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衍吃力地坐了起来,肖圆圆伸手搭了一把让他靠在床上。陆安衍觉得身上不似先前那般畏寒,松快了一些,想来是何小花下手医治了一番。他拱了拱手,道:“又麻烦何处长了。”

  何小花皱起秀气的眉,作为一名医者,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听医嘱的患者。若是其他人敢如此肆意妄为,他不介意送人一程,直接下黄泉,省心省事。

  “陆将军,刚刚给您扎了针,抚顺了您体内伤势,药方我也重新给您调整了,”何小花收好行头,想了想又接着道:“这次的药方,药劲有点重,但不会伤着您的根基。服了药后,您可能会出现反复发烧、精力不济等情况,但只要多睡睡就好,伤势也会快速恢复。”

  “陆将军,服药期间,不可饮酒,不可喝茶,不可动武。”何小花肃着一张脸,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肖圆圆,虽然肖圆圆的脸上没有什么神情,但熟悉肖圆圆的何小花自然是看得出隐在他眼中的担忧,叹了一口气,补充道:“如果您不遵医嘱,下次只能另请高明了。”

  “……好的,在下记着了。”陆安衍闻言,浅浅一笑,略带着歉意道。

  “陆将军,”肖圆圆在一旁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道:“西戎遣使入朝在即,请您务必好好养伤。”

  陆安衍半倚在床上,知道肖圆圆是在担忧他,也不说破。

  “好的。”

  “那您休息,告辞。”

  言罢,两人也不待陆安衍回应,窗外枝叶摇曳,人已不见踪影。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陆安衍看着窗外摇晃着的影子,心中却不断回想着今日皇上说的话……忽的,原本开着的窗子顺着一股暗劲阖上。

  陆安衍淡淡一笑,收回心思。

  “谢谢。”

  翌日,陆安衍开始服药,服了药后,他确实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的了,因为他开始断断续续地发烧,热度总是烧了又退,退了又烧,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十来日。每日都是昏昏沉沉的,只不过他能忍,除了贴身在旁的李越和小满,倒是对其他人都瞒着紧紧的。但人却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原先的衣裳都穿出了弱不胜衣的感觉。可除了这些不良之处,他的伤确实如同何小花所言正在飞速好转。但因着反复的发烧,精力不济,加之李越等人的有意瞒着,对外边引起轩然大波的消息竟是半点不知。

  上京大案,大理寺少卿姜修竹贪赃枉法、勾结外邦、陷害忠良,已缉拿入狱。

  狱中

  

  夜雨落在青石板上,露出滴滴答答的声音。陆府西苑的书房里,陆安衍披着外衣坐在桌前,人虽清瘦,但气色看起来却不错。他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面前跪着的李越。

  “你和小满一起去北庄。”陆安衍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越惊得抬起头,不由自主地喊道:“少爷!”他的声音由于情绪的变化而有些破音,不断叩首:“属下知错了,少爷您别赶属下走。”

  陆安衍温润的脸上只剩一片寒意,双眉紧蹙,带着凌厉的气势。李越打小就跟着陆安衍,看到这,他知道少爷生气了,他想着让少爷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所以才帮着瞒过去姜家的消息,却没想少爷会因此恼得如此严重。

  李越重重地叩首伏地,低低的声音里带着惶恐:“少爷,您别气,您要是恼了属下,就责罚属下……不要赶属下走……”

  陆安衍心中确实恼怒李越的隐瞒,但他更恼怒的是自己。他端坐着,侧过脸,背脊挺拔笔直,目光远远地望向黑漆漆的窗外,神情清寒冰冷,手指下意识地在桌上划着什么,不过是短短半个多月,上京城里竟然已是风云变幻,再让李越和小满留在身边,只怕……

  “你们去北庄,年后再回来。”

  “少爷,”李越僵硬着身子,伏在地上,半个多月前跟着少爷回来的李显几人就已经回了西境,现在少爷身边能够完全放心使唤的人也就是他了,北庄虽然离上京不算很远,但毕竟不是在上京城里,如果连他都不在少爷身边了,那这步步危机的上京,少爷可不是就举步维艰了,“少爷,李越不想离开少爷身边,请少爷饶了李越这一次。”

  陆安衍敲了敲桌子,良久,才沉沉地道:“这是命令。你们明天就启程去北庄。”又顿了顿,放轻了声音,“我会把严飞调到身边来。”

  李越这才直起身子,看了看陆安衍,知道少爷是不会改主意,只得认命,好在严飞会回来,虽然严飞憨了点,但对少爷是忠心耿耿。只要熬过了年就好……他对着陆安衍叩首回道:“属下领命,请少爷多多保重。”

  看着李越退出书房,陆安衍神色沉沉地看着桌案前的折子,定北军陈青岩将军病危昏迷不醒,副将高骏勾结北荒,北荒趁势而下进行劫掠,北安、庆平两郡损失惨重、伤亡众多……朝廷派兵支援,北荒顺势而退,高骏失踪……在彻查高骏案里,却又扯出了侵吞军饷一事,而后就像是滚雪球一般,事情越闹越大,案件查到了户部侍郎成图……这个案就像是设计好的剧本一样,查到关键地方总能往上扯一扯,成图被查到的当晚就在家中写了供状并且自杀了,供状里供出了大理寺少卿姜修竹……

  这一环又一环,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发展成如今的滔天大案,巧合地让人有些意外。

  陆安衍放下折子,手指在桌上轻轻叩打,沉思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许,他该先去见见狱中的姜大人……

  翌日清晨,阴了几日的天难得放了晴。陆安衍身着深色薄氅,里面是一层青色长衫,出了门,门外一辆马车,车旁站着一个光头大汉。

  “少爷。”光头大汉粗着嗓子行了一礼。

  “严飞,出发吧。”陆安衍大步跨上马车,严飞摸了摸发亮的光头,憨憨一笑,便挥鞭赶车。

  随着马车的行进,陆安衍在车里闭目养神。这案原先是由大理寺办理的,只不过涉及到了大理寺少卿,为了避嫌,这案就转给刑部。因此他现在是要去刑部大牢见人。

  陆安衍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这件大案,总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什么,却又抓不住这条线。

  “少爷,到了。”严飞停下了马车,在车外粗声喊道。

  掀开车帘,陆安衍出了马车,他抬头看了看略微有些阴沉的刑部大牢。大牢门口守卫森严,他才走到大牢门口,便有人将之拦下。陆安衍看着眼前肌肤白皙的俊俏男子,他知道这人是刑部侍郎卫玠,一个笑面狐。

  卫玠笑眯眯地拦下陆安衍,道:“陆将军,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