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李明基微微一眯眼,将手中的长弓交到亲卫手上。中年内侍从容地走了回来,对着楚王李明基拱了拱手,道:“王爷神勇。”

  楚王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他没有接话,只是神色间有点不虞。

  “时间不早了,咱家该回去了。”内侍笑吟吟地道,对刚刚发生的事似乎毫不关心,但在转身的时候,却又阴测测地添了一句,“王爷,府上的侍卫实在令人失望。”

  “老东西!”楚王看着内侍离开,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脸上浮出一丝狠辣,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去和高进说,死要见尸。”

  “是。”

  沉入冰冷刺骨的河中,左胸处骤然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痛,疼痛让陆安衍瞬间清醒了过来,奋力从水中浮出,挣扎着上了岸,吃力地坐在岸边,他微微低头,看着左胸上的冷箭,那射中他的长箭已经全数扎了进去,只剩尾部的箭羽遗留在身体外,血混着河水不断淌出,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陆安衍摸索着将绑在腿上的匕首抽出,而后伸手摸索着将穿透身子的箭杆削断,动作时轻微的震动,顿时从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咬牙继续用匕首将胸口处的箭羽截掉,留下一个小小的尾头在伤口里,等到安全了再拔出。现在他手上没有什么药,不敢直接□□。处理好这些,他勉强撑起身子,才站起来,就觉得左腰侧疼的厉害。

  “唔!”陆安衍微微一弯腰,踉跄地走到树边。此时不能停留,可是他觉得很乏力,靠着树,低头看了一眼侧腰,那里嵌入一枚梭形暗器,伸手摸过露出来的暗器尾部,隐隐触到暗槽,这是用来防止凝固放血的,□□应该会引起大量失血,不□□便是缓慢出血。他放下手没有拔出暗器,现在还需回去将栾燕带出来。

  陆安衍喘了一口气,眼前有点恍惚,重伤初愈,又为姜修竹过劲化瘀,体力就跟不上了。今夜他的运气还算不错了,楚王那一箭本来是精准地射向他的左胸,只不过在长箭贯胸而过前,他正好被内侍的暗器击中,带着内劲的暗器将他的身体带后了一下,让本来要贯胸而过的冷箭避开了心脏要害处,只穿过了左肩下一点的地方。黑衣被冷水浸透,持续失血的身体忍不住地轻颤,陆安衍咬咬牙站直身子,他必须在自己体力耗尽前回王府将栾燕带走。

  将人藏在王府里,不过是利用了“灯下黑”这种心理,只是一时的欺瞒之计,时间拖得久,楚王府的人总会反应过来,栾燕就危险了。

  在安静的令人窒息的夜晚,陆安衍从腰间摸出一颗红色药丸,混着血水咽下去,缓缓提起一股内劲,脚下轻踏,使出纵云梯,拔地而起,身形如一只凌空飞翔的鹞子。

  惊险

  

  或许确实是运气好,陆安衍拖着重伤的身体才离开岸边,高进便带着人马追了过来,两人间恰巧打了个时间差。

  高进抽动了下鼻子,感觉到空气里淡淡的血气,他偏了偏头,忽然狠狠骂了一句:“他娘的,命够大的!”

  身边的侍卫沉默地站在高进身边,低声请示:“大人,人活着,不过应该伤的不轻,我们是全城搜还是……”

  高进面色难看,心头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摇了摇头道:“先顺着这河找。”

  “是。”

  此时天色正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楚王府正在收拾院落里的一片狼藉,层层而出的侍卫沉默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那些死去的侍卫由专门的人手接手处理,还有一些伤重未死的侍卫躺在地上,偶尔发出几声痛苦的□□。

  陆安衍小心翼翼地伏在墙头,在晦暗夜色的掩护下,撑着身子跃过王府大院的高墙,王府里的人可能都还在前院收拾残局,后院里倒是不见人影,他绕到假山后,这里没有什么变化,和他离开前的样子一样,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里散开。陆安衍缓缓上前,拉开挡在假山前的尸体,忽然,一道银色的影子迎面而来,他反手丢出身上的飞刀,“叮”的一声,短兵交接的两把暗器落了下来。骤然出手而牵动伤势的陆安衍低低咳了两声,震得左胸处的那半截箭微颤,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传开,他扶着假山,忍不住闷哼一声。

