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归鸢>第63章 新王

  孙胤招呼几个侍卫过来,指着孙宣吩咐道:“将他带下去。”

  孙宣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神色不明。

  孙胤走到他身边道:“念在好歹兄弟一场,孤便给你一个恩典,不让你死的太痛苦,你自己选个法子自尽吧。”

  这话说的颇有些皇恩浩荡的样子。

  孙宣被侍卫拉着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抱拳给孙胤行了个礼:“谢王兄。”

  他退下前还别有意味地瞥了孙胤一眼。

  总算了了心腹大患,孙胤觉得自己顿时神清气爽了,接了宫人新添的热茶,边慢慢品着边坐等侍卫传消息来,毕竟要确认人死了,他才能真正安心。

  很快,从拐角处急慌慌地跑来一个小侍卫,噗呲一下就跪在了他面前,孙胤皱起眉问道:“何事这么慌慌张张,人死了没?”

  “没,没。”小侍卫怕他发怒,但情况紧急又不能不禀告,只好眼一闭低头道,“有,有人来拦住了我们,将殿下救走了。”

  孙胤将手里的茶盏摔了,抬脚狠狠踹了侍卫一脚,怒道:“无用的东西,好不容易抓到的人竟被你们这些奴才给放跑了?你们这么多人是做什么吃的!”

  小侍卫惶恐地看了他一眼,抱住他的脚道:“王上息怒,当务之急您还是尽快带人撤吧,那些来救人的足有二三十人,其他人正与他们僵持着呢,不过只怕也抵挡不了多久,王上还是尽快从偏门出去,回宫去吧。”

  “什么?他们救了人还不够,想怎样…”孙胤越想不不对,有些慌了,忙道,“护驾护驾,赶紧回宫。”

  孙胤急慌慌地上了轿撵,心思还算活络,想起了魏尧,对身旁的宫人道:“你去别院找魏尧,请他速速带人进宫护驾,事后孤必有重谢!”

  “是。”

  宫人得了令远去,孙胤这心里始终无法平静。

  他担心受怕了一路,好在最后无事发生,安全地回到了王宫。他进寝殿的那一刻,抬头一看,刚要松下的一口气就这么半吊不吊的悬在胸口,双目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你,你怎么在这里?”孙胤一想,明白过来,“那侍卫被你买通了,故意骗我回宫?”

  穆靖找了个椅子坐下,斜睨他一眼,笑道:“这叫瓮中捉鳖。”

  “大胆,来人啊!”孙胤往外叫人,可不知何时起,殿门就被人关上了。

  “省省力气吧,这殿内殿外孤都部署好了,没孤的吩咐,没人会进来的。”

  孙胤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指着他抖了良久,才道:“你带人闯进南蛮王宫,又围了孤的寝殿,想做什么!你是当南蛮百官与百姓都是死的?枉先王如此信任你,谁曾想你狼子野心,先王薨逝未久便来这一出,你是想将南蛮吞并了不成!”

  穆靖冷笑一声,看着他:“你还有脸和孤提先王?”

  孙胤被他这一看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自己的气势不能弱下来。

  正僵持着,门口传来一声响动,殿门打开,魏尧进来说道:“南蛮王这是怎么了?”

  孙胤一下子有了底气,走到魏尧身边道:“大将军来了,孤就安心了。”

  “东夷王带兵闯王宫,又想对孤不善,其心可诛,将军背后是大魏,可得为孤撑腰啊,否则一旦让东夷王得逞,难保之后他不会威胁大魏啊!”

  魏尧听罢,看了穆靖一眼,回头道:“东夷王是有分寸的,想必不会做出这种扰乱太平的事。”

  孙胤愣愣地看着他,往后退了几步,指着他难以置信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穆靖笑着走到他面前:“孤不是说了吗,没孤的吩咐,没人会进来。”

  孙胤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但他想着穆靖的动静这么大,外头很快就会知道风声,那些老臣虽然平日里啰里啰嗦不给他好脸色,可到底迂腐,最讲求名正言顺。穆靖不管是想孙宣登位还是出于别的目的,那些人断断是不会同意的,只要拖到那些臣子来闹,他就还有生机。

  他这点小心思早就被看穿了,穆靖道:“你若是心里想着那些臣子会来,孤还是劝你别痴心妄想。”

  “你,你又做了什么?”

