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抱起他,大步往听雨阁去。安歌底着头站起,失魂落魄地。紫苏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没事的没事了。”又嘱咐了一旁小娥,带安歌去换身衣服,也匆匆上了楼。

那人已经转醒了,换了身干衣服,倚在床榻,闭目歇息。清羽则一脸怒气,闷声在一旁喝茶。稍稍松了口气,缓缓开口:“先生?”

榻上那人睁开眼,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略带愧疚:“紫苏来了,让你担忧了。”

“先生,也知让人担忧了?”紫苏委屈的说。

“哼”一旁清羽轻哼了一声,把手中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藏不住的怒火彻底爆发,走到楼梯口,又顿了下来,言语间尽是嘲讽:“富家公子的身子娇贵,自然也比不得我们这些乡野村夫的命贱,怎么突然就舍得了?”

紫苏不安的看着榻上的人,那人含笑摇头表示无碍,眼神里透露着落寞。紫苏忽觉有些看不下去,鼻头一酸,强作平静:“先生,紫苏先去备药。”

透过窗子,偶有丝竹声飘入,轻咳两声。似乎又听到了战场上的哀嚎,尸横遍野满目鲜红,是无尽的厮杀。那些摆脱不了的噩梦又缠绕上来,比溺水更令人无法透气,骤然收缩的眼瞳,苍白的手紧紧捂住不堪的心脏,头无力的垂下,嘴角还微微上扬。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目!让人心疼得紧,是和那夜亭子里一样的孤寂。安歌看着不忍,小心翼翼地出言:“那个,你……没事吧?”

闻言抬头看她,一瞬隐去所有悲伤。笑得温文尔雅,声音里还有掩不住的虚弱:“无碍的,姑娘没事吧?”

“你吓死我了!”安歌夸张地安抚自己的小心脏。

“对不住了!”

突如其来的道歉令安歌不禁窘住,摆了摆手,说道:“是我不对,连累了你,还把你拖下水的。”给自己倒了杯水,烫得吐了吐舌头,两眼泪汪汪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在水里躲躲危险。”

俊美的脸庞微微眯眼,狡黠一笑,淡淡地说:“原来你没醉啊!”

“啊?!”安歌想起自己一番作为,恨不得夺了那人被子,蒙住头再不见人罢。转念一想,眼珠子转了转,欺身上前,言语轻佻:“月下美人,不调戏一番岂不可惜?是不是呀,神仙哥哥。”说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怜那还卧病在床的美人儿,没料到她这般,胆大妄为。呛得连连咳嗽,身子也不禁颤抖,满脸通红。

这下安歌士气全无,吓得忙忙帮他顺气,低头认错:“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还是个病美人啊!”

“什么病美人?”只见紫苏端着药进来,含笑地看着安歌。那姑娘似乎让人忘记忧伤的妖法,多久没见过先生吃瘪的样子,多久没人逗先生笑了。

“紫苏,你看他是不是像个病美人,戏文里捧心的那个。”安歌拉了拉紫苏的水袖,指着塌上的人说。

紫苏轻轻搅动碗里的药汁,顺着她的手看去,含笑点头:“倒也很像。”又轻柔地舀一勺要喂,那人只是接过自己拿着,莞尔一笑:“紫苏怎么也跟她一般胡闹。”

“怎么是胡闹呢?”安歌撇了撇嘴,假意生气也说,末了又嘟哝一句:“真的很像嘛!”

紫苏轻轻拉她坐下,也端了一碗给她:“你喝一碗罢,受了凉可不好。”

安歌捏着鼻子,皱着眉,可怜兮兮地看着紫苏,讨好地抓这她的袖子说:“好姐姐,我身体壮得很,我本来也是水里游的鱼,没关系的。”

紫苏不依,安歌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想逃,生生挤出泪水,愈发的可怜:“紫苏姐姐,我这不还活蹦乱跳的,你看啊,”安歌悄悄地瞥了一眼那个正喝药的人,“他病得重,这碗也给他吧。”

紫苏失笑,无奈地摇头说:“不喝也罢。”听言安歌瞬间恢复生气,抱怨着:“就是就是,这黑乎乎的东西谁喝得下嘛!”

转头又看那人空空药碗,还真有人喝得下啊!安歌想了想又说:“一定是得罪了大夫吧。”

紫苏边收拾着东西,也附和了一声:“嗯,可能真是得罪了大夫。”看着那人哑然,竟有些欣喜,她的先生也不是一直飘在天上的仙人。

收拾完东西下楼,某名有些轻松,或许有什么不一样了,云水的雾也该散了。

安歌一旁东瞧瞧西看看,好奇地跟个小猴子一般没个消停。塌上那人,本是闭着眼睛休息,却如何也没法忽略她。许久终于开口提醒:“姑娘,夜深了。”

“嗯,我知道。”安歌不知从哪搜来的笔墨,正在桌前折腾些什么,也不理会他。

“咳咳,姑娘,你在我这终究不妥。”

“不妥?不会啊。”安歌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回答。

嘴角抽了抽,耐着性子打算再说。突然一张白纸挡住视线,接过手中,不解地问:“这是?”

“卖身契!”安歌一副你不会自己看的表情。

“姑娘,这可开不得玩笑!”

“奴婢叫安歌!”

“安歌姑娘,我不缺婢女。”闭了闭眼,吸气呼气,再劝劝?

安歌又换一副可怜模样,含着泪汪汪的眼,述说着不幸:“我没爹没娘的,姐姐又遭了不幸,欠一屁股债,姐夫还要逼我嫁给隔壁村独眼怪,还是个瘸子,会吃小孩的。我害怕就逃出来了,他们会抓我回去的。”

学着戏文里期期艾艾的调,演得自己都要鼓掌了。转身才看那人,披着一件白色大麾要出门。

赶紧开口叫道:“你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