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准话一出来, 气氛瞬间尴尬,陛下含笑看了二人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裘薇熙这丫头, 从小就被宠坏了,性子尤其泼辣狠毒,就得给她点脸色看看, 否则婚后还不得上房揭瓦, 邵准是他的宝贝儿子,皇帝也是见不得他受罪的。
裘妃尴尬的绕开话题:“许久不见,以安是又高了些?上次见你, 还没这么高呢, 现在都快高逸轩半个脑袋了, 越发男子气概了。”
裘逸轩与邵准相视一眼。
皇帝一听便认真打量了几番邵准的个头:“确实是长高了,可朕更希望,他长的是脑子。”
“陛下怎么能这么说呢,瑾王顽皮是顽皮了些,可总归还是有分寸的。”德裕贵妃笑容尴尬,“想当初啊,高祖皇帝在世时,当时瑾王殿下个头还没姑娘家家高, 可吓坏臣妾了,害怕这小家伙也就那样了, 幸亏后来长起来了。”
皇帝听到高祖皇帝四字时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怪异,不过也没有人察觉到这细枝末节的异样。
裘妃那边接话道:“高祖皇帝年轻的时候身高八尺, 顶高的身形了, 没想到瑾王殿下比他还高。其实姐姐也不必忧心的, 姐姐与陛下的身形卓越,瑾王又是从小被养在高祖皇帝那儿的,这个头绝对矮不到哪里去的。”
高祖皇帝也就是九年前才薨世的,在此之前,邵准被养在高祖皇帝身边,接受着高祖皇帝的教养,原本前途一片光明,可自高祖皇帝薨了后,他就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不务正业了,不少人猜测他是受了打击,亦或是没了高祖皇帝的压制本性暴露。
一提到高祖皇帝,这事可有得说了,似乎皇帝的龙椅来得并不干净,可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九年的时光过去,一众肱骨大臣相继辞官离世,这些谣传也没了风向。
裘妃十分贴心的说:“那可得让尚衣局重新制作几件衣裳来,瞧瞧,裤腿都已经缩到脚腕处了。”
德裕贵妃正有此意。
皇帝眼下兴致好,便说:“那就传尚衣局的人过来,朕也帮着瞧瞧料子,选几件合适的,给以安做两件,顺便也给逸轩也做两件。”
裘逸轩抱拳上前谢恩。
很快尚衣局的人就带着料子与量尺过来了。
尚衣局的女官拿着量尺来到裘逸轩身旁,仔仔细细的帮他把身高以及臂长腿长还有腰宽肩宽量好,一一记录在了册子上,与上一年的相比,裘逸轩也长了一点点。
紧接着就到了邵准,他的臂长腿也长,身形比起去年,足足多了好大一截。
晏汀躲在屏风后头听着女官爆出来的数据与自己心里估计的基本没差。
皇帝看了又说:“薇熙这丫头,你要不要也做一件?到时候以安的生辰宴上穿。”
裘薇熙当即应下:“好呀。”
于是她也是量身形,与去年比,也并没有出入。
女官替裘薇熙量完后夸道:“裘小姐身姿曼妙,这细腰,恐怕无人能及。”
裘薇熙一脸不屑的回到裘妃身旁:“那是自然。”
邵准忍不住往她身上瞄了一眼,忽然想起自己握着晏汀细腰的感觉时,唇角冷不丁的露出一丝戏谑之意,可偏偏裘薇熙没懂他的意思,还以为他在偷瞧自己,于是乎更加得意忘形了。
将数据记录好后,女官开始为几人选料子,邵准作为皇子,他用的料子自然不同些,德裕贵妃偏好一件白色打底黑色云纹的料子,女官介绍道:“这料子可是由江苏数数百名女工花了一个月赶制而成的,一共有两块,原本是留给陛下贵妃娘娘的,但这颜色太年轻了,这才一直放着没用,眼下配瑾王殿下,可是正好呢。”
德裕贵妃当即命令尚衣局赶制成衣,好叫邵准二十二生辰宴穿,然后又挑了两块其他的布料。
裘薇熙听见便问:“那另外一块呢?”