  “谢楚玄为首的老臣,忠于先王,念着先主的情分才忠于你,可你的王位是怎么的来的,你自己清楚。这两年你将南蛮管理的一团乱,他们本就不服你,不过是看在你父王的面子才始终兢兢业业地扶持,若是他们知道了真相会如何?”

  孙胤明白了,难怪穆靖近来刁难他,还想扶持孙宣上位,原来是知道了什么。可这样的事,没有实证如何让人信服?

  他冷静下来:“东夷王这是从我那王弟处听来的消息吧,这些都是谣言,是孙宣不满父王选了我,心怀怨恨说得话,如何能信?您怎么能听他一面之词就这般呢?伤了情分,反而让他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样不见棺材不落泪,穆靖倒是有些佩服他了,死到临头还想着用离间计,看来也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若无证据我怎会如此气定神闲?”穆靖道,“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

  孙胤有些踌躇,可是不应该啊,他登位后将人都处理的干干净净了,怎么还会有证据?

  “你虽然将当时经手的人都杀了,可到底百密一疏,那御医受你胁迫不得不做,却给自己留了一手,将他开的方子帖了一份送去孙宣那,笔迹对得上,且上面还有他亲自摁的血手印。你以为派人杀了他全家便能安然无恙,却没想到他早就将证据留下了。”

  如今孙胤是无话可替自己辩驳,索性破罐破摔,质问道:“不管这王位是怎么来的,如今我就是南蛮的君王,你胆敢对我下手,就别想堵住天下人的嘴!”

  “这就无需你担心了。”穆靖喊了人来,吩咐道,“将他按下去,杀了。”

  看着步步紧逼的侍卫,孙胤慌了,尽全力挣扎全逃不开,他大喊:“孤是君王,谁敢动手?你们放肆,还不把我放了!东夷王!叔父饶命啊,大不了我自动禅位岂不更好?”

  “放开他。”

  孙胤好不容易逃生,顾不上别的,忙抱住穆靖的大腿:“我膝下还有几个儿子,若我就这么死了,孙宣上位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如,不如说我病了,病得很重,理不了朝政,又念及王子幼小,当不了大任,将王位传给孙宣,这样,这样他就名正言顺了。”

  穆靖与魏尧对视一眼,而后看着孙胤道:“你这话说的也对。”

  “正是呢。”孙胤见他松动了些,忙道,“我可以些禅位书,只是叔父要答应不杀我,让我余生能安稳度过。”

  穆靖想了想:“我的目的达到了,杀了你也无用,你若肯写下禅位书,再写一封告罪书,我便留你的性命。”

  “告罪书?”

  “禅位是给百姓的说法,可臣子们不是傻的,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如何能平复?”

  “对,也对,还是叔父想得周到。我这就写。”

  宫人取了笔墨来,孙胤赶忙到桌案前写了封禅位书,让人收起来,又写了章告罪书,洋洋洒洒四五页,将他毕生的才华都写尽了,末了小心翼翼地递给穆靖。

  穆靖看过后点点头,让人拿了出去。

  “既如此,孤念在你父王的面子上饶你一命,城外有处庄子,你即可就去,你若安分,余生便可安稳度过。”

  “多谢叔父。”孙胤给他拜了一拜。

  “去吧。”穆靖挥了挥手,有侍卫进来带人,这次孙胤没有挣扎,乖乖地跟着走了。

  他走后,殿内一下子就安静了,魏尧问道:“王上真要这么做,只怕后患无穷。”

  穆靖面色舒缓了些,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坐吧。”

  他坐下喝了口凉茶,说道:“孤承诺的前提是他安分,可你看,他像是安分的人吗?”

  魏尧明了,露出微笑。

  这边玄武殿前,谢楚玄带着几个老臣已经闹了良久了,田塍带着人拦着他们,宁清好说歹说劝了半晌,心想魏尧那要再不解决,他就没唾沫应付这些人了。

  好在总算盼来了人,宁清接过信看了看,复交给谢楚玄,他看过后皱起了眉,再传给其他几人。

  “胡闹!”谢楚玄骂了一句,不知指的是谁,而后道,“今日我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此事没法善了,我们也不会包庇!”

  说罢,他甩了衣袖扭头走了,其余几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忙跟了上去。

  田塍问:“他们这样算是默认了?”

