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宫宴毕竟不会如上次一般正式,各人都显得随意了些。宋清怀因营中还有事,没呆多久便与梁帝告了退。

  宋清安基本没怎么用膳,宋清怀离开后,她更有些坐不住。

  舞伎入场,先前的丝竹之声缓缓停下,换了舞曲。

  见众人注意力大多被舞伎吸引,宋清安盘算着时间,打算离席了。

  她向后招手,竹烟俯身,听宋清安道:“我有些醉了,等会儿便扶我走吧。”

  竹烟瞧着自家公主眼眸一派清明,心中了然,十分自然地应过是。

  吩咐完竹烟,宋清安捻起面前糕点,小口小口吃起来。

  宫宴上的菜品大多都是提前做好,传过来时早已凉了,无甚滋味。也只有糕点还能勉强尝尝。

  她有些走神,想着等回宫后定要让小厨房再做点吃食。

  解决完手中糕点,宋清安有意无意向上首瞥了一眼,见裴卿不曾看向此处,她心下微松。至于梁帝……左右他也顾不上谁。

  宋清安心情颇好,闭眸向后微微仰去,作出醉态。竹烟口中连声说着“公主您醉了”,一边忙不迭扶起宋清安向殿外去。

  舞伎水袖翻飞,缓歌缦舞,身姿袅袅婷婷。裴卿淡淡扫去,却发现那角落早已空无一人。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依稀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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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宣华殿她便不再装醉,眼见着时辰还早,宋清安便也不打算坐轿辇回宫。

  “你先回去吧,我四处走走。”

  今日宫里多了许多羽林卫值守,自然是比平日更安全几分。但竹烟依旧有些不放心:“公主,还是让婢子跟着你吧。”

  “不必,你回宫,等小桃回了记得让她准备见我。”

  见宋清安态度坚决,竹烟便没再坚持,犹犹豫豫退下了。

  宋清安轻呼一气,等确定竹烟走远了,才挪了步子。

  行至一处岔口时,身侧宫道里突地伸出一只手,将宋清安拉了进去。

  这一下来得突然,宋清安来不及细细思索可能性,下意识摸上发髻上的簪子。

  还来不及拔簪,身后人松开了抓着她手臂的手,往她取发簪的手腕上一劈。宋清安顿感腕上发麻,失了力道。

  “公主莫要惊慌,是我。”琅琅声音传来,宋清安挣扎的动作一顿,像是反应过来。

  捂在面上的手松开,宋清安喘了几息,羞恼般用手肘向后击去。但裴卿动作更快,他自后紧紧拥住了她,亦束缚住她的手臂。

  他埋在她颈间闷声:“公主勾了咱家,便想半途逃跑不成?”

  宋清安身子微僵,天知道,她假摔那一下只是单纯想逗他。

  虽然想过裴卿会在意的可能性,但没想到他会直接跑出来找她。

  思及此,宋清安多少有些心虚。

  热气喷洒在颈侧,宋清安半边身子发麻却也不敢躲。她微微低下头,细声细气道:“裴掌印……我只是有些醉了。”

  “醉了?”

  身后人闷笑一声,他直起身子,将宋清安扳过来,盯着她清明的眼眸,讥嘲道:“咱家倒不知那果饮还能醉人?”

  宋清安轻咳一声,低眸躲避裴卿视线。

  “裴掌印来找我,究竟做什么?”

  裴卿却抬起她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有些时日不见公主了,想与公主亲近。”

  这种话自裴卿口中吐出来多少有些惊世骇俗的意味。

  于是果见宋清安微微瞪大了眼睛,少有地透出些惊恐。

  能看到宋清安的害怕情绪,也算是难得了。

  “裴……裴掌印何不去我宫中呢?”

  宋清安忽略狂跳的心脏,唯唯说道。便听裴卿疏懒声音响起,十分漫不经心道:“公主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宋清安心中暗骂,却依旧怯怯:“可是此处人来人往,若是被瞧见了……”

  裴卿闻言向前几步,逼得宋清安不自觉往后退去。

  “公主害怕什么?”

  “我只是担心会有人以此做文章为难穆之……”

  宋清安底气不足地说道,便觉裴卿森冷目光落下。

  “公主放心,不会有人有这胆子。”

  “还是说公主……担心的其实是自个儿?”

  宋清安往后退着,裴卿话音刚落,她便抵上了身后宫墙,冷硬触感令宋清安心中一激。

  但她蹙眉嗔怪,几多幽怨:“我是真心为裴掌印担忧,裴掌印这般想我,真教人伤心。”

  裴卿轻哼,但松开了她下巴处的手。

  宋清安眸光轻闪,手指勾住了他腰间玉带,将他拉近。裴卿垂眸,阴影几乎将宋清安完全笼罩。

  “其实……我也十分思念掌印。”

  宋清安轻抬眼眸,唇边漾开笑意:“裴掌印送来的衣裳,我很喜欢。”

  “公主喜欢就好。”

  裴卿以指腹轻轻拂去她面颊上细碎发丝,低声问道:“出宫的晚上,公主在哪?”

  宋清安唇角的笑差点僵住。

  见她不答,裴卿还颇有耐心地又补充道:“便是与二殿下一同的那回。”

  “裴掌印问这个做什么……”

  宋清安暗暗咬了舌尖,轻微刺痛让头脑清醒了片刻。

  “倒也没什么。”裴卿眸色冷淡,“咱家担心公主与殿下看到些不该看的。”

  难道裴卿发现了?

  宋清安一时心绪万千,但面上如常:“我与兄长那日在船上听戏呢。”

  “是吗?”

  裴卿微微挑眉,正要再问什么,却听不远处传来人声。

  其实他早就听见了,只是没与宋清安提起。此时,那动静已是宋清安也能发觉的了。

  “裴掌印,有人来了。”

  宋清安晃着裴卿的手,难掩语中焦急。

  此处是个死胡同,若有人来,可谓避无可避,注定会被看见的。

  裴卿扬了扬眉,依旧老神在在的模样:“咱家不曾听到有什么声音,想是公主听错了。”

  宋清安原先还拿不准,但裴卿说出此话,她便确定,裴卿定是早就发现了。

  他故意不告诉她!

  那人声听着愈发近了。宋清安一叠声唤着“掌印”,她怕被人听见,自然压着嗓子,声音又小又细,哀哀求着,惹人怜惜。

  裴卿替她拢过发丝:“公主这么怕做什么,陛下又不会真的怪罪咱家。”

  宋清安心说你不怕我怕。她侧耳听去,那脚步声几乎就要到他们所在的巷道了。宋清安暗暗咬牙,眼底滑过阴霾。

  她一把拽住裴卿衣领往自己方向扯来,一边踮起脚尖迎上去。

  唇齿相碰,几乎是狠狠撞在了一起。宋清安没控制好力道,结结实实磕了一下,疼得眼中泛起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