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

“紫苏姑娘,先生来了。”有人附耳低语。

紫苏微微点头,盈盈从宴席中抽身,缓缓往楼上走去,又止步问,“先生可有吩咐什么?”

“没有,先生一来就回了听雨阁。”小娥如是回答。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楼下是宛丘最热闹的地方,越是往上越是冷清,那里呆着的怕是这宛丘最孤寂的人了。

转入内间,紫苏抬头看着“听雨阁”的牌匾,略略有些神伤。一道门,是她永远也跨不过去的,一个人,是她这一生永远的追随。

细碎的咳嗽声传来,又缓了一会,听得沙哑带着些虚弱的声音在问,“是紫苏吗?”

“嗯,先生也要保重身子才是。”紫苏眉间微蹙,尽是担忧。

声音恢复了些中气,“无妨的,不过是受了凉。”

“先生早些休息,有事吩咐紫苏便是。”

“我不过是因若鱼太过聒噪,来这里躲躲罢了。”里间人似乎有些无奈,“你且忙你的就是,不必理会我。”

紫苏轻笑道,“若先生再偷偷饮酒,那鱼儿怕是要把这儿给拆了的。”

“咳咳,紫苏若是也念叨着,我可再无去处了。”那人也笑道。

“先生还是休息便是,紫苏去备着粥来。”

刚下了楼,就听得有人再闹,乱哄哄一片。

“紫苏,来陪我喝酒。”说话的是那人红衣艳艳,带着醉意举杯相邀。

“紫苏,你们这儿的酒真好喝,额~”

循声看去,不是安歌是谁?见她受捧着一壶酒,宝贝似的护着。

徐徐下楼,嗔怪道:“你们凑一道寻我开心不是?”

“没有没有,是酒好喝。”安歌拍了拍怀中的酒,又歪头思量着一会儿,还不舍地递上前,嘟囔着:“紫苏莫生气了,我分你一半便是。”

见她这般模样,紫苏好笑道:“我不与你抢,这东西还是少喝些。”

“不行,今天小爷不痛快,你陪我喝几杯。”清羽扯着紫苏的袖子,生生把人拉入怀中。

紫苏板下脸来,拿过他手中酒杯,又气又无奈地:“你们个个都这般模样,这黄汤有什么好?”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那背影突然又停下,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们都这样,大哥和阿夏又怎么能放心?”

放心?人都死了,还操什么心?!若不是因为秋月白,他二人又怎会早赴黄泉。清羽想来更是不快,闷声又喝了起来。

安歌也不知何时溜开,去了鞋履散了头发,翻过栏杆坐在外边,双脚拨着水面,对月饮酒当歌,多久不曾这般痛快?

“姑娘,夜深了早些回家去吧。”听那声音温润如沐春风。安歌眨着微醺双眼,歪着头回身看他。

他站在那,往后是画堂春的灯火阑珊,是人间最是俗气的地方。温文儒雅浅笑安然,月光衣他以华裳,干净美好得不染一丝烟火味。

安歌眯了眯眼,又揉了揉,嘴里嘟囔着:“原来是神仙啊!”醉眼痴痴看他,“神仙哥哥,你真好看!”

“你醉了,莫在那了。”那神仙无奈摇头,伸手要扶她。不料她递了酒壶过来,一脸慷慨大方地说:“神仙哥哥,你也喝酒啊?”

手中莫名多了个酒壶,一时也愣了,袖子被扯了扯,姑娘满是悲悯地看着他,难过地冒出一句:“神仙哥哥,你是不是没饭吃啊?”

苦笑不得的人轻咳了两声,刚要开口。突然,寒光一闪!不妙!!将手中东西飞掷而出,回身要去拉人。不料,那姑娘喊了句:“我的酒~”话音未落,人倒先落了水中,顺带还拉了个垫背的。

秋月白在水中扑腾了两下,突然又不想挣扎,安静地任水没过口鼻。或许,这样的结局也是不错。本就不该存在的,苟活了这么久,真的累了。云水的月光,真美!嘴角微微上扬,月光真美!

鱼儿一般灵活的人朝他游来,环着他冒出水面,奋力的往岸边游去。口气里尽是焦急,“喂,你别死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再坚持一下……”

听着那略带哭腔又模糊的声音,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动,竟连离开都要背负别人的愧么?微微睁眼,朦胧中见有一席红衣掠来。够了,何必呢?不值得的。

那红衣本在堂内喝闷酒,听得扑通一声,飞身到外,只见有二人落水搅了他的酒兴,顺手解决了围攻而来的黑衣人。心中暗骂,那人又惹了哪条道上的?不经一瞥,是他?盯着那渐渐沉入水中的白衣,有什么好笑的?不爽到了极致,手中的剑越来越快。他竟想这样作罢?怎么可能!瞬间气得发颤,真真想一刀劈了他。

里间客人早已吓得四处逃窜,该来的护卫也来了。好不容易把人救上岸,偏他又一副半死不活模样,清羽气极,含怒拍了他几掌,逼他吐了几口水,才惊觉他气息竟弱得很。

“喂,你醒醒啊。”安歌也不顾浑身湿漉,慌得直掉眼泪。

闻声而来的紫苏,扔了手中餐具,半是踉跄奔来,见那人微微皱眉,脸色苍白,双唇冻得发紫,忙对着清羽说:“快带他去换身衣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