  宁清舒展着筋骨:“他们早就对孙胤不满,只是也需要找个由头。他们在这纠缠了半日,却只是与我扯皮,并无别的举动,你信不信,他们也在等。”

  他笑道:“都是些老狐狸,既然给了理由,他们又怎会不趁机见好就收呢。”

  宫外,孙胤在马车里正庆幸自己方才的机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点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当时那情景若是硬碰硬,只怕他已经身首异处了,暂时妥协写下禅位书,等日后东山再起,痛斥孙宣与穆靖等人逼宫胁迫他写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反正逼宫是真,百姓和其他官员定会站在他这边。

  在他七想八想之时,马车已经停了。孙胤也不指望有人请他下车了,自己拉开车帘,下了车,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田,回头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

  面前几个侍卫迅速散开,将他团团围住,拔剑相向。

  孙胤咽了口唾沫,急切地寻找可逃的地方,却无破绽可钻。他吼道:“穆靖就是个小人,出尔反尔!”

  余音未落,利剑一闪而过,他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条细线,血色迅速晕染开。他缓缓闭上眼睛,倒在杂草地上,双目惊愕地睁着。

  翌日,南蛮王病重的消息昭告天下。说是嘉州一战后南蛮王便日日惶恐,惴惴不安,以致心力憔悴,近来更是病入膏肓,只怕时日无多了,因子嗣尚幼,难堪大任,念及六王弟孙宣德才兼备,先王在时也颇有赞誉,特立为世子,继承大统。

  南蛮这的事算是了了,宁清和魏尧本该即刻回去,可孙宣与他们一见如故,便想多留些日子,便让田塍先行一步,回去看看费添是什么状况。

  这几日,孙宣已经住进了王宫,寝殿不是历代南蛮王住的那个,因他如今还未名正言顺,只能暂居偏殿。近来宫里忙着整修,穆靖帮着准备一应事宜,他反而成了闲的那个,日日在书房看书。

  宁清和魏尧来时,他正看着什么入迷,像是个画轴,见到他们来,放下手里的东西。

  “你们来了。”

  因名分未正,他们也不必行大礼,作揖行礼便可。

  宁清笑着走到他身边:“殿下喜爱看书,这是好事。”

  孙宣忍不住笑了,摆了摆手:“不过是无聊看些闲书打发时间罢了,宫里忙得紧,我出去走一趟又得麻烦不少,倒不如在书房静静待着。”

  魏尧道:“殿下仁厚。”

  “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一事。”孙宣从屉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魏尧。

  他低头一看,惊诧道:“是药方?”

  孙宣颔首:“这是治热疫的方子,我听说先前大魏南疆发生了热疫,你们后来自己琢磨出了药方,这东西未必有用,但也可借鉴。一张纸罢了,若能让天下百姓得益,总好过放在屉子里沾灰。”

  魏尧瞥了一眼,与先前萧远所写的大致相同,但有一两味药有出入,将这东西带回去,他必定很高兴。

  “在下便替百姓谢过殿下。”

  宁清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出这几日一直围绕着自己的疑惑:“我们与殿下先前并无牵扯,殿下却好像对大魏的人独有偏爱,不知是否有渊源?”

  孙宣想了想,将方才看的画轴交给他,宁清展开来,画上是位女子,虽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可隐隐能看出是个美人。

  宁清不解他的意思,便问:“这是?”

  “这便是研制出热疫方子的人。”

  宁清惊道:“是女子?”

  “正是。她是大魏的游医,到南蛮时恰逢热疫横行,那时整个南蛮的大夫都拿这病没法子,谁也想不到,最后竟是一个大魏的女大夫制出了药方。”孙宣道,“直至如今,也只有王室中的几个人知道她的来历。”

  “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宁清道,“殿下这是爱屋及乌。”

  宁清与魏尧拿了药方,顺便辞行,孙宣明白他们事多,也不再挽留,次日他们便踏上回湟州的路,行途中,听到南蛮王薨逝,新王继任的消息,听说登位大典定在半个月后。

  马车刚到湟州城外,田塍已经得了消息赶来迎接,他们看见田塍火急火燎的样子,便猜到事情不会太好。

  谁料田塍急道:“将军、公子,费添和林荣都不在林府,似乎是…和林遂琼去了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