女官微愣,看了一眼陛下的脸色,面露尬色的回:“尚在尚衣局里放着呢。”
裘薇熙没再说,可她已然问出这话,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裘妃看了一眼陛下,急忙训斥裘薇熙道:“死丫头!那可是留给瑾王妃的!你也配使用?”
“我……”
裘逸轩朝裘薇熙使了个眼色叫她闭嘴,皇家最忌讳的就是“惦记”二字了。
裘薇熙虽然不明白,却也只能听话闭嘴。
陛下这才发话:“薇熙啊,你去看看,有没有瞧得上的,都可以拿来制作衣裳。”
裘薇熙伏身:“诺。”
在屏风后面听完,晏汀不禁背后发凉。
连裘薇熙这样的人都配不上邵准吗?她这身份又怎么配入皇家的眼。
就在她背后发凉惊恐之际,一个不慎竟然撞到了屏风,皇帝那么立马察觉到:“谁在后面?”
视线纷纷投了过来。
晏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请罪,初时皇帝还以为是舞姬,瞧清楚后才记起原来是朱家的。
皇帝皱眉:“朕之前见过你?”
嘉兴忙上前去扶起晏汀:“瞧,都把儿臣给忙糊涂了,竟然忘记朱三夫人还在了,是这样的,朱三夫人是潮州人,母妃特意令我拜托朱夫人前来献一曲水袖舞,以解母妃的相思之苦。”
德裕贵妃笑着说:“陛下突然带着裘妃过来,朱三夫人只好在屏风后头等着,这才惊扰了圣驾,也是怪臣妾考虑不周了。”
“原来如此。”皇帝看了晏汀一眼,“既然如此,就请朱三夫人为朕也舞一曲吧,朕也有些年头不曾见过潮州的水袖舞曲了。”
晏汀为难的应道:“诺。”
怎么好端端的又多了这么多人?这是要公开处刑她啊!
她捻着水袖往后退,一众乐姬也过来了,她一眼扫过去,所有人的目光全在她身上。
只听那缶声一起,她只能忘掉这些人,将自己置身于山水间。
裘薇熙握拳嫉妒之余,往右侧的皇帝脸上看,皇帝满眼都是欣赏之意,再看德裕贵妃,竟不知何时眼中已有泪花,甚至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叫这女人迷了心智,她岂能不恼?忽然,她瞧见邵准眼里闪光,当即心惊,倏的看回晏汀,难不成……
裘逸轩垂下眼眸,遂而又望向晏汀,眼眉间终于舒展,那股想要得到她的欲望,已经到达了顶峰。
原他知道与晏汀偷情的男人是邵准后就应该收心的。
可他怕是要办不到了。
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水袖舞最是迷惑人,舞女除了腰身绵摇外,眉目传情也很重要。
她的眼神都快拉出丝儿了。
一曲完毕,晏汀再也抬不起头,跪在地上向陛下请罪:“臣妇献丑了。”
皇帝这才回过神,竟起身上前扶起她:“夫人舞得很好。”
晏汀低眉一笑。
皇帝迟迟不肯松手的盯了她许久后方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裘妃见陛下如此反应,看了德裕贵妃一眼,为表体贴的询问晏汀,同时也有提醒陛下之意:“朱时叔的病可好些了?”
晏汀回:“老样子。”
裘妃一笑道:“有你这么个良人在身旁,朱时叔的病一定会好的,你有什么难处,就只管与本宫说。”
晏汀点头唯诺。
嘉兴起身道:“不如先让朱三夫人下去换身衣裳吧?”
