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南渡>第十七章

  烛火摇曳,将昏暗的剪影投向半掩的床帐,赵容醒得早,睡眼惺忪,揉着眼睛想坐起来,腰身却被谢迁紧紧扣住。他嫌勒得发疼,对着谢迁的肩膀推搡了两下。谢迁将他搂得更紧,赵容挣扎无果,一番动作又把谢迁还抵在他腿根的炙热重新唤醒。

  “你不许进来……”赵容怕他乱来,忙不迭地推他,谢迁的双腿和他纠缠在一起,钳住他的手腕,微微有些胡茬的下巴轻轻扎他的肩膀,侧过脸擦在他的嘴角偷香。

  “陪我再睡一会,天还没亮。”

  关着他的地方没有窗户,根本看不见天亮没亮。燃着的蜡烛还剩一小截,赵容暗自估摸了时间,才不信他的鬼话。他早没了困意,谢迁又锁着他,不让他动弹。他不耐烦地挣扎了一会,成功把谢迁吵醒。

  “不困?那我们干点别的?”谢迁威胁。

  赵容老老实实躺好,闭上眼挺尸,乖乖让谢迁抱着,不敢再动。

  谢迁对上他的眼睛,轻轻触碰他的鼻尖,他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低声道:“一年。”

  “我只锁你一年。这是你欠我的。”

  关着他也好,锁着他也罢,都是他自己造的孽。现在谢迁来讨债也是应该的。

  他和谢迢想要权力。而谢迁想要爱人。

  赵容知道这对谢迁来说是多大的妥协。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一年之后,黄花菜都凉了,他回去还有什么用……

  能不能分期还债,一年锁他一个月,分十二年还清?

  赵容犹豫半晌,把涌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谢迁好不容易让步,他别胡乱惹事比较好。

  还是另想办法吧。

  急促的叩门声打破寂静,“大将军,有客来访。”

  都说了别来打扰他和容容温存,怎么还这么多事。谢迁美人在怀,抱着赵容不肯撒手,不悦道:“推了。”

  那人有些焦急,顶着谢大将军出了名的暴脾气接着敲门:“大将军,是贵客。”

  赵容轻咳一声,他堂堂天子,被谢迁囚在府里也就算了,怎么还弄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他轻轻推了推谢迁:“你快去。我在床上等你。”

  谢迁低头和他接吻,直到他快要背过气去才肯放过他。然后慢悠悠地起身,下床穿戴衣袍。赵容也跟着爬起来,殷勤地替他整理衣襟。

  谢迁受不住他这副异常乖巧的模样,跟软糯的兔子似的,又要凑过来亲他,赵容把他推开,气呼呼道:“回来再闹。”

  谢迁附在他的耳根轻轻吹气,“好,那就回来再慢慢闹你。”

  赵容耳根通红,故作凶狠地抬眼瞪他,宽敞的袖口遮掩下,拳头却攥得极紧。

  里面静静握着一枚钥匙。

  谢迁还是像以前一样,从来不对他设防。钥匙都敢随手搁在贴身的衣兜里。

  谢迁从帘后出来时,谢迢负手而立,静静欣赏悬在壁上的绢画江帆楼阁。

  画面素雅磅礴,远江云雾缭绕,轻舟破风逐浪,扬帆而来,有闲客二三者立于江畔楼阁,临江而望,鹭鸟点水而过,羽翼柔软洁白。

  “怎么没人给大公子沏茶看座,平白让人耻笑我将军府的待客之道。”

  谢迁嗤笑一声,他向来看不惯谢迢这副假清高做派,连带着这画也碍眼起来:“兄长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不必。”谢迢转过身来,声音清冷,“你这幅是赝品。”

  “既然是赝品,自然入不了兄长的眼,”谢迁脸色阴沉,态度也跟着冷了三分,“来人,取下来,烧了。”

  谢迢也不甚在意,接过新沏的茶水,掀起杯盖,轻轻刮去上面的茶沫,小啜一口,随口道:“真品不存于世,赝品足以乱真,不如留着,何必糟蹋东西。”

  谢迁没心情和他兜兜转转绕圈子,他看见谢迢就心烦,懒得跟他附庸风雅品茶赏画,此时更是连表面功夫也不肯做,直接关门赶客道:“兄长喝完茶,烦请自行离去。谢迁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谢迢放下茶杯,指尖扣在几案上。

  “陛下在哪儿?”

  谢迁正欲离去,闻言顿住脚步,冷笑着看他:“陛下自然好好在皇宫待着。”

  谢迢直视他的眼睛,冷声道:“诱拐天子出京的罪名,我们谢家,还担当不起。”

  谢迁反唇相讥:“比不得兄长,敢诱拐天子上床。”

  “你也费不着往我身上泼脏水,”谢迢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你情我愿,何来诱拐之说。”

  “兄长自己留不住人,来我将军府讨要,”谢迁不甘示弱,“这话该我说给兄长听才是。”

  “我要见陛下一面。”谢迢不理会他的讥讽,冷静地摆出自己的要求。只是话音未落,步履匆匆的守卫便从看管赵容的地牢跑出来,远远就跪下高声谢罪:“属下看管不利,大将军,容公子失踪了!”

  赵容能去哪儿!谢迁怒从心起,几乎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谢迢:“你做的?”