  “是我。”陆安衍探身进入假山洞里,对着暗处挣扎着起身的栾燕出声示意。

  栾燕转头呕出一口血,勉强聚起一丝的力气在看到陆安衍的身影时就散了。陆安衍的动作有些迟缓,弯腰的动作扯到了伤口,他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地走到栾燕身边。

  闻到从陆安衍身上透出的血腥味,栾燕不由地面露担忧,陆安衍之前给他喂下的药很好,所以这时他的意识倒还清醒,只不过也只是清醒着而已。陆将军应该伤的不轻,刚刚的闷哼声以及迟缓的步伐,他都看得出来。

  “将军……东西……”栾燕努力发声说道,只是他的声音微弱地几乎只剩下气息。

  陆安衍蹲下身子,搭脉探了一探,感觉到指腹下的脉紊乱虚软得很,他蹙眉扶起栾燕,将所剩不多的真气又输入一丝,忽然,心口一痛,他忍不住吐出一口血,鲜血溅落在栾燕的侧脸,喘了口气,陆安衍低低说道:“莫担心,我带你回去。”

  言罢,不待栾燕回复,陆安衍背起栾燕,栾燕察觉到溅落在脸上的温热,铮铮铁骨扛了三天酷刑的暗探在这时只觉得一股热气从心口涌起,他怎么会不知道陆将军始终不让他把东西交代出来,是想让他心有执念好撑着回去。陆将军此时应该伤的很重吧,伏在他的身上,栾燕很明显地可以感受到陆将军身上不断渗出的血。

  栾燕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何必如此,他不过是一个探子而已。

  才出洞口,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假山前,陆安衍背着人猝不及防和前来收拾尸体的侍卫打了个照面。侍卫的反应很快,他立即后退,双唇微张,正欲发出警示的啸声。陆安衍看到人后退,迅速抬起手腕,暗藏着的飞刀破空而出,在侍卫的尖啸声发出前,直直地插在人的额头上,那侍卫瞪着一双眼,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陆安衍扫视了一下四周,不敢耽搁地提起内劲,跃空而走,如消失在黑夜里的幽灵一样。

  没有过多久,收拾后院的侍卫到了假山,看到假山洞口的尸体,脸色一变,打了个手势,让四周过来的侍卫警戒地搜寻一番,而后,迅速回禀楚王。

  “你是说人去而复返了?”楚王坐在书房里,将茶盏放了下来。

  “是,王爷。”亲卫恭敬回道,“马三发现了人,但来不及警示就被杀了。”

  楚王手指敲了敲桌子,他的双眼有点恍惚,显得心不在焉的,忽然间脸色微变,阴沉沉地道:“好一招‘灯下黑’……去把高进喊回来,不必找了……”

  “是。”亲卫似有不甘地应道。

  楚王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看着亲卫退出房间,半晌之后轻声地自言自语道:“皇弟既然舍得把姜家小子当鱼饵抛出来了,那如果这时候把鱼饵撕了,他们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吧?”

  他忽然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盏压在桌上,双眼如鹰隼般狠辣无情,压着嗓子道:“通通都想从我这里撕开一块,那就做好准备被反咬一口!”

  陆安衍背着栾燕在黑夜中行进,他伸手抹去口中溢出的血,一股疲惫涌了上来,背上的栾燕早就昏睡过去了,无声无息的,若不是扣在手中的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陆安衍几乎要以为栾燕已经死了。

  丑时刚过,严飞应该已经撤回去了,现在这个时候他需要找个医术高超的人来医治栾燕,荣铭那里不能去,皇宫更不能去,楚王府今晚刚刚遭遇一场暗战,皇宫那里定是很多人盯着,现在入宫太打眼了。主要是他伤的也不轻,实在没法做到悄无声息地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