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怀张了张口,终究说不出什么,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如今旨意下达,已成定局,兄长就别再插手了。”

  宋清安松开手,故作轻松道:“所以兄长,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给我?”

  宋清怀没理会她的打岔:“耶宁阿初答应了你什么?”

  “兄长……”

  宋清安并不想回答,笑吟吟继续转开话头:“今日是我生辰,便不要再问这些了好不好?可否告诉我,究竟是什么礼物?”

  宋清怀的手掌紧了紧,终是妥协下来:“……我本打算将你送出京城。”

  宋清安一哂,柔和的笑意却刺痛了他的眼睛。

  “兄长,你还真执着啊。”

  她感慨万千似的,偏头冲宋清怀无奈一笑:“我应当说过许多次,我不会走的。”

  “你今日累了,早些休息吧,我去叫他们进来。”

  宋清怀闭上眼,像是十分疲惫。

  宋清安唇角放平,轻点一点头。

  “……兄长,对不起。”

  宋清怀没再多说什么,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你从未对不起我过,若仔细说起,从来都是我亏欠了你。我先走了,你好生歇息,余下的事情……放心交给我。”

  宋清安微微仰起脸,看他离开的背影。

  宋清怀出去后没多久,先前离开的宫人也都回来了。翠珠手中托着热棉巾,轻轻敷上宋清安后颈。

  “公主,婢子托人去打探过了,竹烟姐姐确在二殿下私宅里,尚且安好。”

  翠珠轻轻与她耳语,宋清安不由愣神。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宋清安颇惊奇地看向翠珠,后者羞涩一笑,道:“公主,婢子先前在尚宫身边。尚宫姑姑认识的人……还是不少的。”

  也是。

  听得竹烟平安的消息,宋清安亦心头稍定。于生死边缘徘徊后,她终感到了倦意。

  “带我去沐浴。”

  “是。”

  —

  姜芷自听闻那份旨意后便未能平静下来,神宫监那几个主事为推脱罪责互相指责,在未央宫内吵吵嚷嚷。姜芷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反被吵得头痛欲裂。

  一怒之下,她索性先将人发落去了浣衣局,等之后裴卿得空了再交给他。

  负责守备请仙台的侍卫统领前来请罪,但姜芷心知定罪这点子事还由不得她,是以只问过几个问题就将他打发走了。

  眼下,那片被毁得彻底的废墟,倒成了宫里守卫最森严之处。

  未央宫里折腾了两个时辰,终于安静下来。

  “娘娘,公主已回宫了。已传御医去看过,一切平安。”

  珠帘微动,外头的小侍女入内轻声禀过。冬若一面继续给姜芷按着额角,一面给她使了个眼色。

  那侍女悄无声息退下,姜芷闭眸,良久长叹一声。

  “回来便好……本宫真是怕死了。”

  “娘娘,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事的。”

  “她那个受伤的侍女……怎么样了?”

  “那侍女被二殿下带走了,打探不到消息。应当……没有事了吧?”

  “二殿下?”姜芷这才睁了眼,抬手挥了挥,冬若停了动作到她身侧,“本宫这未央宫,还真是谁都能来,谁都能走啊。”

  “娘娘莫气,想来殿下也是担心公主,才会如此冒失的。”

  冬若轻声劝着,又沏了杯茶递给姜芷。

  “哼,我看他们兄妹二人没有一个将本宫放眼里的。”

  姜芷冷哼一声,轻啜了口茶水。

  “他……联系上了吗?”

  冬若轻轻一摇头,姜芷心中一沉。

  “冬若,本宫担心……今日宋清安的事情,会和他有干系。”

  “娘娘放心,他没那个胆子供出娘娘的。”

  冬若口上这样劝慰着,其实心里也没个底。

  那人做事向来无所顾忌,连陛下都敢得罪,又有谁得罪不得?

  “若他能正常些就好了……本宫还想,让他去查查,宋清安的那份诏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芷柳眉微蹙,眸中流露出些忌惮:“她竟是背着我,做了这样大的事。”

  “娘娘,或许……这就只是陛下的意思呢?”

  “你相信吗?”

  姜芷侧眸看向冬若,后者低下了头。

  她笑意冷然:“偏就这样巧,她自己出了事,立刻就来了份和她有干系的旨意。不管是谁害她,这样一来都会有所顾忌。”

  上一个胆敢“谋害”和亲公主的红月,如今都不知身在何处了。

  连彼时的柳绮筠只是沾了点嫌疑,都被降了位份。

  姜芷默默想着,忽轻声:“说起柳才人……她今晚在做什么?”

  自上回注意到柳绮筠古怪的安分后,姜芷便派了人紧盯她。

  “回禀娘娘,柳才人与往日一样。不过……近日她打骂芙夏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那便是过得去不太好。

  姜芷眉头微舒,因这消息心中愉悦许多:“她不知道宣王今日在宫里吗?”

  她可记得,柳家与宣王一直都有些暧昧不清的勾当。

  “婢子不知,不过娘娘,婢子猜测,或许柳相即便与宣王谋划什么,也不会告诉柳才人。”

  “……也是,那个蠢货,只会坏事。”

  姜芷唇角微抬,讥讽的笑容里都带了点真心实意的悦然。

  “娘娘,要不要禀报陛下?”

  姜芷默默喝完茶水,将杯盏递回。

  “……暂且不要,陛下龙体欠安,本宫担心……这事会惊着陛下。”姜芷沉吟片刻,“让他们守住嘴巴,若让本宫知晓有谁多嘴多舌,格杀勿论。”

  冬若眉目肃然:“是。”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请仙台的动静极大,梁帝不可能听不见。但他们依旧要想尽办法,将他蒙骗过去。

  放到从前,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而如今,这样的事已做得得心应手了。

  昔日大梁最至高无上之人,如今却成了被困于深宫中苟延残喘的衰朽老者。

  大权旁落之下,外界的消息都被瞒了下去。崇明宫成了最封闭之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将他捧上最极乐也最虚无的云端。

  “只是纵火之人……究竟是谁呢?”

  姜芷一手抵着额头,垂眸喃喃自语。

  这事一日没个着落,便一日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