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玉轮暗淡,漆黑夜幕上只余点点星光,

  孟循穿过茫茫夜色,自衙署归家。

  他身形清正高大, 着一身青绿锦绣圆领袍, 步调沉稳持重, 绕过垂花门走过游廊,径直回了院中。

  院中只点着两盏绢丝灯笼, 隐隐绰绰的光晕照在他脸上,将他衬得越发冷峻淡漠。像是阴深幽沉的海, 静谧幽暗又危险。

  这座三进三出的宅子,安静冷清,孟循走进了也未能给其增添一点生机,只是在途经她曾住过的院子时,孟循脚步稍有停留。

  那清淡熟悉的气息一点点飘过来, 几乎微不可查。

  孟循知道, 那是她最喜欢的山茶花。

  现在是深秋, 已经快要入冬,想必再过不久, 那满院的茶花就要凋零了。思及此, 孟循不由得轻拧眉心。

  始终沉寂的湖泛起了点点涟漪, 一片接着一片,搅乱了他还算安宁的心绪。

  这几月正值秋审之际, 刑部需要复审不少各个州府调上来的案子,事情又多又杂, 他常常忙到忘了归家。

  于孟循而言, 现在这个家, 回与不回都没甚差别。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今日鬼使神差的就回了家,分明这么晚,他宿在衙署也无不可。与费昇一道,还能谈谈近日来的案子。

  孟循想,许是费昇与他说的话,让他那瞬变得那样稚拙。

  费昇问他,“怎么还在忙,你日日这样,令正不同你闹,不与你置气?好不容易将那陈将军的案子办完,放走了鸢娘,还不得花时间哄哄她?”

  费昇话里调侃促狭的意味显而易见,孟循只笑了笑,并未答话。

  他没有与人说过他和祝苡苡的事,这不过是她离开的第二日,他没必要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况且,他相信她总会回来的。

  孟循本不欲再追究这件事,可当他放下手中的卷宗时,就无可避免的想起了她。

  刑部衙署烛火荧荧,除了他之外还有费昇和几位主事经承,要比他那所谓的家热闹不少。可他却还是意料之外的起了心思,看完卷宗之后下了衙回了家。

  家里又没有人在等他,他何必要回去。

  等他真正坐在书房之后,纷乱的心绪却并未舒缓。

  他莫名想起了几月之前,他与祝苡苡曾在这处书房争吵。

  孟循以为他应该是想不起来这争吵的原因,可他只闭眸了一瞬,那日的记忆便浮上心头。

  祝苡苡体谅他辛苦,给他送汤。那会儿,她大约是因为鸢娘的事情对他心有芥蒂,话里便存了几分试探之意。

  仔细想想,那日情状皆是有迹可查,她只是存了些小女儿心思罢了,而他却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揆度她。

  祝苡苡是不一样的。

  她和那些奸猾恶心的商户是不一样的。

  孟循心中莫名生出些恼意,他待她,应该更冷静一些的。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孟循的思绪。

  “进来。”

  是在外头伺候的竹青,孟循院中,也就竹青一个伺候的下人。

  一来,他不习惯过多纷扰,二来他也不需要那样多的奴仆。

  在温暖昏惑的烛光映衬之下,孟循清冷的神色也添了几分烟火气,不再那样冷峻淡漠。

  原本还算惴惴不安的竹青,此刻也平静了许多。

  他端着朱漆托盘,上面装着一只海青色的小碗。

  半个月前东宫太子又派太医院的院使来了府上请脉,说是关心孟循的身体,实则也存了几分试探之意。

  太子欲将孟循纳入麾下,几次三番屡屡示好。

  孟循却并未有所表示。

  他除了刑部衙署,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皇帝身侧,身为天子近臣侍奉天子的侍读学士,他又怎会不懂皇帝喜恶。

  皇帝一向最厌恶朋党结交,即便做这事儿的,是未来国君东宫太子,也是如此,虽说皇帝没甚反应,像是习以为常,但私下以对太子的诸多做法有所不满。

  在南书房也忍不住发了几次脾气。

  太子却并未因为皇帝的容忍而有所顾忌,反而认为自己的父皇是认同自己的,于是行事更无顾及。

  孟循想,兴许不只是太子,太子门下的幕僚,太子的母族,想必都是这样认为,他们认为帝位唾手可得。

  太子还需要一个能够揣摩帝心的弄臣,他孟循便是这个最适合的角色。

  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不愿意卷入党争。

  他因为查案受伤的事情众所周知,太子本着君臣之礼,遣御医前来看望也无可厚非,无可指摘,反倒是博得了宽厚臣下的贤名。

  御医查过脉之后便开下了一副方子,嘱咐孟循好生调理,兴许有助于恢复记忆。

  但于现在的孟循而言,记忆是否恢复已经无关紧要,他甚至不愿意在这事上过多纠缠。碍于情面,他便吩咐竹青,如果他宿在家中,就去煎药,如果不在便不用在意。

  竹青在他面前待了四年,做这些事情还是不在话下。

  在目光触及那竹青色的小碗时,孟循的神色有片刻怔了,他原本想让竹青将那药倒掉,可话还未出口,他便改了主意。

  “端过来。”

