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在的,可是大哥和阿夏却是中了障毒而死,那是幽冥谷的屏障,是幽冥谷在外界人看来可怕之处,可是他的谷主却命丧在那。不可能的,因为那个男人不是战死的,是抱着自己的妻子倒在迷雾里。而那个人,那个神医的弟子,怎么会解不了毒?那个人逃了,留下兄弟,逃了。

本该是信的,可那个人还是风度翩翩地出现了,若无其事地承认了。他无处宣泄地怒火全冲向了那个人,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杀人,杀了那个人。

清羽从来不信外界传言,天下第一公子是个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他们毕竟也是拜过把子的,他知道那个人的修为不低,虽未见过那人出手,可他还是知道。

可是,为什么?

“清羽,你是恨我吧?”一抹笑绽开在他清俊的唇角,他的声音低哑,“你恨我不救他?”

清羽微微一震,缓缓开口:“也许吧。”突然也笑了起来,“我也没能救得了他。”

秋月白勉强撑着墙,还有些不稳地站了起来,眼神飘向屋外,有些失神地说:“我也没办法。”

“不,是你逃了。”清羽盯着他,难得平静地说,“是你怕死?还是因为你爱上了阿夏?”

秋月白慢慢地看向他,仿佛还不敢相信他的话。良久,他想扯出了一个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眼神里有着一种寂灭。恍若这天地间,从来都是他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像。

从前,现在,以后,都是一个人,没有家,没有朋友,也没有那个笑容。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还好,不会太久的,这一生不会太久的。

清羽也盯着他,一言不发。那个人突然间的灰败,到底还是不愿伤他,只是这藏了这么多年的话,随着积怨忍不住地爆发,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羽有些受不了,有些僵硬地说道:“我要把小念带回谷里。”

秋月白缓缓抬头,声音平静得可怕:“也好,这几日王爷和我都没时间。”

“嗯。”清羽转身跳出窗户,迅速地隐入了夜幕中。

秋月白又脱力地瘫坐在地上,苍白的五指紧紧地抓着心口。没关系的,明明一开始就打算背负所有的恨,没关系的。

惨淡地笑了笑,低头喃喃自语:“我有一个妹妹的,和阿夏很像。”

正文 第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溪云初起日沉阁,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夜无眠,抱膝独坐到了天明。鼓了鼓腮帮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轻拍打自己的脸颊。好了,天亮了,安歌突然笑得傻傻的。

静倚轩窗,皓腕玉手撑着脑袋,两眼望着湖心的亭子。天灰蒙蒙的,清晨的雾气弥漫,恍若万物笼着层素纱。

也不知他如何?昨夜里那阁楼动静不小,隐约听见清羽含怒的声音,莫不是又醉了酒胡闹来了?他身子似乎也不怎么好,昨儿又是咳了一夜。

想到这儿,安歌不满地嘟着嘴,暗暗把那人骂了一通。

虽说是在发呆,却也竖着耳朵,时刻关注着外边的动静。只听吖吱一声,那阁楼的门开了?!安歌猛的一下回身,连跑带跳地推门而出。

秋月白站在那里,还是公子无双,温文如玉。只是谁也看不见他隐去的伤痛,谁也看不懂那个天下第一公子。

那身白衣太远了,世人只能仰望,连片衣角都触碰不到。又何谈看他寂寥惆怅?又如何抚他眉间愁川?

他是说书人口中不得了的人物,是云中白鹤作伴的神仙。可安歌突然觉得,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有喜怒哀乐,也会难过。

她怔怔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地,恍若过了千年的光阴,沧海幻成了桑田,桑田里又注满了沧海水。

秋月白朝她笑了笑,清俊的面容染着淡淡的倦意,却又温柔得如一汪春水。

她亦冲他笑了笑,挤眉弄眼狡黠如猫儿,只是那笑容却没能通透到眼底。

“你去哪?”见他抬脚要走,忙忙唤住他。

“我去军营一趟。”顿了顿,又说:“小念去清羽那了,若是无聊就去找紫苏,切莫贪玩乱跑。”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安歌嘟哝了一句,又跟上他,赌气一般地说:“那我同你一道,我是婢女当然是要跟着你。”

“莫胡闹了,回来给你带酒可好?”秋月白声音低柔,如同哄小念一般,无奈中带着宠溺。

“不好,”安歌凑到他跟前,眨了眨眼睛,笑得狡黠,“不敢劳烦先生,奴婢自己去喝就好。”

秋月白轻轻摇头,不疾不徐地往外走,任着她步步紧随。

至门外,早已有备好的车马恭候,安歌一溜烟儿钻到里头,生怕秋月白反悔似的。

若鱼拧着眉去揪她出来,两人又是一阵斗嘴,这二人可真真是天生的不和。

好不容易劝住,一路上还是吵吵闹闹,让人头疼得紧,却又是有种莫名的温暖。

到了营前,总归是消停了些。有将士来迎入镇南王的大帐,一番虚礼客套,又饮了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