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少将军>第167章 番外(张孙)——竹马 2

  “张大人,张大人!”

  刚刚下朝,走在皇宫之中的大臣们很多。护城河边的柳树发了新芽,柳絮四处飞散,如同下了雪似的。

  手握玉牌的张烈走在护城河边,听到有人唤他名号,便回头看了一眼。

  来人是户部尚书,孙煜儿的爹——孙进。

  张烈将懒散的神色全数抛到了脑后,轻咳一声后,对着来人行礼,道:“是孙大人啊......晚辈与煜儿自小一块儿长大,以兄弟相称,大人唤晚辈名字便可。”

  户部尚书孙进胖得很,跑这一圈下来累够呛,喘着粗气说:“那,我便叫你张烈了。”

  “孙大人客气。”

  孙进拿着玉牌走在张烈身旁,嫌热还拿着衣袖对着脸扇了扇,说道:“我听说......煜儿在你府上?”

  张烈神色不变,说:“此前烈任职荔城县令之时,与玉书院尉迟夫人交好,恰巧碰到煜儿去玉书院办诗词会。煜儿喜爱书画,又唯恐孙大人太过宠溺他,画技不得精进,便来烈府上待过一阵。”

  孙进上下打量这张烈,突然冷哼一声,道:“是吗。”

  张烈:“......”

  吃不准孙进的意思,张烈也不敢多言,乖乖地跟在他屁股后头往宫外走去。

  右丞在后头远远瞧着,嗤了一声:“自家爷爷不跟,倒是把别家的跟得紧。”

  一路走到了宫外,孙进瞧见卖凉糕的老嬷嬷,说:“许久不见金林卖这小吃了。”

  张烈看了眼,说:“许是近几年战事频发,如今事态平稳,也有的是人愿意置办些小生意。”

  “煜儿小时候好吃,最爱的就是凉糕。偏偏那卖凉糕的脚程颇慢,每每走到府上时,都快宵禁了。若是恰好赶上还好,若是没赶上......”孙进像是想起了以前孙煜儿的模样,失笑地摇摇头,说道,“怕不是要闹得一整个府上都不得安宁。”

  张烈点点头,说:“煜儿如今嘴也馋着呢。前些日子少将军从南岸寄来些海产,晒干的鱼干、醋腌的海带芽儿,他一吃就停不下嘴,到了半夜又闹着说肚子疼,都不敢让大夫离府,生怕他折腾出什么急病来。”

  孙进动作一顿,扭头看着张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张烈尚且不知,后退半步后,看着孙进气冲冲地背影,抬手扇了下自己的嘴巴。

  嘴就没个把门的,还真当这孙家跟镇国府似的,让那傅家祭酒哄骗几句就乖乖去府上提亲了?

  “听说你考取过榜眼?”

  “是,还是前皇在的时候的事儿了。”张烈恭敬地说着。

  孙进点点头,说:“若能得他的青眼,想必你也是才能出众的能人。”

  张烈摇摇头,道:“春闱和做官是两回事。若是待在那狭小的屋子里考一次,只不过三日功夫便能出结果。可为官之事,说短不过几日,说长便是半辈子的活计,一个决策一个计谋,牵一发而动全身。烈是个会考试的,却不是个会做官的,那时在那荔城,也是吃了好一番苦头。”

  荔城知州唐浩贪污受贿的事情闹得不小,甚至还要傅祭酒前去,金林城中无人不知。

  孙进也与相熟的官员说起过两句,那会儿张烈对他来说还是自家小孩儿的族学同窗,对这位不卑不亢的小县令可谓是堆砌了无数的夸赞之词。

  岂料这位小友从那荔城回来也就罢了,还拐走了他的乖儿子。

  就这事儿,孙进怎么着都过不去。

  两人一路走到了酒楼,孙进惦记着孙煜儿爱吃的奶糕,与张烈两人一起进了金玉楼,找那小二包上一份。

  楼上的吵闹声并不小,微微侧耳就能听见。

  “若一个只顾着往上爬,做了一方百姓的父母官,连家中宗族都不管,难道你还能期望他会将百姓看做自己的儿女那般,尽心管理?”

  “张公子说话可是有些离谱,难道不是你右丞府的人没事找事,逼得人家老实人做了迫不得已的选择吗?说来也奇怪,你说说一个明明可以依靠右丞府往上爬的新晋榜眼,怎么就被贬去了那偏远的荔城,以性命做抵往金林爬呢?”

  “那、那还不是......!”

  “不是什么?难道当初春闱的事,张公子还有别的论断?”

  雅间吵闹得极其厉害,孙煜儿坐在高位,微微往后靠,那衣领就散了大半。看着张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当初的事儿让傅骁玉一人受罪,将所有的锅都给尽数背在了自己身上。无论是张烈还是张魁,都得管好自己的嘴。不然今上如此看重文人,可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此当头重翻旧账,将那些事情再一一捅咕出来彻查。

  到时候甭管你是丞相还是尚书了,都得乖乖跪着告罪。

  学子们吓得不行,靠近孙煜儿的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欲扬先生,张公子家世显赫,切莫与他硬碰硬,不然......”