  竹青应了声是,赶忙将药端了过来。

  凝眸望着那漆黑的药汤,孟循有片刻失神。而后他端起海青色的小碗,喝完了那碗药。

  竹青正欲离开的时候,孟循叫住了他。

  “这只碗,哪里来的?”

  看着孟循那双眼,竹青哪敢有所隐瞒。

  “是夫人的,当初大人您叫我把这只碗还回去,夫人说不要了就留在这。”

  话一出口竹青就后悔了,两人已经和离,上下伺候的人都知道。

  这会儿哪能叫夫人呢?

  哪知孟循却并未有所反应,像是不觉得他的称呼不对,只轻描淡写的嗯的一声。

  “这只碗,好好收着。”

  心绪纷杂不宁的时候,孟循总习惯练字,写字能让人静心。

  半个时辰过去,他心中再无杂念。

  他等来了深夜归来的墨石。

  墨石一身黑衣劲装,穿袭夜风而来,身上还带着丝丝冷意,但他却并未有所反应,面色如常。

  “廖御史和薛侍郎半月前私底下有所往来,廖御史新纳的妾室,是薛侍郎的夫人张氏送过去的。”

  孟循面上了然。

  他早知道都察院中的廖御史并非周御史那般刚正不阿的人物,廖御史平日里多在纠察百官形态仪貌处下功夫,少有谏言朝事。

  可就这样一个人,昨日竟在早朝时谏言皇帝,彻查江宁提督织造太监贪腐一案。

  提督织造太监,是内廷司礼监的外派差事。因为近年来天灾横行,国库空虚,皇帝也有意让这些外派的太监收刮些银钱,充盈国库,当然了,面子上总要圆的过去,事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士大夫皆要脸面,于是这事,便落在了无谓脸面的宦官头上。

  古往今来,江宁苏杭三地皆是富庶之地,适当收敛些钱财,充盈国库,也没什么可说的。即便是你中饱私囊,只要别将事情做得太过难看,上下都过得去,便也不会有人去追究。

  也就是几年前,苏州那边的提督织造做得过分了些,收刮了不少钱财,纳入了自己囊中,不顾百姓死活,逼死了不少纺工,苏州府百姓怨声载道,事情闹得太大,引得周御史在太和殿前死谏。

  皇帝震怒,随即革了那宦官的职,立刻找了个人顶过去,此事才算平息下来。

  这也就安静了两三年的功夫,居然又有人重提此事。

  这是满朝上下心照不宣的秘事,好好的,也不会有人提这事,但既然提了,也不能不管。

  总得派人去查,查过之后朝廷也该有所反应,革职查办还是如何,总会有个态度出来,以正朝纲,以正所谓清廉之风。

  在礼部侍郎薛京的一番提议之下,这事落到了孟循头上。这又算不了什么好差事,容易得罪人,也未免能谋到什么好名声。

  因为替陈将军翻案的事情,他毫不意外的得罪了礼部的那位薛侍郎。

  只是这事头起的有些蹊跷,孟循不免得有所怀疑。他便遣了墨石暗中查探薛京和廖御史两人之间的关系,果不其然,两人私下早有勾结。

  孟循倒并不怕得罪司礼监。

  他时常在皇帝身边待着,对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秉笔太监关系不睦也有所耳闻。那江宁提督织造是掌印的亲信,若真有贪腐的事在,想必其中大部分钱财也是落入了掌印手中。

  他若能将两人关系运用得到,倒也不至于引火烧身。

  孟循合着眸子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墨石恩了声,正欲离开时,孟循却突然叫住了他。

  “她可离开京城了?”

  孟循知道祝苡苡的路引有问题,不管她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都注定会被拦下,让她去补齐路引,也就是说,她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就出了京城。

  最快的话,也该是明日才能离开。

  尽管孟循没有刻意去打听她究竟住在哪间客栈,但他知道,她不会那样顺利的离开。

  闻言,墨石面上稍有犹疑,“夫人已经离开了,昨日便登船离开了码头。”

  孟循抬眸,稍有意外,“是谁帮她的?”

