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惊,正要张口喊人时,只觉得一阵风过,脖子处一阵剧痛,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人便软软倒了下去。陆安衍麻利地将人拖了下去,隐在假山后,将那原本立在阴影处的侍卫拖到屋里,摆正脖子后定在屋子墙边的阴暗处。他提了提内劲,口中发出和那侍卫相同的嘶哑声。

  “大人,王爷急召。”

  高进在地牢中,听到声音,皱了皱眉头,心想着莫非王爷对这探子又有什么新的指示,他和一旁的侍卫交代了下先不动这人,便大步走了出去。出了暗道,看到屋子阴暗处的侍卫,不疑有他,快步出了房。

  看着高进离开了地道,陆安衍迅速遁了进去,他的脚步很轻,在幽森的地道里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地道尽头是一处亮光,离亮光越近,就越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陆安衍眉头紧紧皱起,屏住呼吸,走出地道,便看到手握长鞭的侍卫,那侍卫看到陆安衍,惊了一下,却见陆安衍对他笑了笑,忽然一道黑光闪过,狠狠穿过侍卫的额头,鲜血横出。那侍卫的额上多了一支短□□,直直地倒了下去。

  地上发出沉闷的噗嗤声,陆安衍一眼扫过空旷的地牢,没有其他人在,他直奔木架,手指一搭这人的脖子处,还有微弱的脉息。手腕一抖,薄刃尽出,捆着的绳子瞬间就断开,木架上的人无力地倒了下来。

  陆安衍揽住倒下的人,滑腻腻的鲜血沾了一手,许是触到伤口,垂着头的人无意识地发出痛吟声。陆安衍扶着人坐下,从腰间拿出一颗红色药丸,放入那人的口中,一手贴在人后心,缓缓输入一股真气保住心脉。

  不知高进何时会回来,陆安衍不敢多做停留,背起人立刻离开地牢。

  高进心中虽有疑惑,却依旧是脚步不停地走过去。走到书房处,听到里面低低的交谈声。高进扣门,道:“王爷,急召属下前来,是何吩咐?”

  楚王拉开门,疑惑地看了一眼门口的高进,回道:“我不曾急召你,谁传你来的?”

  高进抬头,和楚王对视一眼,忽然脸色一变,失声喊道:“不好,地牢!”

  交手

  

  陆安衍背着人出了地牢,还未出院子,就听到尖锐的哨声。一道道黑影闪过,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背上的人轻轻□□了一声,呼吸略急促了点,微微睁开被血糊住的眼,感觉到自己是伏在人的背上,挣扎了一下无力的手脚。

  陆安衍察觉到人醒了过来,没有多说话,听着一阵又一阵警示的哨声,他迅速回转身形,回到刚刚安放侍卫尸体的假山处,将背后的人放下来。血肉模糊的探子因为伤口的疼痛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你……”探子看着眼前蒙着黑布的人,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借着微弱的月光,陆安衍抹开探子脸上的血,这才发现竟然是八处的暗探栾燕。三年前,在西境暗哨所他们打过交道,西戎皇室内乱的消息就是栾燕传来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人。

  “栾燕,我是陆安衍。”陆安衍低声安抚道。

  栾燕无神的双眼微微一亮,吃力地拉住陆安衍,道:“东西在我……”

  陆安衍没让他说完,将人安放在假山中,手轻轻摁在栾燕的胸口,柔和的真气渡了过去,“等我带你回去再说,你在这里等着。”他知道栾燕现在也就撑着一口气,如果东西交给他后,这口气就散了。他没让栾燕说完,渡完真气就起身走了出去,把侍卫的尸体拉过来,反手一刀,砍断侍卫的脖子,鲜血溅落在地上,掩饰住刚刚地面上的痕迹。

  他的动作很快,将路上的痕迹扫掉。但府邸中的侍卫反应也很快,片刻间院落里处处杀机迸现。陆安衍错身而入,眼里杀意重重,十年战场,他从不是一个对敌人心慈手软的人,招式里血杀之意极重,每一次出招都是快准狠辣,楚王府里的侍卫很多也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来回交手里都是舍生忘死。眨眼之间,楚王府邸的侍卫已经倒下一批,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一切的杀戮在沉默中进行,偌大的楚王府里除了交手时发出的声响,竟再无动静了,死去的人也是悄无声息地倒下,加上一地的鲜血,显得诡异而残忍。层层的侍卫围成圈逼杀陆安衍,陆安衍像一台精准的杀人机器,以最直接的杀招从层层围住的小圈里撕开一道口子。