  “应该不是我。”谢迢皱紧眉头,沉稳的声音难得染上一丝焦虑,“我派去的人尚未回来禀报。”

  江陵素来不甚太平,南逃的流民无处安置,羁縻于此,又是商客旅人往返南北的必经之地,贩卖尚无户籍的黑户为奴为娼实属暴利,其风气朝廷屡禁不止,因而江陵烟花楚馆林立,赵容哪里知道这些,脑子又蠢,自己一个人万一遇见些什么……

  两人不敢再想下去,谢迁调遣府兵,亲自上街搜查:“给我找!”

  赵容悄无声息地逃出了将军府。

  关着他的地牢位置隐蔽,被谢迁翻修得精细,为着金屋藏娇,怎么会真把他当犯人看。又跟他在床上时常闹得过分,赵容一碰就哭,哑着嗓子呻吟。谢迁哪里愿意让别人听见,因而除了他脚上的锁链结实点,外面不过有两三个侍卫远远守着。

  赵容拿钥匙解开锁链,避开当值的两个守卫,简直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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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开心有人愿意和我讨论剧情。先从人物的性格谈起。一点絮语,希望能回答大家的问题。

  三个人都不完美,甚至可以说很糟糕。

  √谢迢的性格核心是虚假,道貌岸然,心狠手辣,偏偏要摆出一副清高傲然遗世独立的模样。(谢迢的复杂人格还要单独另说,此处先略过)。前文隐晦提到过赵容的几个同姓兄弟,全都死因不明。事关身家性命,赵容就算蠢了点,也能猜测出诸王暴毙之事谢迢绝对脱不了干系。赵容对他的恐惧即来源于此。虽然这些人赵容可能没见过,甚至都不认识,但谢迢既然能让他们死得悄无声息,就能让赵容死得悄无声息。如果当初赵容没有答应谢迢,很难说现在死的会不会是他。这正是赵容同意和他合作(即换取皇位)的原因之一。但谢迢不会这么想,他只会觉得赵容的恐惧和猜忌莫名其妙——这些人和你存在竞争关系,会对新政权的稳定造成威胁,我替你的皇权扫清障碍,你为什么要猜忌我?矛盾开始积累。

  √谢迁对赵容的感情毋庸置疑,但在三个人的复杂情感中,爱是最糟糕的东西,而谢迁拥有它,结果自然是遭到背叛。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动荡即将来临时,比起暴躁而不成熟的情人,更为可靠的倚仗自然是心机深沉的谢迢。即使赵容同时又畏惧他,但依赖大于恐惧。人在上贼船之前,是没办法知道自己上的是不是贼船的。谢迢用卓越的语言技巧许下承诺,使本就诱人的诱惑更加甜美,同时避重就轻,只字不提南渡后新政权的利益分配。赵容上贼船之后,很快发现自己只是作为江表政权的傀儡,但这时他已经骑虎难下。谢迢绝不肯主动让步,新政权的建立者是他,他担了风险,扫清障碍,费心经营,他没理由在享受成果时拱手让人。对谢迢这种人来说,权利必须要牢牢握在手里。矛盾升级。

  √ 赵容的身份是皇帝,但在故事里展现出的却并非一个普世意义上的皇帝形象。愚蠢,懦弱,自私,自我矛盾(爱情与权利的抉择),胆小怕事,犹豫不决,容易被煽动。更多的,是倾向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除了美貌这点,开了金手指),一个不完美甚至浑身缺陷的人。这些缺陷在意外的变故(南渡)面前被无限放大。我们在每一次赵容和谢迢的性爱中都看的分明。他背叛,逃离,欺骗,却还要假模假样地在谢迢面前做出顺从的模样。不过我自认他不算惹人讨厌,反倒有些可爱,对吧?因为缺陷才是真实的。他就是这幅糟糕的样子,能怎么样喽。谢迢和赵容的暧昧关系很难定义,因为本身就不清不楚。谈得上爱吗?若即若离。谢迢是原则性很强的人,绝不肯在别人面前透露出一丝一毫弱点。我没有描写过任何一次谢迢发怒的场景,他不会发怒,谢丞相只会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为什么赵容会对谢迢产生吸引力?因为赵容的缺陷,愚蠢懦弱自私自我矛盾胆小怕事犹豫不决。谢迢享受这些。赵容越是展露出这些缺陷,对谢迢的吸引力越大。而在谢迢的压迫下,赵容的这些缺陷展现得会更明显。循环往复。

  √(我写了好多……呼气。) 关于开头引出的刘巍。这篇文侧重于感情线,朝堂线作为三人感情纠葛的背景,被刻意略写隐去。既然有朋友好奇,我单拿出来细讲。刘巍是赵容和谢迢权利斗争的牺牲品,俗称炮灰。谢迢把持朝政,赵容表面顺从,背地小动作不断,私自下令他处军队入驻建康,企图削弱谢氏集团势力。谢迢自然不满,授意谢迁回京,先斩后奏斩杀刘巍。最开始那段床戏谢迢确实是在故意玩他,但弄到后来赵容哭得太厉害他又舍不得了(这也不是能理性控制的)。谢迁和谢迢内部矛盾深重,但在大方向上总归是一个战壕的,作为同族兄弟共同维护谢氏门阀利益。赵容搞事,得罪的是两个人,失败后自然要想办法告饶。同时挑拨离间,但依然以失败告终。

  我的设定就是这样,没有表达清楚的话怪我笔力的不足,感谢阅读,祝看文愉快。(部分内容在微博发过,感兴趣可以在我的微博搜“人物补丁”)我最近三次元特别忙……这篇文又快要完结,周末会尽量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