  她不可能只靠自己就在昨日离开,除非是有人出手帮忙。

  “广平侯世子,韩子章。”

  “也对,他是京卫指挥使司同知,有他的印信,她便能轻易离开。”

  只是,这广平侯世子,怎么突然有了闲暇,去帮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与她争吵的那日,起因便是韩子章。

  孟循不明白韩子章为何几次三番的要纠缠于她,更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祝苡苡是他的妻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他还好好的活着,轮不到旁人去觊觎他的所有。

  就他所知,礼部那位薛侍郎有意要与广平侯府结亲。

  薛侍郎打的一手好算盘,大女儿嫁给五皇子,小女儿,现下已经十九岁,却迟迟没有定亲,便是一直在等着韩子章。

  不过似乎神女有梦 襄王无意。

  但雷霆手段的韩子章并不怎么擅长应付这位薛家的小女儿薛雪,大多时候都是敬而远之,远远的不愿搭理。但薛莹雪却颇有其父之风,并不把小女儿的矜持放在心里。

  韩世子那般高枕无忧,总该有些烦心的事才对。至少得让他体会他的万一。

  孟循让墨石候着,自己休书一封,吩咐他明日交给费昇。

  墨石离开之后,孟循突然生出些恍惚之感。

  像是这样的情绪,他曾经也有过似的。并且引起他这样莫名情绪的人,也是韩子章。

  这似曾相识,极为熟悉的感觉,让他烦闷又困惑,头疼的厉害。一时不查,他将书桌旁的茶盏打翻,杯盏碎裂的声音,引起了门外的竹青注意,竹青匆忙进来。

  孟循招了招手,“无事,待会收拾一下就好。”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那药的缘故,他头疼的厉害,再看不下任何东西。即便歇了一夜,那疲惫之感也未能消退多少。

  他兀自换了官服,外头伺候的小春端来厨房准备的早食。

  孟循叫住了小春,随口吩咐她去泡一壶浓茶。

  他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但去衙署上值,还需要打起精力应对。

  小春听见,先是低头称是,随后转身打算去拿杯盏泡茶,只是在离开的下一刻,孟循叫住了她。

  小春乖觉的转过身来,向孟循行了一礼,“大人还有何吩咐?”

  祝苡苡虽然离开了,但以往在他院里伺候着的小春小秋两人,孟循却并未让她们离开。

  他不需要人伺候。

  但是她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需要。

  他希望,等到她明白,回来之后,屋里的陈设一如她离开之时。

  小春小秋跟了祝苡苡四年,对她的癖好习性都有所了解,也晓得怎样照顾满院的花草,没有其他人比她们更适合。

  小春今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这是那鸦髻上簪着一只东西,他觉得有些眼熟。

  他一定见过。

  以小春每月的月钱,她决计买不起这样的如意金镶玉累丝簪子。别说是一个月,小春就是不吃不喝,攒上几年,也未必买得起这样一根发簪。

  孟循不喜太多人伺候,原因有二,其一他习惯清静,其二院子里多了人心复杂,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他留着小春小秋,也因为他对他们家里的情况了解。

  小春父母早亡,家里再无旁人,但她有个嗜赌的情郎,将两人多年攒下的积蓄都败得干净,可小春却对其痴心不改,一直拿月钱供着。

  现在似乎好些了。

  孟循的目光,一寸一寸打量着小春,这让小春背脊生寒,不由得开始发抖起来。她分明也没做什么错事,可偏偏应对起孟循的目光,她却不由自主的害怕。

  “你头上的簪子,哪里来的。”

  小春心里咯噔一下,心里万分慌乱。

  她太害怕了,跪在地上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后悔了,她不该图这只簪子好看就不听夫人的话,她应该去当铺当掉,或者是把这只簪子融掉,改做其他的首饰。

  夫人明明提醒过她,可她却鬼迷了心窍。

  小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是夫人赐给我的,是夫人赐给我的。”

  孟循眉心微蹙,“夫人赐的?”

  小春听出了孟循话里的疑惑,赶忙解释道:“是夫人离开前赐给我的,不只是我,小秋也有,夫人念在我们这几年尽心尽力的伺候,所以赏了我们些东西。”

  如果是祝苡苡送的,那也解释的通,为何他看着如此眼熟。

  他神色稍霁,“还有什么?”