  在场的除了孙煜儿请来的学生之外,也有几个是张魁的门生。见张瑶被说得脸色不好,便站起来替他说话,一句两句可谓难听。

  画的价格再高又如何,不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人,能与张魁相抗衡?

  “欲扬先生说话未免含沙射影太过,张公子也不过是说了自己的看法。”

  “就是,而且血缘宗族本就是立身之本,张公子说得也不无道理。”

  “欲扬先生不过普通文人,自是不知道权贵大家家中是如何行事。”

  雅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学子们闭上了嘴,往后看去。只见那竹帘一拉,两位穿着官服的人就站在那儿,神色不明。

  其中一位胖乎乎、年纪颇大的笑了下,跟个弥勒佛似的,说:“普通文人?这是从何谈起啊?”

  张瑶跟着自家爷爷,见过不少官府的人,闻言连忙行礼,道:“给孙大人见礼。”

  孙进松了松腰带,说:“哦,是贤侄啊——怎么,这春闱还没开始呢,就开始耍官风了?”

  “学生不敢。”

  屋里的学子们夹着尾巴,一句话都不敢说。唯独高位的孙煜儿拍拍衣摆的果壳,上前一步说道:“爹,别吓到他们了,瞧你这脸笑的,让奶奶看到又说你扮猪吃老虎,脸上褶子都一层一层的。”

  孙进闻言连忙收了笑,竖着手指把眼尾往上提了提,说:“别学你奶吓我,你是我儿子还是她儿子?”

  “我是您儿子,不也是她孙子吗。”孙煜儿笑着说,目光往张烈身上移了移。

  张烈一直没说话,抿着唇盯着孙煜儿的颈部。

  孙煜儿这才发现里头亵衣忘记系带了,这一站一坐的功夫,衣襟散开,露了大半个胸膛在外头。心中恍若擂鼓,孙煜儿连忙收紧衣服,后怕地拍拍胸膛。借着孙进瞧不见的功夫,悄悄勾起了张烈的手指。

  “欲扬先生是孙尚书的公子?”

  “我没听说过啊——”

  “怎么会呢,欲扬先生不是荔城人吗?”

  讨论声不绝于耳,孙尚书扫了眼张瑶苍白的脸色,说道:“这金玉楼景色不错,这头望过去,金林风光尽收眼底。以茶代酒,还希望各位学子们春闱一切顺利,能为今上所用。”

  学子们哪儿敢让孙尚书敬茶,一个个地连忙正坐,倒茶的倒茶,说话的说话,恭敬得要命。

  回家路上,孙煜儿千万分的不舍,都得在孙进面前遮掩得严严实实。

  张烈并不顺路地“送”了父子回到孙府,直到孙煜儿对他摆摆手,他才离去。

  孙府依旧是那副模样,一点都没变过。小厮丫头们前前后后伺候着,看着自家少爷仿佛变了个模样似的。

  从前孙煜儿白白胖胖的,像个小福娃。如今长高了也抽条了,皮肤还是白皙的,不过那一身皮肉倒是没被张烈养回来。

  孙进不过看不得他与张烈眉目传情的模样,攥着他手腕进院子,就这一会儿功夫,孙煜儿手腕就被捏出指印来。

  这一下,又给家里老人心疼坏了,请大夫擦药,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罢休。

  饭桌上,孙奶奶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孙进,说道:“瞧你吃这大胖子的样,你自己有多少力道没点数?给我孙孙手腕都捏红了,若是耽误他拿笔作画,你看我不请家法狠狠地抽你一顿。”

  孙进叫苦不迭,说道:“您老骂我干嘛啊,您骂骂他。若不是儿子拉着他进来,你孙孙都要被那张府的小王八蛋拐跑了!”

  孙奶奶瞪大了眼,说:“张府?是右丞府的张公子还是那尚书府的张公子?”

  “还能有哪个,从小玩到大那个。”孙进说着,掰着手指头一道罪行一道罪行地数,“你孙孙四岁的时候,给他买糖人,结果钱没带够,害得你孙孙在那糖人铺子前头被摁了一炷香的那个;你孙孙十二岁的时候,惹了少将军发火,上门求情那个;还有你孙孙十八岁的时候,茶不思饭不想,非要闹着上山给他找证据那个!”

  孙奶奶不断咋舌,拍拍孙煜儿的肩膀,说:“孙孙厉害啊,我见那张烈面相就是个疼人的,他可会骂你?”

  孙煜儿脸一红,说:“他不骂我,也不欺负我。”

  还是这隔代人亲一些,孙进气得不行,骂骂咧咧地往嘴里扒饭。

  用过饭,孙煜儿抱着画给小厮送去装裱,见自己父亲坐在亭中休憩,提着衣摆上前,坐在他身旁。

  “爹爹可生煜儿的气?”

  孙进头都不回,拿着甘蔗吭哧吭哧地啃,轻哼一声,说:“我可不傻。工部侍郎的女儿汝言姑娘也是喜欢一个男子,千方百计要嫁,侍郎不同意,棒打鸳鸯,没多久她女儿就随着那男子私奔去了,头都不回。张烈工于心计,又聪慧过人,我可不让他钻这个空子,到时候儿子没了,我跟谁哭去。”

  孙煜儿无声大笑,揽住了孙进的胳膊,与他啃着那甘蔗。

  动作整齐划一,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