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悠悠宫事长>第110章 任它明月下西楼2

  又过了五日。这几日今上再不来宋临婵处,她松快了许多,每日只与郭秋杏一处研究针法调香。有日郭秋杏提起“修华,荀贵嫔病了。”宋临婵心领神会的颔首“医官可去瞧过了?”郭秋杏悻悻的垂首“听说是癔症,人已疯癫了起来。万乘仁慈,还留她于内宫掖住着。”宋临婵心底涌起讥讽,后郭秋杏试探性的看她“修华,妾听闻…今日宋太尉与万乘起了龃龉。”宋临婵穿绣盘的针猛的一动,扎破了手指,一滴血落在白线上,晕开来,彻底毁了宋临婵刚勾勒好的芙蕖。此刻冯圆说“修华,万乘来了。”宋临婵闻言随手把绣盘递给郭秋杏“这个我绣坏了,中才人替我修缮一二。”

  后她又顾首望郭秋杏“中才人,今夜早些歇息。我昨日见着和光殿有虫鼠,以是若中才人晚间听见什么声响,亦不必感到奇怪。”郭秋杏会意,倏忽后见宋临婵提裙行了出去。今上来时,神色漠然如霜雪,与那日于圣人处见宋临婵别无二致。宋临婵神色如常迎上前去,今上凝睇了她半晌,后直入了和光内室。宫娥自会其意,如数退却。宋临婵随了进去,顺手取了案上的茶盏递给他,他翻手掼倒,便连宋临婵亦随着力道踉跄一下,跌坐在地,她的声音依旧柔和温缓“不是茶。”他循声望去,见是他平日喜欢的红枣汤水。静了半晌后,宋临婵起身正跪,今上讥讽的问“你跪着做甚?”宋临婵双手交叠,缄默无声。后今上哂“宋太尉今日荐了一人平东边战乱,孤甚不喜,宋姬可知是何人?”

  宋临婵摇头。今上续说“席家第二子席殊虽出身书香世家,但自小骑射过人,骁勇善战,一直苦于身份,报国无门。今宋太尉举荐他为东战主帅,却不知宋姬以为如何?”

  宋临婵会意,轻松的说“陛下取笑了,席家人的为人处事,若说清楚,也便是朝臣大夫们最清楚,妾所知甚少,不过却曾听闻一位夫人说过,席家第二子去狩猎得了好彩头,旁的…”

  她好似真的去深想了“还有便是…席家第二子曾拉开过一极重的大弓。”他却没想她会这般答,坦坦荡荡的仿若从无这本亲事,他起身,于她下拜周围踱步,后将人一把扯起来“你现在是愈发伶牙俐齿了。”宋临婵不惧不怕,看着他攥紧拳的手,笑着将自己的手塞了进去。他的手很凉,且攥久了,不免有些发颤,她的手却温热,有小姑娘的温软。“陛下是气太尉荐了席氏,还是气太尉不曾早将妾送入内宫掖来?”

  他被这一句简单话问的哑口无言,后等了许久才说“揣测君心?”手却将她的裹的更紧了。宋临婵察觉变化,只试探性与他十指相扣,近日她发觉,体肤的接触可以消缓他的怒气。后他终于松动,宋临婵亦就势倚入他的怀中“父债子偿,宋太尉惹陛下恼,宋姬来偿还陛下好不好?”他轻笑“你要怎么偿?”宋临婵不语,却悄悄的踮起脚,羞赧的覆上他两瓣温热。他的气息温热急促,她的气息轻柔徐缓,后他环着她,只把她搁在榻上,待她双颊通红才放开了。

  她一直喘着,唇亦有些肿,却听他很是遗憾的说“这样偿,怎么够?”她低低笑一声,自去扯裙带,他俯身压过来,抚她的鬘发“临婵,孤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遂握了她的手一起扯开了裙带,又绕到她脖颈后,轻轻一挑她的抱腹系带,后才仔细品尝一番几何滋味。犹如蜂鸟品花蕊,经过一场,只是温存。他轻柔的点在各处,企图留下一点痕迹,却也惧怕她的一声嘤咛。事毕后他依旧揽着她,却发觉他对宋临婵的情感,变了不少。想了一些,不敢再想,起先只是觉着她有趣,后要她伺候,亦是因她年岁小而无周章,可让他更尽兴。那如今呢?

  似乎她的每一个蹙眉都涌到他心里,她的每一个微笑都钻入他心房。他好似忽地意料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手骤然自她的肩膀抽离,怀中的宋临婵不知其意的向他怀里钻去,那一刻他原本是想狠狠推开的,但下一刻却稳稳的揽住了她。他颇有几分恼火,向来自制自控的自己,如今竟真的对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起了意?本就知晓她是欺他骗他,什么喜欢,什么离不开自都是假的,假的透顶,可究竟有没有那么一刻,他满心期待着,那是一句真挚而发自肺腑的赤子之言。

  帝王不可有在意,只因在意早晚成喜,而喜为软肋,人便再不能无坚不摧了。他将她搂的更紧,却见她迷迷糊糊的睁眼看他“陛下?”他替她拢了拢被“嗯。”她带着几分试探“陛下还恼吗?”他先摇头,复又点头。宋临婵见状,手抚在他胸口的棉被上“好啦,宋太尉年纪大了,难免有老迈昏聩的时候,陛下同他一般见识气了自己,很是不值呢。”