因皇帝要留在德裕贵妃处用午膳,裘妃便带着裘薇熙一同离去,裘逸轩因公务在身,只在半道就与二人此行,待裘逸轩一走,裘妃便提起了晏汀的事。
裘薇熙惊:“姐姐是说,陛下看上了朱夫人?可她不是……”
裘妃冷笑一声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陛下几时记得那些臣子的家眷了?可唯独偏偏记得她,恐怕是早就惦记上了,今日她又舞了这么一出,陛下的心已经让她勾得死死的了,方才瞧她那眼神,都快溢出蜜意来了,以前本宫初入宫时,陛下瞧我的眼神就是如此。”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裘妃掉了一滴泪珠,又悄无声息的擦去。
裘薇熙不曾察觉:“好像是哎,仔细想想,陛下当真从未记得哪家臣子的妻儿,今日待晏汀的态度,确实与对寻常人不同些,似乎格外的宽容温和。”
裘妃恢复往常的傲态:“都说娶妻当娶贤,太美了容易被人惦记,难怪朱家近年仕途坎坷。”
裘薇熙纳闷:“可是她与宫里的女子到底是不同的。”
裘妃心知肚明的说:“那又如何?他可是陛下,他想要什么东西得不到,更何况朱时叔眼下这个样子,恐怕陛下只要稍使手段,就得将美人纳入后宫了,届时改名换姓,瞒天过海,谁敢说三道四。”
裘薇熙听完后开心不已:“若真能如此,我就不怕她勾搭以安哥哥了。”
裘妃眉头紧皱:“你说什么?”
裘薇熙如实道:“假如那个晏汀真能进后宫,她不就成了以安哥哥的后母?如此一来,我也就用不着担心他们两个搞在一起。”
裘妃听完当即大怒:“你这蠢东西!你竟然还想把她塞到后宫里来!你可知那意味着什么?眼下后宫有个王美人我就已经够呛的了!你再叫她进来!你以为裘家还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吗?你这是想害死我吗?啊!!!”
裘薇熙哭着当即跪下。
她只是想着赶紧把晏汀给弄走,哪里有想过这岔子事,可现在被裘妃点醒,也晓得,假使晏汀入了后宫,这可比进瑾王府的危害大多了。
“姐姐,薇熙不是有意的,薇熙只是想,薇熙只是想她离以安哥哥还是二哥哥远一点,薇熙不曾想过要置姐姐于死地呜呜……”
裘妃自然也知道裘薇熙并无恶意,她只是头脑简单,做事情全然不顾后果罢了,只是在听到二哥哥时,裘妃眉头紧拧:“这又干逸轩什么事?难不成他也看上了她?”
裘薇熙红着眼睛抬头:“是。”
裘妃示意让她起来:“何时的事?他自个亲口说的?”
裘薇熙哽咽着说:“上个月的事,是薇熙猜出来的,不过也没差了,二哥哥自个也默认了。”
想起方才裘逸轩在看晏汀舞乐时的表情,裘妃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迹可循。她说:“既然逸轩喜欢,那不如成全他。”
裘薇熙停止抽泣:“什么?姐姐要让二哥哥跟她在一起?”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裘妃说,“假如她真进了我们裘家,陛下和瑾王自然也就得不到了,逸轩也能抱得美娇娘,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可是……”
裘妃豁然开朗的笑了:“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晏汀确实是嫁过人了,可那又如何?怎样都抵不过逸轩自个喜欢,不过一件供人玩乐的物件儿罢了,是不是新的又如何?总归能用就成。你若是真那么不喜欢她,等她进了裘家,还愁没机会教训她吗?眼下你要做的,就是努力帮逸轩把她给娶进来。”
听完,裘薇熙眼中暗光闪烁。
-
晏汀换回自己的衣裳后被德裕贵妃留下来一道用午膳了。
皇帝居上座,德裕贵妃居左,邵准居右,嘉兴与她在下。
皇帝看了她一眼,动筷往她碗里夹菜,晏汀见状只能递碗去接,只是未曾接到,就被邵准一把阻断,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她不喜肉食。”
皇帝反问:“是吗?”
