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国舅爷>第73章 陈年老醋

  梁家人耕田织布,加上梁玄琛隔三差五出门替人算命化灾,屡有进账,大家总算把日子过下来了。常清河知道梁玄琛不是不能挣一笔大的,只是如今不能太高调了,惹人注目,日子还是细水长流地过才好。

  因得梁玄琛把控着算命测字的次数,轻易不出门,渐渐地竟成了远近闻名的半仙,常大仙人在外头比罢官故里的梁老将军更加如雷贯耳。

  梁运城牙酸地问道:"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常家人。"

  梁玄琛道:"我总不能逢人便说自己姓梁,届时辱没了家门,败坏了家风,在外头给您丢人现眼,惹是生非,那怎么行?"

  "费心了。"说罢梁运城又突然想起来似的,"我怎么记得上一回你还跟着姓林的,似乎也跟过姓顾的,还有什么姓秦的啦,姓那个什么来着,记不得那么多了。俗话说好女不二嫁,好男不二君,你说你这都几回了?"

  梁玄琛老脸一红,咬着牙道:"看不惯我风流倜傥吗?"

  梁运城讪笑,"清儿可是个老实孩子,你别欺负他。"

  说话间常清河背了一捆柴进院来,冲梁运城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梁玄琛只想仰天长叹,偏偏有苦说不出。

  之前梁运城还管常清河叫小常,这些日子跟着董太君一起叫起了清儿,梁运城替这个爹脸红,还清儿,怎么叫得出口的?

  "清儿,这家里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男人了吗?我是年事已高,干不动这些力气活了,这里不还有一个男人吗?不是还号称武林高手吗?有那力气天天对着木人桩使劲,还不如干些力气活,他不过是瞎了,有手有脚有力气的。来来来,你今天也够累了,我们去吃口茶,到后山溪里摸鱼去,这嘴里好几天没沾荤腥了,馋得慌!"

  "我是瞎子,怎么干活?"梁玄琛委屈地大叫。

  "你练功准头好得很,还蒙面飞刀呢,干点粗活可比那个容易多了,凡事熟能生巧,慢慢练呗。"梁运城说罢,拉了常清河就出门而去了。

  常清河觉得过意不去,他不介意干力气活,然而梁玄琛已经扭头进屋去了,他扯开了嗓子,哼哼唧唧对着董太君撒娇,嘴里一口一个娘地叫,最后直接改口"母亲大人"!

  常清河跟了梁运城去茶摊喝了茶,又去后山摸了鱼,捞了泥鳅黄鳝,还抓了一条足有七尺长的大蛇。那草上飞哧溜一下显现,又哧溜一下神隐,两人合作默契,心照不宣,一个打草,一个堵截,常清河眼疾手快掐住蛇尾猛一甩,那大蛇百节骨头顿时散了架,萎靡不振。

  梁运城道:"吓得我,还道你要掐那蛇的七寸,一个准头不好,可是要挨一口了。看来,你是个捕蛇老手啊!"

  常清河其实也不是不能捏住那蛇的七寸,只是如此险招怕吓着了老爷子。

  等梁运城常清河满载而归的时候,院子里柴已经劈好,整整齐齐码在墙根下。

  梁运城努嘴,以口型问孙女儿,"他劈的?"

  雯哥儿道:"怎么可能?是顾家二爷来了。"

  梁运城跳起来,"顾家二郎帮着劈柴了?"

  雯哥儿又道:"怎么可能?是顾家二爷带来的小厮帮忙劈的。"

  梁运城想起丑得令人印象深刻的春来。

  结果雯哥儿再次道:"怎么可能?是个没见过的小厮。"

  梁运城和常清河进了屋,破桌烂椅跟前,顾长风起身拱手一揖,"见过老公爷。"

  "早就不是公爷了,顾二公子不必多礼。"

  常清河一撇,发现顾长风和梁玄琛靠很近在说话,董太君也坐在一侧,正红着眼睛,显是刚刚落了泪。那个应该是帮忙劈柴的小厮站在顾长风身侧,跟春来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是小厮,看着年纪不小,总有二十出头,长得气宇轩昂,丰神俊朗,哪哪儿都不像寻常小厮,倒像是卫士随从一类的。

  "阿源被姓韩的关在诏狱三年多了,诏狱是什么地方,去那里一趟,不死也脱一层皮!"董太君心如刀绞,再一次抹泪,"好不容易听说最近放出来了,又出这样的事。"

  原来顾长风带了宫里的消息过来,太子新婚之夜竟血溅洞房,杀死了皇帝相中的太子妃,这下龙颜大怒,太子被废,贬去南宫守陵了。本来还指望着太子争气,能救生母出来,如今看来这个希望也破灭了。

  梁玄琛道:"只要阿源还活着,总有翻盘的机会。"

  董太君道:"翻盘个屁,这是要换太子了,苏贵妃生了那么多儿子,听说很得皇帝宠爱。"

  常清河道:"苏贵妃不是跟皇后交好吗?"

