,你身手倒是不错,我们一个个面上身上都挂了彩,就你还好好的,刚才的话,是我说中的,我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说着,他拱手朝穆延行了一礼,态度真诚恭敬,哪里还有之前的轻蔑。

  穆延不太习惯和旁人陡然亲近的感觉,他笑了笑,并未说些什么。

  只等穆延离开时,一直暗暗打量着他的一人面上稍添了几分怪异,紧了紧拢在袖中的东西,混在谈笑的其他六个人里面一同走了。

  ?

  穆延和林复会合碰面的时候,林复才从医馆里出来。他手上拎着三包药,面色愁苦。

  见他这样,穆言不由得眉心微蹙,“怎么了?”

  “卖货得的钱,才够抓三包药的,这三包药,只够吃半个月,可依着我娘的身体,半个月,未必能好……我明个只能再去一次山里了。”

  “不必。”说着,穆延从怀中掏出那袋银子,送到了林复手上。

  林复先是愣了会儿,然后伸手摸了摸,打开那袋子一看,见是白花花的银子,不由得目瞪口呆。

  “穆延……你你这钱是哪里来的?”

  “祝家大宅有人比武,我参加了,赢来的。”

  “那可真好,五两银子呢,省着点够花大半年了。”说完他将那袋银子,重新递给了穆延。

  然而出乎所料的,穆延却并未接过。

  “拿去给伯母抓药。”

  迎着林复诧异的神情,他接着开口:“比起我来说,你更需要这钱,伯母的身体更为要紧。”

  “那……那你呢……”

  “我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

  见穆延面部不改色的样子,林复痛下决心,他咬了咬牙到,“这银子算是我借你的,改日还你,这次多谢你了,穆延。”

  “不打紧的,我初来乍到,你们也帮了我许多。”

  林复拿着银子又回了药馆。穆延面露笑意,下意识抬手探向腰间,只是这回他抓了个空。

  那朵他还没有还回去的绒花,不见了。

  *

  祝家海棠苑,祝苡苡在院子里,小心翼翼的侍弄着茶花。

  眼看就快要入冬,秋日里繁盛的茶花也要渐渐凋零,花虽然耐冻,却也少不得需要好好照顾一番,祝苡苡向来喜欢这些,自然是得精心照料。

  吴齐自外院进来,便见着祝苡苡这般闲适的模样。

  “苡苡,你当真不去外院看看?”

  祝苡苡摇头,“我去做什么,反正只是挑选护院而已,与我也没什么关系,管事看着合适就招了呗。”

  吴齐却不赞同,“怎么和苡苡没有关系,此番挑选护院,我也是有意想给你找个贴身护卫……”

  “什么?”闻言,祝苡苡霍然起身,瞪大了一双杏仁眼,“给我寻个贴身护卫?吴叔叔,我也不需要出去走南闯北,怎么就要贴身护卫了,多大的面子啊……”

  她不过一介普通妇人,哪需要那样大的排面,自从回了徽州府之外,她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的最多的事情,除了去照看爹爹之外,就是在院子里看书,或者是弄弄花草。

  虽说她也有打算要帮着吴叔叔打理手下的商铺,但此刻也不着急,她打算先熟悉熟悉手上的账目再说。

  “苡苡啊,真不是吴叔叔说你,你看你前些时候回来的时候,那一身的血腥味,满脸的憔悴,如果要是身边有个人护着,哪至于这样,你也知道的,最近城里城外都戒严,想来也是动荡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个做叔叔的,也不能时时刻刻照看着你,要真有个身手了得的照看着你,我也放心。”

  祝苡苡本想拒绝,可看着吴齐那副操心的模样,不由得又有些心软。

  “好好好,我听话去挑还不成么。”

  吴齐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他还欲再和祝苡苡说上几句,却见外头来了人通传。

  家仆面上满是担忧,“老爷不好了,护院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晚点更新,下一章见面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