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梨园惊鸿客>第33章 番外篇(五)     自伶人被黄家一……

  自伶人被黄家一纸休书后, 一时之间,有关“黄公子试妻”的闲言碎语,便在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

  梨园又是满座,不过这些个人当中, 有不少人是特意来看笑话的。

  “这都等了大半天了, 唱戏的角怎么还不登场!”

  “拉二胡的都已经就座了, 人呢?”

  台下的人等不及了,一个接一个的埋怨起来。

  “各位看官大爷稍安勿躁, 这就快上台了。”

  三里拿着烟斗,一边安抚这些人的情绪, 一边朝跑堂伙计使了个眼色。

  跑堂伙计会意, 忙不迭朝后院跑去。

  此时伶人关在房中不肯出来,跑堂伙计敲了敲门,说道:

  “人都等着呢, 赶紧换衣服吧。”

  等了等, 屋内还是没动静,便又叩了两下门:

  “好姑娘, 这事既然是你提出来的,就甭怕别人乱嚼舌根。那外头人又不知道来龙去脉,难免会说长道短。反正咱也管不住别人的嘴, 横竖随他们去吧。你且唱你的戏, 等时间久了,他们自然就忘了这茬事。”

  片刻后,屋内终于传来伶人的声音:

  “让新来的先替我顶一场,我这便去准备。”

  跑堂伙计见她妥协了,忙连连应声:

  “哎,好好好。”

  梨花开的正盛, 一阵春风袭来,霎时把树上的梨花吹下好些,这些洁白若雪的花瓣,落的满地皆是。伶人经过小道,冷不防又吹了几片在衣襟上。

  往年这个时候,树底下总会坐着一个人,怔怔的望着门外,盼呀盼,一坐就是大半天。

  看着满树梨花,伶人突然就想起了悠游。

  那年春天,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童。成天爬上爬下,跟个男孩儿似的。

  春绿不放心,总是在她发上系着一串铃铛,走起路来一步一个作响,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你呀,一点都不乖,最不让娘省心了。不知道长成大闺女时,会是个什么娇蛮的小妮子哟。”

  春绿每每见她古灵精怪的,都会这样讲。

  伶人撒娇的问:

  “娘,什么样的女孩子最乖呢?”

  春绿想了想,回道:

  “当然是阁楼里的小姐儿们了,那一个个的,模样秀致着呢。生来就脾气好,还时时守着规矩。尤其是走起路来,那步子迈的,不大不小,跟拿东西量过一样。”

  伶人撅着嘴,不以为然:

  “那样走路,不累的慌吗?”

  春绿哭笑不得:

  “你个散养的,懂个啥!”

  一天,伶人又去爬院里的梨树了。刚爬上树,就听院墙外面的深巷子里,有人在喊卖糖葫芦。她馋的直咽口水,赶紧下来去买。

  待买了糖葫芦,再回来一瞧,就见悠游打屋里头搬了个凳子,又往那梨树下一坐。

  伶人走过去,与她搭话:

  “悠游姑姑,你整天的坐在这里,到底是在等谁?”

  悠游摸摸她的头,轻声说道:

  “我最盼望的人。”

  伶人又问:

  “是太子爷吗?”

  悠游不说话。

  “可是娘说了,他已经死了。”

  伶人吃着糖葫芦,一脸的天真。

  “小丫头,你胡说什么!”

  悠游脸色忽变,一把夺过伶人手里的冰糖葫芦。

  伶人吓得大哭,转身跑去找春绿。

  “娘,悠游姑姑凶我。”

  春绿不问原由,拉着伶人就去质问她:

  “你多大的人了?跟一个孩子计较,不嫌害臊吗?”

  悠游握着糖葫芦,依然痴痴的盯着院门,却不搭理春绿,连看都不看一眼。

  春绿更加火大,指着她就是一通骂:

  “嘿,你当自己是什么呢。我告诉你吧,你呀,就是被别人玩腻的破烂货!”

  “还在等太子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春绿骂痛快了,又愤愤的夺过冰糖糖葫芦递给伶人,然后拽着自家孩子就要走。

  三里不知从何处跑来,上前二话不说,照着春绿脸上就是一巴掌:

  “毒妇!”

  春绿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整个人都傻眼了,捂着脸,又气又委屈: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今儿个,你还是头一遭打我!”

  三里怒吼:

  “打你就打你了,还需要挑时候吗?”

  春绿质问:

  “我有什么错处?”

  “你甭护犊子,定是伶人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不然好端端的,她怎会发脾气!”

  三里用手点着春绿,替悠游说着公道话。

  “我护着自己的孩子,是理所应当的!倒是你,为何要这么护着她?难不成,人家背地里议论的都是真的?”

  春绿索性豁出去了,自打她没进门起,就知道一些小道消息。幸亏悠游爱的是太子,不然的话,哪能轮到她的份。

  “你!”

  三里下意识的颤了颤眼皮,再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话头一转:

  “她够可怜的了,无儿无女,你凭什么逮着她一通骂,还是人吗?”

  “你说什么?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如同泼妇一般?”

  春绿不依不饶的,越说越觉得委屈。

  眼见爹娘争个不休,伶人赶紧拽住春绿的衣袖,乖巧的说道:

  “娘,别再说了,咱们回屋去吧。”

  春绿心头一软,俯身轻轻抚摸着伶人的脸颊:

  “好,听闺女的,娘不吵了。”

  伶人一步一个回头,她瞧见她爹为了逗悠游开心,亲自折了一枝梨花。那花煞白煞白的,很纯洁的颜色。她知道,她娘说的都是真的。

  她曾经躲在树后,还亲眼见过她爹从怀里掏出一支精美的翡翠簪子,替悠游簪上,动作极其温柔。这种温柔,是她娘奢望不来的。

  伶人有时甚至会想,她爹对悠游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是爱而不得,还是什么。或许这种感情,就像满树洁白的梨花,凄凉至极,沾染着一丝隐隐的痛罢了。

  逐步踏上阶梯,台下的那帮看客,早已等的迫切。伶人面不改色的上了戏台,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只要她一开嗓,台下无人不称好的。

  是啊,跑堂伙计说的对。她每每画上戏妆,披上彩衣,从头到尾就换了一个人,谁人还会认得她。他们只在乎她台上扮着的各色人物,至于台下什么鬼样子,谁又有这个闲空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