邵准冷笑一声:“父皇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随便施恩了吧。”
皇帝:“……”
德裕贵妃连忙从中调和父子二人:“以安,怎么跟你父皇说话的?你父皇也是好心,说到底,晏家和朱家对本宫有恩的。”
邵准一笑莞尔:“假使儿臣没有记错,晏家当年救下的孩子,就是我吧?既然如此,这个恩,儿子自己会报,就不烦劳父皇母妃了。”
他竟然还知道我阿爹对他是有恩的,她还以为这男人早就不记得了呢,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父亲救他的。
晏汀咬牙切齿的握紧金箸。
说着邵准便夹了两道糕点给晏汀:“来,小恩人,吃这个。”
晏汀怯怂怂的看他一眼,邵准歪头冲她一笑,笑容里满是威胁逼迫的意思,晏汀低头用舀子接过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瞬间香甜就在口里绽开,她微微抿唇,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局外人嘉兴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明白的她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她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父子俩会为了争一个女人而针锋相对,不过,看样子有以安在,她也用不着担心晏汀会被纳入后宫了。
邵准见晏汀吃完糕点后又往她面前推牛乳,并对皇帝说:“儿臣的恩人,自有儿臣照料,父皇关心母妃就是,再不济,宫里的裘妃王美人,都等着父皇去关怀呢,至于其余的,还是莫插手了,况且,父皇也不了解朱夫人。”
德裕贵妃一脸欣慰的笑了笑。
儿子大了,会护着娘了啊!
其实并不是,他只是在跟他的父皇抢女人而已!
皇帝视线往晏汀的身上扫,而后又看回邵准,对方丝毫不曾后退,这气场让他想到了高祖皇帝,高祖皇帝是马背上杀出来的江山,古稀之年依旧健朗硬挺。
晏汀只能捧着温热的牛乳低头浅尝。
她可不敢掺和进这种事情!
这顿饭吃得她心惊胆颤的。
皇帝见讨不着什么好处,简单用过饭后就走了,晏汀由嘉兴公主负责送回,德裕贵妃为了感谢她,还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
邵准从德裕贵妃处离开后就去了尚衣局,尚衣局的女官见他来,以为他是对自己预定的那件外袍有什么意见,竟不料他是来讨要另外一块料子的。
女官问:“殿下要这个干什么?”
邵准接过那料子摸了摸:“你再给孤做一件女装。”
女官愣住,让人去取:“殿下可是要留给裘小姐的?来人,快去把裘小姐的尺……”
邵准掀眸,冷淡薄情。
女官自知说得有点多了,便识趣的闭上嘴,取来料子后,瑾王紧接着吩咐她记下尺寸。
那就不是给裘薇熙的了?
裘薇熙的尺寸尚衣局都有详细记载的。
邵准微微皱眉,凭着记忆,用手握了个圈:“腰应该这么大。”
女官拿尺子记下。
邵准紧接着比划出肩膀的宽度:“差不多这样,你可以稍微留宽一点点,里面还要穿衣服的,她比寻常人怕冷些。”
“诺。”
“身高到……到我这儿。”邵准用手在自己胸口往下两寸比了比,“你量量有多高。”
“是。”
紧接着只见他用手在自己胸前比了比,“差不多这么大,一只手刚好握住。”
女官:“……”
一屋子的女人顿时红了脸。
邵准不察,还在比划,等发现时,他略显尴尬的说:“下摆你且做成宽裙摆。”
女官低着头应下。
邵准又吩咐道:“再配一套首饰来,记住,一定要够华贵,怎么奢侈怎么来。”
“是。”
这边邵准一走,女官便将此事一一告知了贵妃处,贵妃听完后也清楚他心里有女人,而且是已经洞过房了,身边的嬷嬷笑着说:“瑾王殿下如今二十二了,也是时候有个贴心的女人了。现在连那姑娘的……都一清二楚,想必那女子在殿下心中地位不轻。”
德裕贵妃笑:“正是呢。”
嬷嬷搀扶着贵妃回榻上小憩,自她生完邵准后,身子大不如从前:“若叫裘家丫头知晓此事,怕要生出事端来啊。”
德裕贵妃眸子一深:“此事不能让外人知晓。”
“是。”
“这喜不喜欢一个人啊,光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今日本宫瞧过了,以安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薇熙那丫头身上,两人恐怕没戏。”
“正是这个理。”
嬷嬷帮贵妃褪下金钗华服,贵妃忽然瞳孔地震,嬷嬷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处:“怎么了?”