  他揽上她的背脊,她散了薄汗的背顺滑柔腻“孤还以为,临婵想说,如孤还恼,便让孤再泄一次火。”宋临婵这次确是真正的开怀笑了“陛下还未尽兴吗?”他拍了拍她“可你累了。”宋临婵抬起缩在他怀里的小脑袋看他“陛下,从未有人唤过妾临婵呢。”他闻言回说“怎么会呢?”宋临婵笑道“母亲和哥哥姐姐们都唤妾阿婵的,入内宫掖,妾虽年纪小,可并没有人唤妾的名字。时间久了,都快不记得自己叫宋临婵,只以为自己姓宋名姬,字修华了。”

  他闻言难得的笑一笑“你倒风趣。不过这临婵二字甚善。婵娟为望舒,与羲和相称的很。黑夜星辰明耀,婵娟映明,白日暖阳环地,普照四方。”那个唯独他自己可道的“阳”字一经道出,宋临婵心中咯噔一震,许久不曾答话。后今上只以为她睡着了,想一想自己的心思,还是早日割舍下的好,于是预备披衣裳回去。不料却被宋临婵拽住手臂,她半起身,乌黑的鬘发散在胸前遮挡着“陛下,这几日夜里冷…”

  她以手臂撑着,他却并不如言,只继续穿着衣裳“照顾好你自己就是。”她放了手,半晌他欲起身了,袖子又被她扯住,他无奈,只好如常日威严“你做什么?可知处处妨碍孤掣肘孤是大罪?”宋临婵脸唰一下白了,听见大罪后,她依旧不松手,后怯怯说“妾不敢妨碍陛下,更不会掣肘陛下,只是天凉了,妾是…心疼陛下,这样晚还要漏夜回宫操劳政事。”

  这一刻,他只觉宋家给他送来的不是最珍贵的幺女,而是一味蛊。足矣摄取他的所思所想,神志魂魄的蛊。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的戳破他不肯说的机心,却又恰到好处的为他弥补一点窘迫。后他只好揽着她躺下来,带了些愠色说“你近日愈发缠人了。”她依旧往他怀里凑“实不相瞒,妾于家中很缠人的,时而能烦着大姐姐一日,姐夫亦只能看着干着急,却不好与我计较什么。”

  他闻宋族之人,不免更多怒气,警告说“不要拿孤和他们比。”她疑惑不解,抬起头问“为何不行?大姐姐是妾的亲眷,是家人,陛下亦是呀。”她的话说的愈发滴水不漏,巧妙的捕捉每一分难以察觉的温馨与暖情,招招令他意乱情迷。他闻言竟也怔忡,无知无觉的凝着她瞧,宋临婵心有笑而面藏,只问“陛下怎么了?”他转过身去,说“歇息吧。”她闻言,亦背过身去,不过一刻,一个人睡熟了,然另一个人却全然清醒,黑暗中双眸盯着另一个人的背脊,久久未动。

  翌日。宫里从来清静,然这几日帝允了几个外命妇入宫。说是来遣她们办差事抄经的,实则却另有其意。宋临婵的长姐宋临婥,正是外命妇中的一个。是日为着长姐来,宋临婵特意打扮的精致些,见长姐时亦精神很好,却是临婥唏嘘道“姐姐听闻你初入内宫掖便抗拒验身的事,当时真替你担忧。母亲哭个不停,只说要爹爹赶快入宫为你求情,却不曾想,我们阿婵的日子如今手越发如鱼得水了。”

  宋临婵皮笑肉不笑“阿娘还好吗?”临婥说“只是常哭,说牵挂你,旁的也没有。听说近日你颇得圣心,恩宠优渥,且常进幸,阿娘还盼你早日繁衍子嗣呢。毕竟,内宫掖太寂寞了。万乘不能常陪着你,若有个孩子陪在你身边,你也能踏实些。”

  宋临婵抚着坦平的小腹“尽人事听天命。我很愿生下一个如阿杳一样乖巧可爱的女儿,今后便只一心为她攒嫁妆就是。”

  临婥闻言蹙眉“你求帝姬,我却一心求子。前儿去拜送子娘娘,给我卜了一卦,说是宜男之相,可把我欢喜坏了。”宋临婵颌首轻拍长姐的手说“要紧的是,姐夫疼惜姐姐,生男生女都是欢喜的很,便是姐姐婆母总有些话说,到底不是日日在一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临婥点头“从前爹爹说临婵憨,昔日我不觉。反是今日这番道理说的很令人称道。”宋临婵望了望宫壁四处“在这儿待久了,人便没意思起来,日日除却参悟道理,便再无何可做。”临婥闻言心疼的握住妹妹的手“当初…也是爹爹狠心,我们阿婵这么好的一个姑娘,送进宫来当众多嫔御里的一个,日日盼星辰一样的盼万乘,瞧你,近日真是憔悴了不少,如今又哪里像是十四岁的姑娘?”

  宋临婵笑“让大姐姐见笑了。昨日侍寝,今日着实倦怠的很。”临婥疑惑她的坦然直接,后转了个话说“阿杳那小丫头,鬼机灵,昨儿竟没来由的跟我说,万乘是个好皇帝呢。我后来询问她为何这样说,她答说,京城的布衣百姓皆能饱食,从前的乞丐和讨饭的婆婆现在都有生计了,且不光是她觉着万乘好,许多贫民乃至富户,都极感念万乘的恩德。”宋临婵沉默了很久,临婥只说“妹妹,我说这些,只为让你宽心些。他着实先前没有一个好名声,便连爹爹亦曾斥骂他来位不正,可他如今的功绩,却没人去看,连阿杳都知道,这不公平。”

  她等了许久,宋临婵没有回话,她便起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