  陆安衍抬起手腕,一道□□,破空而出,直扑向挡在身前的一个壮汉。噗呲一声,短弩刺穿壮汉的眼窝,带出一些红白的液体,人往后退了一步,就颓然倒在了石板地上,砸起一阵灰尘,满地猩红,这股肃杀之气让前仆后继而来的侍卫顿了一顿。陆安衍没有停顿,手腕一翻,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薄薄的匕首横刺过去,他整个人像影子一样飘出去。

  忽然,眼前一个人影挡住,陆安衍脸色不变,脚尖在青石板上一点,整个人跃至半空中,那道人影猝然跟上,在空中与陆安衍对了一掌,两人一击即分,陆安衍冷冷看着退开的人影,对方正是去而复返的高进。

  高进低头咳了两声,‘呸’的吐出一口血沫,他不是陆安衍的对手,但是眉眼间没有慌张,随手抹去唇边的血,冷声喝道:“何方宵小,竟然来王府撒野?”

  陆安衍没有接话,只觉身后一丝异动,脚下交叠,翻身躲过,轻飘飘地立在墙上,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看清偷袭自己的人竟然是一个内侍。突然,耳边响起一阵阵□□拉开的声音,陆安衍双眼扫过房角、院落、墙头,对着自己严阵以待的侍卫以及他们手上黑漆漆的□□,蒙在黑布下的脸不由地苦笑起来,看来想全身而退并不容易了。

  “高进,拿下他!”楚王信步来到庭院中间,扬声吩咐,“窥探王府,论罪当诛!”

  空气里弥漫着肃杀之气,细月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陆安衍觉得有点冷,混着栾燕的血的衣服湿漉漉地裹在身上,在这么多人的围困下,静寂得甚至可以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这个夜太安静了。

  看着在黑暗中泛着冷光的箭头,面无表情立于楚王身侧的宫中内侍,以及站在庭中怒目而视的高进。对于能否带着人全身而退,陆安衍全然没有把握。只是,他知道自己决不能露出任何痕迹。

  夜探亲王府,形同谋逆。

  楚王盯着遥遥站着的陆安衍,冷冷开口,他的声音里散发着阴森森的杀意:“杀了这个奸细,放箭!”楚王一开口就将奸细二字安在了他身上,陆安衍紧紧皱起眉头,这是要将他钉死在这个罪上,他现在决不能露出任何可能暴露他身份的痕迹。因为这个罪,陆府不能担,皇上更不能保。

  漫天的黑色箭雨袭来,陆安衍抽出腰间的软剑,剑势犹如银龙,卷起疾风,在刻不容缓的间隙里,堪堪挡下扑面而来的箭雨,只听“叮叮叮”轻响不绝,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脆。

  一轮箭雨过后,陆安衍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刚刚偷袭他的内侍身形一晃,一双手如钩似爪地袭来。陆安衍提起一股真气注入软剑,迎面而上,“噌”地一声,带着内劲的笔直软剑与内侍的手撞在一起,发出如钢铁相撞的声音。大金刚爪!陆安衍悚然而惊,这是南蛮王室的秘传之技,没想到竟会在楚王府出现,更没想到使出这招的人是一个内侍。一声极轻微的嘶鸣声响起,陆安衍没时间细想,高进已经直拳抢攻上前。

  如漆般的夜色,细月如受惊的小姑娘一般钻出了头,朦朦胧胧地撒下一点清辉,陆安衍与两人以招拆招,快若流星,急似闪电,却不闻半点声响,空中只有衣带凌空的微弱风声。

  “箭来!”楚王李明基看着三人胶着的身影,低喝一声。楚王李明基在战场上是以百步穿杨出名的,他伸手接过身边亲卫递过来的乌木长弓,双足一前一后,稳稳地踏在青石板上,全力将弓弦拉至满月,一支漆黑发亮的箭枝,直直地瞄准了墙上在内侍和高进的攻势下飘忽不定的身形。

  陆安衍一剑劈开袭来的暗器,转身与高进对了一掌,借势腾空,打算跃过墙头离开,身形还在半空中,楚王已经松开了手指,冷箭直飞而出,狠狠地扎进陆安衍的身体,飙出一道血花。

  陆安衍闷哼一声,回头看了尚未放下长弓的楚王一眼,人已顺着箭劲飞了出去,沉沉地落入府外的护城河里。

  “追!”顷刻间,高进带头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