  小春不再犹豫,一股脑说了,“夫人还省了些腰带和香囊,让我拿去绣铺里面卖,我……我贪心留下了一条……”

  “去,拿来。”

  小春,原本是想留一条送给自己的情郎,如果孟循今日没有这样问的话,明日,这腰带便会落到了小春情郎的手里。

  小春原本可以不用说这些话,可是小春扛不住孟循的眼睛,那双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却让她感到万分的害怕,好像她不说实话,又或者是话说得不干净,他便会把他剥皮拆骨。

  她听人说过,大人在刑部的时候,是施过那些刑罚的。有些疼的忍不住大声叫唤的,便会被拔掉舌头。

  小春越想越怕,连滚带爬的从自己房里取来了那条腰带。

  孟循接过拿在手中,细细摩梭着上面细腻精巧的纹路,他将腰带贴在手心,仿佛透过这腰带,也感受到了祝苡苡当时下针时的温情。

  他难得唇角勾出一抹笑,笑意一点点舒展开来,从唇角漫溢到眼尾,再到眉梢。

  一条腰带,像是能治愈他焦躁疲惫的良药,他需要更多,更多她为他做的东西。

  “还有。”

  小春连连摇头,“没有了,大人真的没有了,其他的我都拿去卖掉了,真的没有了……”

  他重复道:“还有。”

  孟循分明是笑着的,眼角眉梢都淌着笑意,可这笑落在小春眼里却分外的怪异,她双股颤颤心跳如雷,眼里蕴着泪,双唇颤抖着流出口涎。

  “去把卖掉的那些,找回来。”

  他没有说后果,小春却更是害怕。

  “是……是……”

  小春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孟循转身,将那只腰带好好的珍藏起来。

  他可以忍耐的,他可以再给她一些时间的。

  一个月,两个月,最多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他还没有来找他,他一定会去徽州。

  孟循不断的劝慰着自己,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

  养了近半个月的伤,穆延终于能够行动自如。

  他在徽州府落了户,用身上仅剩的银钱,在徽州府城外的一处村落置办了一所小院。

  在这处村落,里头大部分人都是靠去徽州府城卖些山货,以维持生计。

  穆延没有做特立独行的那个,他真正当起了一个普通的猎户。

  早在离开边境的那刻,他心中便下了决断,他不要再背负那样耻辱的身份,他安心做个普通人就好,便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猎户也好。

  虽然他只有一个人生活着,但他很快便于这村落中的左邻右舍熟悉起来。

  村子里大部分的人都很友善,似乎没有因为他是外来投奔的,就对他带着偏见看不起他。

  左邻右舍的相处都十分和睦,偶尔村民们瞧着他一个人可怜,还会送一些吃食给他。

  他上山打猎,也会和村里的人结伴同行。他身手好,能照看到一些村里其他的人。

  在穆延的帮助之下,许多时候上山一趟都一无所获的村民,渐渐也变得能猎到些东西了。

  甚至,穆延会将自己猎到的东西送给其他村民。

  久而久之,他发现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平静安宁,没有丝毫变化动荡。

  要比在边境的生活,好的多。

  只是时不时的,他总会看着那朵绒花出神。

  分明他也知道,这个东西,对她应该也是无关紧要的,可他心中却总想着,该把东西还给她才是,也该好好感谢她对他的救命之恩。

  但那日之后,她的踪迹似乎再也找不到。

  他随着同村的人一起去徽州府城时,偶尔也会四下查看。

  但他从来没有找到过她。

  其实也对,她是个女子,瞧着年纪,兴许还在闺阁之中,又怎么会轻易出门呢,她替他付清了药钱,出手那样阔绰,想来应该是出身豪绅之家。

  穆延在接下来的半个月,细细查过徽州府城中有名的豪绅之家。

  但也没什么线索。

  除了那祝家之外,其他豪绅之家中没有那样年纪的女子,可这祝家的独女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嫁做人妇了,又怎么会是她呢。

  穆延有些心灰意冷,只是在路过祝家时,却发现门口突然十分热闹。

  穆延鬼使神差的朝那边走了几步。

  他身形高大,在一众人中近乎鹤立鸡群,一眼就叫祝三有注意到了。

  祝三友细细打量起了穆延。

  瞧上去你年纪有些小,虽然说是个猎户打扮,但也不知道身手如何。

  可环顾了一周,过来凑热闹打算应征护院人选的,单看这身形模样,似乎没一个比得过面前这个少年。

  思虑片刻后,祝三友吩咐身边的家仆招呼着这些人,自己则绕开人堆,笑着走到穆延面前,笑着上前问他。

  “小兄弟,你可也是过来应征护院人选的?”

  穆延看着面前这位貌似和蔼的老人,心里疑惑万千。

  原来这里是在应征护院的么?

  穆延正打算开口拒绝,祝三有却拉着他往那热闹的人堆过去,他一边走着一边说着。

  “也是了,放眼整个徽州府城,便是我们祝家护院的月钱最高,小兄弟也过来试试嘛。”

  作者有话说:

  穆延:???

  稍微晚了一点!下次更新应该也差不多9点,不会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