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侯爷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第63章 变天 ——所谓狗咬狗也就是如此了。……

  

  太和殿中百官喧闹起来。

  我低着头, 小步往回退,走到孙监正的身后。他侧了侧头,朝我轻声说道。

  “你做得很好。”

  

  我没什么表情, 也没接话。

  

  朝中的官员争执一会,你来我往没有个结果, 而官家却一言未发。

  在这个时候, 不说话已经就是表明了态度。

  渐渐地, 朝中百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声音也弱了下来。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文官一侧站出来一人。

  “陛下, 首辅大人为我朝鞠躬尽瘁数年, 虽无大功、却也无小过,仅凭这司天监的一句话,将这所谓‘荧惑守心’凶兆扣到首辅大人的头上, 未免也过于儿戏。”

  “旧岁河间赈灾、今年东平剿匪, 首辅大人皆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解难, 更解百姓于危难之中。倘若如今仅因为这一家之言移患于首辅, 此事怕要教咱们朝中同僚寒心、亦教黎民百姓寒心啊。”

  

  我冷冷扯了扯嘴角, 藏在过长的袖子里的右手摸了摸腰带方才压到的伤口位置, 隐隐摸出了几分湿。

  我是真想不到有一日,能在太和殿上听见他为王平说话。

  

  听见应院首为王平说话。

  

  我捻了捻指腹,将淡淡的血迹抹掉,再次行礼开口。

  “院首大人这话偏颇了。”

  

  我长长吸了口气,当即跪了下去:“首辅王平贪腐枉法,无视朝纲。任首辅一职多年来,以职务之便、行利己之私, 贪污受贿已为平常,卖官鬻爵蔚然成风。”

  “旧岁河间赈灾,他在赈灾粮草中掺和谷皮陈粒,无视灾民生死从中牟利;今年东平赈灾,他将招讨草贼营中兵器锻造交托到其舅弟开设的兵器行,以次充好,无视我朝百姓安危,行虎饱鸱咽之事。”

  “而这不过是他万千罪行中的两条而已,”我毫无畏惧地看向殿上天子,“陛下若有疑虑,可当即派人到王平府中查验——白玉为砖、翡翠作案,首辅府中规制无有不逾矩,就是今年的贡茶,他府里暗自扣下的都要比宫中更好。”

  

  “应小吉!”王平矮胖的身子晃了晃,“你……!”

  他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枉我将你当做亲女对待,可如今……”

  

  我面无表情看他:“我是翰林院首独女,晟朝风骨三代忠臣之后,怎会与你同流合污?”我皮笑肉不笑地转向应院首,“我父亲自小便教导我,宁折一身清白骨、不屈一分奴隶颜,此生绝不能污了我应府门楣……不是吗?”

  应院首此刻的神情之陌生,仿佛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这个女儿似的。

  

  我说完那番话之后,就彻底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可我的话就像是压倒树杈的最后那粒雪,将王平的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撕开了一道口子,朝中百官捉到了风向,纷纷进言举证起王平的罪行来。

  如钱塘大潮,一浪高过一浪。

  

  等到今日的早朝结束时,官家派出去的人也到了王平家。大理寺卿备好了审讯案,一纸诏书查封了首辅府。

  

  我换下了官服,站在角落里见到王夫人和王羡的十六房小妾被依次压走,满府的妇孺尽皆嚎啕大呼冤枉,惹了一整条街的百姓驻□□头接耳。

  过了一会,王羡被留到最后押了出来,他身上还穿着那身年糕似的白袍子,头发倒是梳得异常齐整,怀胎六月似的怀里还紧紧攀着一只狸猫儿。

  

  他从府里出来,一边磕磕绊绊地被人赶着往前,一边左右张望着找人,有些慌乱。

  走了没两步,他就在重重的人头里见到了我。

  王羡眼睛里放了放光,紧接着便如释重负一般将手中的狸猫儿一放,同那猫指了指我的方向,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被押着走了,背影带着些狼狈。

  

  我蹲下身子,接住那只从人群缝里窜来的大白猫。雪球儿长得肖主,圆胖的猫脸跟王羡生得一模一样。

  我抱着雪球儿站起身,抬了抬头,见到今日的阳光这样好,一点都没有变天的预兆。

  

  *

  

  是夜,应府。

  

  “捉到她了吗?”应院首声音低沉,压着情绪问话。

  “没有,”下首有人跪着回报,“下朝之后,她便没了踪影,我们在四个宫门处都留了人,没有一个见到她出来,说不定……”那人顿了顿,“她是不是还在宫里?”