  董太君道:"跟阿源交好的是韩国夫人,不是苏贵妃,两人是姐妹,并非同一个人,据说在闺阁之内便有嫡庶之争。姐妹共侍一夫,在宫里头不就是争风吃醋的死对头吗?"

  一屋子人坐在一起,也商量不出对策来。

  最后梁运城叹气,向顾长风拱手道谢,"回去跟顾老侯爷道安,梁某不便去府上叨扰,望他身体康健。"

  "老公爷客气了,晚辈回去自当转告家父。"

  顾长风起身道别,梁玄琛亲自将他送出门去,两人站在门口又说了一会儿话。这几年里,顾长风不避嫌,千里迢迢地也会每年过来一趟两趟地看看梁家人,吃穿用度上也多加照拂,梁玄琛如今与他兄弟相称,只觉得结交的那么多朋友里,还是顾长风最够意思,最是肆意洒脱。

  "今年过得还好吧?"梁玄琛问。

  "凑合,静芝八月头的时候又生了个女儿,如今我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

  静芝是顾长风继郑国公主之后再纳的一房妾室,说来也巧,正是苏家姐妹中的老二,听闻还是韩国夫人做的媒。

  "哦。恭喜恭喜,可惜我目下没有拿得出手的贺礼。"

  "你我之间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

  顾长风看看站在屋里没跟出来的常清河,"你真要跟他一生一世了?"

  "你管我?"

  顾长风笑着点点头,"有空去水月楼一起喝酒?"

  水月楼是梁玄琛一个红颜知己的私宅,多年以前两人相好着,曾经在水月楼短暂地同住过一阵,那些日子堪称快活似神仙。梁玄琛没防备多年以后的今天顾长风会这么说,似乎是一种暗示和邀约。

  送走了顾长风,梁玄琛若有所思地回屋里,常清河低声问道:"你们在门口说什么?"

  梁玄琛道:"你有没有觉得顾二变了?"

  "怎么说?"

  梁玄琛道:"我看不见,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他变了。"

  "年岁渐长,总会有变化。"

  梁玄琛摇头,"不是年岁渐长自然而然的那种变化,跟在他旁边的那个卫士也怪怪的。因得我看不见,在其他方面反而格外敏感,我觉得他原来挺洁身自好的一个人,现在似乎……有些轻浮。"

  常清河嘲道:"他洁身自好?他原本就没怎么洁身自好吧,要不然能跟你……是吧?"

  顿了顿,常清河怒道,"他刚刚是不是勾引你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他跟他身边的那个卫士,两人似乎挺暧昧的。"

  常清河喷笑,"原来瞎子都能看出来了,那果然是有暧昧了。"

  "他原来不那样。"

  常清河道:"大概原来跟在他身边的春来,长得太寒碜的缘故。"

  梁玄琛还是摇头。

  常清河不高兴了,"人家早已娶妻生子,你不是不沾这样的人吗?别的相好成亲了你要死要活的,原来顾郎成亲了就无妨?"

  梁玄琛闻出了浓重的醋味儿,哭笑不得,"哟,这口气酸的,我跟他早八百年就分了,还介意呢?"

  "对啊,你们早八百年就分了,我介意什么?"

  "不介意就好。"

  常清河不服气地补了一句,"只是我见你对他余情未了,若是他跟你勾勾手指头,你是不是就要上赶着了?"

  梁玄琛哈哈大笑,"还说不吃醋呢,来来来,十三哥和清儿好好说道说道,别今儿晚上睡下去,明天非但眼睛瞎了,喉咙也哑了,腿也瘸了。"

  常清河见他又翻旧账,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他那么一说,梁玄琛突然来了气,"老子怕了你不成?你有本事把我手脚都剁了,装在坛子里供起来。"

  常清河知道他是动了真怒,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自己是怒的,还是怕的,怕自己真会干出这种事来,扶着门框,常清河竟是不由自主地全身发抖。

  他追上前几步猛地从后面抱住梁玄琛,声音哽咽,"对不起,是我错了……"

  梁玄琛挣了挣,没有挣开,他放低了声音,"有时候,我还会从梦里惊醒,然而因为看不见,常常闹不清是醒了还是继续在噩梦里。我梦见你把我手脚都剁了,喉咙毒哑,耳朵刺聋,装在坛子里,藏在地窖里。"

  "对不起……"

  "所以你要明白,能夜夜里跟你睡一起,得有多大的心?"

  "咱们再不提这件事了,好吗以后你便是喜欢上了别人,我也放你走,绝不再害你。这些年在一起,我知足了。"

  "知道你喜欢我,可也不用那么喜欢,真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子害他。"

  常清河低声下气,"我知道。"

  第二天常清河劈了一天的柴,墙根下堆得满满当当,都没地方码了。

  梁运城道:"他怎么那么喜欢劈柴?"

  梁玄琛把常清河叫进屋里,"我爹也没说错,家里又不是只你一个男人,我也能劈柴。"

  常清河抹了一额头的汗,"你如今把我当家里人了吗?"

  "这几年下来,早把你当家里人了。"

  常清河低头笑。

  "过去无论什么事,都别提了。"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