德裕贵妃心惊一把握住嬷嬷的手:“嬷嬷可还记得以安看朱夫人的眼神?”
嬷嬷顿时大惊失色:“难不成……”
-
晏汀从贵妃处一出来便撞见了一位火急火燎往太医院赶的小宫娥,那宫娥见了嘉兴公主急忙跪地求救:“琼瑶殿那位快不行了,还请公主开开恩呐。”
琼瑶殿?
“太医院没人肯过去,现在人已经奄奄一息了,还请公主殿下开开恩。”
太医院惯会踩低拜高的,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嘉兴垂眸思量,转而对晏汀说:“麻烦朱夫人陪我过去看看了。”
晏汀自然是责无旁贷,她学医就是为了救人,随嘉兴公主去后,她才知道琼瑶殿就是她来时见过的废宫,也就是关押安鋆国质子的地方,而她需要救治的人正是安鋆国太子。
她只瞧见一眼,便知道那太子是病重许久不得救治,唇色已经惨如白墙,皮肤更是干裂发黄。
嘉兴见她犹豫便主动问:“难不成没得救了?”
晏汀有些为难:“其实我阿爹与安鋆国王室有仇。”
嘉兴睁大眼睛。
晏汀回头看向躺在病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太子,叹口气后说:“先让人去烧些热水来,我要替他施针,还请姐姐帮忙褪下太子的衣物,再去取一枚烛火来。”
小宫娥听完赶紧给太子脱去外衣。
嘉兴则在一旁用汗巾帮他擦去额角上的冷汗,晏汀施针中途男人醒过一回,睁开双眼狠狠掐住公主的手,瞪了一眼后,又昏死过去,好在嘉兴也没有同他计较这些,晏汀帮太子诊治完,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黑了,以防宫里下钥匙,嘉兴只能先带她出去,不过也没有送她回朱家,而是让她在公主府写药方。
嘉兴略感歉意的说:“实在是因为情况紧急。”
让晏汀这么一个官夫人,去给素未谋面的男子出诊,于情于理显然都不太合适,可当时情况紧急,嘉兴公主为了救人,也没有顾及这么多了,现在又要拜托晏汀当即写药方,半口气都不给人喘,她确实不好意思。
晏汀一笑,将药方递给公主:“纵使你不说,我也是要当即写下来的,公主殿下快让人送进宫去吧,照着抓,再熬上一剂,每日服两次,病情会缓和许多,我过几日再去宫里看看。”
嘉礼笑了笑。
忽然外面狂风大作,天黑沉沉一片,看样子又要下雨了,这时候邵准也过来了,他应该是直接从宫里过来的。
嘉兴望着就快要塌下来的天:“最近怎么总是这样的天?看样子你们是回不去了,来了,帮朱夫人收拾出一间屋子,以安就还是住在他常住的那间。”
晏汀欲言又止的憋了回去。
嘉兴吩咐完这些就没了人影,大概是去宫里送药方了,只是没想到嘉兴竟然这么热心肠,今日那宫娥见面就求嘉兴公主救人,现在嘉兴公主不喜冒雨亲自进宫送药,当真是善人啊。
夜里就听见有人敲门,不去问她也知道是谁,除了那个色胆包天的男人,还有别的人敢夜闯公主府吗?他来又是为的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邵准在外头耍无赖的说:“你若想叫整个公主府的人都知道孤夜半来敲你的门,就只管装作听不见。”
“咣当——”一声门就开了。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无赖的男人?!
晏汀披着外套气冲冲的瞪着他,咣当一声木门嘎吱一下重重合上。
气氛升温得尤其迅速,暧昧旖旎的火星子瞬间绽放,静谧的空间内瓷器砸在了地上,衣裙摩挲的声响窸窸窣窣,烛光聚集的影子明艳跳动。
晏汀媚骨天成,一颦一笑,皆为天赐。
“唔别……”
“会让人听见的!”
“……”
外面的雨声骤然间又大了些,恰好掩饰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大燕皇宫之内,一辆马车在雨中疾奔,终于赶在下钥之前出了宫。
守宫侍卫走到马车前,揭开车帘连忙请罪:“原来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这么晚才出宫?”
