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也就是南蛮贤王稗昀,闻言撇开眼,站了起来,冷声道:“我们自有分寸,到时你按计划配合我们就可以了。”

  稗昀甩袖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转过身说道:“记住,我是你舅舅。”

  楚王看着稗昀离开,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凭你,也配?”

  书房后,咔哒一声,从暗室内走出一个人,那人走到桌边,轻声道:“殿下,和南蛮合作,不喾于与虎谋皮。”

  楚王深深看了一眼走出来的郭淮,忽然开口说道:“有时候,本王真的觉得人生太不公平……不说独得父皇宠爱的高阳,就连小可怜一般的李明恪,都有甘心为他赴汤蹈火的陆安衍。”

  楚王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惆怅:“如果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偏偏……李明恪真是好命呐,当年我就看不惯他那副天真的模样,可惜有个为他出头的陆安衍,要不然他何曾能够有今天!郭淮,你说,我怎么就没有这么一个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人在身边呢?”

  郭淮沉默了许久,对于楚王,他的情绪很复杂,他在楚王身边十来年了,这人你说他坏么,倒也不是,说他好么?但很多时候的举动却又让人捉摸不透。可终归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缓缓说道:“殿下,现在还来得及。”

  “落子无悔呐,我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楚王微微讥讽说道:“郭淮,我不是先皇血脉……”

  郭淮的面容不由得僵硬了起来。

  楚王平静说道:“所以,先皇从来没有想过立我为储君的。”他眼光转过,看了郭淮一眼,笑道:“怎么?怕我灭口吗?”

  郭淮低着头,不敢应。多年来他脑中的数条疑惑在此刻豁然开朗,莫怪乎楚王手中竟然没有护卫皇家的暗卫,而只有他自己培养的暗侍……莫怪乎楚王虽然手掌东大营里的兵权,却只能调动东大营中他自己的嫡系兵马……

  楚王淡淡地说道:“别怕,我只不过是觉得有点没意思了。”他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郭淮,叹息道:“先生,你我相伴数载,这点情谊还是有的。到了那天,你就自行离府吧。”

  郭淮沉默了很久,没有接楚王的这一句话,只是轻声说道:“殿下,何不放手?您毕竟还是大齐的楚王。”

  “放手?”楚王有些自嘲地笑道。他摇摇头,冷漠说道:“先生,这条路是我选的,无论如何我都要走到底的。要么生,要么死……”

  “殿下,您还有王妃,还有您的一双儿女……”郭淮忍不住又劝道。

  楚王听到这话,有些失神,良久以后,才开口道:“他们啊,这都是命吧……先生,夜了,你去歇着吧……”

  郭淮看着楚王那张逐渐恢复平静的脸,心中叹了一口气,躬身行礼,慢慢退出书房。

  “先生,这段时间,还是要烦请您在府中待着。”楚王忽然又开口道,“待事情了结后,本王只会放先生离去。”

  郭淮心头一寒,寒意在屋内飘荡开,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是”,而后退了出去。

  背后的身份

  

  翌日

  一夜飘雪,到了清晨,雪就停了。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透了出来,光线反射在晶莹剔透的雪上,荡开浅浅的光晕,颇有一番银装素裹的意味。

  西城别院里,陆安衍皱着眉头坐在床上,他接过递到面前的药碗,并没有喝下去,只是看着眼前本不应该出现在城里的小满和李越,沉默了好一会儿。

  荣铭从门外走了进来,对屋内的沉闷毫无反应,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先退下去。然后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解释道:“别想了,人是我喊回来的。”

  陆安衍慢慢地把苦涩的药汁喝下,随手将药碗放在床旁的高几上,顿了顿,道:“让他们回去。”

  “安衍,”荣铭看着陆安衍冷淡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严飞还伤着,你身边的人这次也折了不少,至于调来其他人需要时间,而且大幅度调动,太引人注目了。他们,你毕竟用的惯……”

  陆安衍没有接话,垂下眼眸,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安衍,这世上没有什么面面俱到。”荣铭说话很直接,他的脸上收起了日常的嬉笑,显现出与往常完全不同的冷酷,“更何况,你也不是什么圣人。”

  陆安衍抬起了头,脸色微微发白,他侧过头看向窗外,良久,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放心。”

  荣铭的脸上有些犹豫,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你身上的伤,我处理过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不要使用内劲,你……”他看着陆安衍苍白的脸,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接着道:“罢了,让你不要动用内劲是不可能的,但你至少不要过度使用,尤其是钉在你体内的十三针,至少你得保证钉在你胸口大穴里的那一根不崩出来,那一根是用来护着你的心脉的,它在,至少我……还有机会救你……”

  话说到最后,荣铭忽然有些说不下去,看着陆安衍弱不胜衣的模样,他心中突然浮起一缕不安,宛如梗着一团棉絮,轻飘飘地浑不着力。

  “陆安衍,为什么这么替李明恪卖命?”荣铭将床边高几上的药碗拿到桌上,低低地问了一句。

  陆安衍没有回话,荣铭也没有继续追问,只叹了一口气,大步走出房间。

  “因为,我答应他。”陆安衍轻声说道,“但有一天,他为君,我为臣,定会忠君护国平天下……”

  走至门口的荣铭脚下顿了顿,陆安衍好像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下,眼里带着一抹怀念,温柔地道:“何况他不仅是帝王,也是兄弟……爱护自家兄弟,不是很正常的吗?”

  “愚蠢!”荣铭有些恼怒地斥责了这么一句,就甩袖出了门。陆安衍,你把他当兄弟,可知他心中如何想的……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