  “她要是在宫里我还有必要问你么?”应院首拍案而起,“没用的东西,连个不会武功的女子都捉不住,连她怎么上朝下朝、进宫出宫都弄不清楚,还查什么反贼!”

  

  这时,另一个略显尖酸的声音传出。

  “院首大人又何必动怒?她关在军牢中都能跑出来,区区几个人守着宫门可拦不住她。”

  “胥长林,你什么意思?”应院首转向他,“你在暗示什么?”

  

  “我还用暗示么?”胥长林冷笑一声,“应小吉如何从军牢中逃了出来,院首大人难道不清楚?”

  应院首凝眉:“她怎么逃出来的?你说这话难道是在暗指是我与谢阆勾结?”

  

  “难道不是?”胥长林反问,“缉拿应小吉一事隐秘,若非你通风报信又刻意留情,谢阆又怎能如此轻易地带着重伤的应小吉从军营逃脱?应小吉又是如何越过重重耳目,如今还敢上司天监当值、入太和殿上奏?”

  “你可不要诬告于我!”应院首气急,“是我亲自羁押了应小吉!是我一直派人跟着她!是我大义灭亲将应小吉抓了!如今她逃脱,你怎么不说是你看守不利?如今谢阆没了踪迹,你怎么不说是你办事无能?”

  

  “哼!”胥长林站起了身,瘦长的身形在窗上映出一道影,“你大义灭亲?你要真大义灭亲,就应当早将应小吉的反贼身份上报陛下,而不是暗自抓人!”

  “区区一个暗桩,何至于惊动陛下?”应院首反驳。

  

  “谁不知你的心思?”胥长林声音愈发冷肃,“应小吉毕竟是你的亲女,你明面上说她身份低微无须上报、又说怕陛下因此让你避嫌、将你调出淮阴王的造反一案——可实际上,谁知道你是不是念着父女之情,暗中偷偷相助她越狱私逃?”

  “今日她胆子大到竟上了太和殿,而你又与王平多有龃龉,谁又知你是不是借机暗报私仇,利用应小吉反打王平这么一遭?”

  

  ——所谓狗咬狗也就是如此了。

  

  我冷笑一声,在这时敲了敲应院首的房门。

  随着我的扣门声,院中连绵的火把燃起,将这夜空瞬间照亮。兵刃泛起寒光,三百军士将应府的小小院落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

  

  胥长林打开门,见到我的脸之后,怔在原地。

  “胥先生好。”我淡淡一笑,把玩着手中长剑,镇定自若地越过他走进屋里。

  

  胥长林在我身后,试图对我动手,紧接着身后军士的甲胄摩擦撞击之声便传入耳中。

  “咚”的一声,胥长林被制服在地。

  

  “方才在门口听见先生所言,倒是有一些想要辩解的。”我捏着剑鞘,话是对身后挣扎的胥长林说,眼睛却紧盯着房中愣住的应院首。

  “院首大人乃我晟朝清流,如何做得出包庇反贼的事情呢?”我淡笑一声,缓缓拔出手中长剑,“他是真要大义灭亲,也从来不认为血缘之亲是什么阻碍。”

  

  “他一心只有鞠躬尽瘁、报效朝廷,不过区区一个女儿,他又何时放在心上过?必要时,随时都可以推出去罢了。”手中长剑落到应院首肩上,而后者正目呲欲裂地看着我。

  “他可没什么错,错只错在他亲自教养出来一个反贼,而如今还输在了这个反贼手上。”我走近一步,心口涌现出一股快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场景……院首大人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也是此时,明亮的宅院内,层层军士中走出一人来。

  “应怀远,将地成玉交出来。”淮阴王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