嘉兴公主浅笑:“母妃留了说话。”
“开门,放行。”
车轮骨碌碌转动,碾过一个又一个水坑。
公主府庭院无人看守,雨夜就显得格外凄清。
……
夏雨来得又潮又润又急又迅猛,待屋外的雨点儿稍小些,不少丫鬟小厮又忙着清扫地面的积水,听着掌灯的动静,似乎是嘉兴公主从外面回来了。
“公主殿下这是去哪了?怎么搞得浑身都湿透了?快去给公主殿下准备热水!”
“朱夫人可歇下了?”
“歇下了。”
嘉兴公主往晏汀的房间扫过。
屋内的幽暗,悄无声息,冬雨寒又凉,夜风一吹人就清醒了,散落门口的鞋袜裤子孤零零的尤显凄凉。
邵准还没从雨中缓过劲,电闪雷鸣的雨夜已然过去,可雨夜后的惊心动魄依旧不减,他霸道的拨回她的脸:“想孤了没?”
这个时候问想没想他必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想不想。
晏汀红着小脸不敢看他,手还挂在他的脖上没下来。
他捏着她下巴:“汀儿。”
晏汀眼尾潮润,鼻头也冒着红。
邵准从怀里拿出一罐药,打开倒了两粒在手心里,然后挤入她齿缝间,又给她取来茶水就着咽下,最后把这一罐都给了她。
晏汀吃下去才恢复精力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
邵准一把将她从圆桌上抱上身:“避子药。”
晏汀落在榻上。
男人撑着床面朝她逼近:“这药不苦,以后吃这个。”
吃这个确实比她平常吃的汤药要好很多。
起码不苦!
晏汀被他抽空思绪后人看着懒洋洋的:“有效吗?”
“宫里太医配的,你说呢?”邵准轻搂着她,“今日怎么格外困些?”
晏汀闭着眼睛,完全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今日在御前献了舞。”
提到御前之事,邵准瞬间深沉,淡淡的问她:“你以为我父皇如何?”
晏汀没回,实在太困了。
邵准一把捏着她的下巴看:“你可知道,他想要你。”
晏汀:“……”
她瞬间清醒,眸子上下滚动,想要从男人身上爬起,可邵准不松手,她只能就着姿势看他。
“你说什么?”
邵准一笑:“你看不出来?”
今日她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了差错,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的,可眼下叫邵准这么一说,她确实是觉得陛下对她有点太好了,哪里有君王为臣妇布菜的啊,现在是细思极恐,皇帝想要招揽她心思,却也是明明白白的。
她心里揣揣难安,盯着男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见他一个翻身,将她轻易压制。
故意用语言调侃她:“难不成你想伺候完儿子再去伺候老子?”
晏汀抬手:“你……”
邵准握住她的手亲了亲:“我父皇可没我会疼惜人。”
“你又在这儿说什么混账话羞辱人?”晏汀顿时哽咽。
邵准一笑低头吻她的唇,被气恼的晏汀哪里肯干,只是她杯水车薪的力气,完全不值得一提。
男人占完她便宜后笑着哄她:“孤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晏汀红着眼睛瞅。
邵准贴唇:“若你动了进后宫的心思,孤便要做那个……王。”
晏汀:“……”
进后宫?她连瑾王府的争斗都不想掺和,又怎可能觊觎皇宫!她躲得远远的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一头撞进去!
见男人眼神一暗,意欲何为很明显,她连忙示弱求饶。
邵准莞尔道:“你得把这几个月欠孤的全给补回来。”
晏汀:“……”
她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确实是答应过他,可那都不是为了逃跑吗?眼下他搬出来堵她的话,又是这次她若是不满足,以后他就不会再信她了,晏汀权衡过后,只能答应,否则以后再想让他放过自己,恐怕就没辙了。
邵准笑着吻她的唇瓣:“真乖。”
晏汀干脆闭上眼睛:“记得多给我一粒避子药。”
“这个自然。”
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漾出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