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安自赵才人处回宫时,正好到了午膳时分。

  她心情颇好,还因此多用了些饭。

  赵才人被诈得几乎什么都说了,包括她与霍宣暗结珠胎,又被宸妃查出拿捏等事。

  虽现在那孩子是没了,但霍宣却不知在何处。许是在未央宫,许是在其他地方,赵才人依旧被威胁着。

  宋清安抿了口茶漱过口,思量着要不要去未央宫看看。

  顺便也当探望一下梁帝了。

  这么些天,若一次都不去,难免落人话柄。

  这么想着,宋清安便让卓宁去趟未央宫递帖子。

  春日午后总让人觉得疲倦,宋清安眉目慵懒歪在软榻,心里想着廷议时的事。

  柳自明可不是什么忠烈臣子,他冒死出头,定是算计着什么。

  他知道裴卿不会对他动手……为何他如此笃定?

  真是怪事。

  宋清安越想越没有睡意,索性坐了起来。

  还有那请仙台……

  “竹烟,”宋清安向殿外扬声,“叫小桃来。”

  小桃没有竹烟和翠珠那般引人注目,在宫中打探些消息更方便些。

  “你知道请仙台吗?”

  小桃还来不及行礼,宋清安就已问出了话。她愣了愣,缓缓点了点头。

  “婢子听几个小太监说起过,那请仙台就修在宫里,数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听说内官监一直忙着,就没得空过。”

  宋清安垂下眼睑,心中算有了底。

  若是数月前就开始……那便就是梁帝的意思了。

  裴卿早就让内官监准备起来,显然这一次修筑,也是内官监牵头,工部不过就是个陪衬。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桃不解为何公主没来由问起此事,但她明白宫里人知道得越少越好,便温顺地福身退下。

  卓宁正好回来复命,禀说宸妃娘娘已收了帖子,公主今夜即可去未央宫。

  宋清安颔首,一手探入袖中。

  指腹轻压过玉佩,凉意自指尖侵入。她也想去看看,自己的那位父亲,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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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

  夜色下,辉煌灯火透过窗纸,偌大宫室灯火通明。宋清安没有等太久,便被引了进去。

  “陛下还未醒,公主还得等会儿。”

  宋清安乖顺地点了点头,递出手中食盒:“我做了些点心,还要劳娘娘替我交给陛下。”

  姜芷接过,笑道:“公主有心了。”

  “娘娘放心,我问过御医了,都是些好克化的。”

  姜芷将食盒交给了冬若,牵着宋清安坐下。

  “陛下最近也是时醒时睡,御医说陛下不日就能恢复,可本宫瞧着,陛下的样子,还需要一段休养。”

  她面露担忧,蹙眉缓缓说着。

  “娘娘何不去问问鬼医大人?”宋清安记得,当日陆川是来了的。

  闻言姜芷冷笑了声:“鬼医?鬼医自陛下醒过以后便不再来了,左右他是东厂的人,本宫是使唤不动。”

  倒也是。

  宋清安不好接话,岔开话头:“娘娘这几日很是操劳吧?何不让其他人来轮流侍疾?”

  姜芷眸光闪烁,垂下眼睑:“侍奉陛下是妃子的本分,有什么辛不辛苦的。交给其他人,本宫总不放心。”

  是不放心不能将功劳全部据为己有吧?

  宋清安看破不说破,配合着认同道:“娘娘说得极是,但也应当注意自己的身体。若陛下病愈,娘娘却病倒了,可就不好了。”

  “说起这个……”宋清安顿了顿,“我日里去看了赵才人。”

  “公主去看她做什么?”

  姜芷面色自然,好像就是随口一问。

  “怎么说赵才人原先怀的,也该是我的小弟或是小妹。”宋清安说到此处,眉间泛起点点哀色,“赵才人那儿……还真是冷清,怎么也不像个适合养身子的地方。”

  “公主真是心善。”姜芷勾了勾唇,感慨,“她那儿……本宫的确疏忽了。只是陛下还病着,一切自是以陛下为先,便只好先委屈她了。”

  “我看才人也是个明事理的,她不会怪娘娘的。我要是有能帮的,便照拂她一二。”

  姜芷扬了扬眉,笑意似嗤似讽:“如此便好。”

  看姜芷这幅全然不上心的模样,宋清安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查错了。

  但那是赵才人亲口说的……她再怎么胡诌,也不会拿私通之事来说。

  想是姜芷自信不会被发现吧。

  宋清安心中暗笑,状似无意提起:“那日赵才人喝的药,娘娘可还留着药方吗?”

  姜芷微眯双眼:“什么药方?”

  “便是柳……才人被查出暗害皇嗣之日,赵才人喝的药啊。”宋清安笑得无害,“赵才人说那是娘娘送去的,想来药方便是在娘娘这儿吧?”

  “公主要它做什么?”

  姜芷神色有些微不自然,但转瞬即逝。

  “才人总该养养身子,但如今御医都忙着照顾陛下,也分不出神去看才人。我便想……与娘娘讨个现成的。”

  “是这样……”姜芷缓声念着,“公主不必太挂心了,本宫自会安排妥当。”

  “至于那药方,不过是寻常将补身子的罢了。公主去御药房提一嘴,便能抓到,不必特地与本宫要。”

  “多谢娘娘告知。”

  宋清安恭顺应过,没再追问,眼见着姜芷的肩头松懈了些。

  当日赵才人便对那药十分抗拒,还有两人在殿外守着她喝药。那药……定不是什么将补的。

  姜芷暧昧不言的态度让宋清安更笃定了这一猜测。

  她想着改日得再去寻赵才人一次,这时从偏殿来了个侍女。

  “娘娘,公主,陛下醒了。”

  姜芷似是松了口气,忙对宋清安道:“公主随我来吧。”

  宋清安笑着起身:“有劳娘娘。”

  梁帝所在的偏殿尽是苦涩药味,一并还有熏艾气息,宋清安刚走进去,便被迷了眼。

  姜芷好像早就习惯了这里的古怪气味,面色不改走到榻前柔声:“陛下,昭定公主来看您了。”

  帐中传来一声咳嗽,一旁侍立的宦人便上前撩起帷帐。

  宋清安上前几步,垂首跪在榻前:“儿给陛下请安。”

  梁帝像是还说不出话,费力地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

  宋清安站起,躬身稍稍探向帐中,面上担忧真切:“陛下近日,可还好吗?”

  她看见……看见梁帝半阖的眼睛缓缓瞪大,浑浊眼瞳中似乎划过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