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你去哪儿了?”

  “我……”

  原榕支支吾吾的,忽然想起来齐逾舟邀请他去家里作客的事儿,思来想去, 还是决定先拿朋友当一下挡箭牌:“我今天要去齐——”

  这句话没说完, 原清濯从身后走上来抽走他手里的电话,给原榕做了一个离开房间的手势,语调平静地说:“妈,原榕现在跟我在一起, 是有什么事儿要找他吗?”说完便迈进阳台开始和原妈妈交谈。

  等等, 这个电话怎么能让原清濯来接呢,这样的话不就暴露两人在一起了吗?原榕睁大眼睛,心里乱糟糟的,思绪绕成一团乱麻, 脑海里也开始混沌无序。完了完了,要是妈妈质问他们两个怎么办啊……

  原清濯还在暗示他先离开, 胆这个节骨眼上原榕可不敢出卧室的门,他就站在阳台门口悄悄听两人讲电话, 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可惜这个距离听不到妈妈的反应, 但看原清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好像正在帮他圆话。

  原清濯编故事的能力真不是盖的, 说话时脸不红心不跳,丝毫不显紧张, 他只说带原榕一起去了事务所, 其余的没有再解释, 原妈妈一听兄弟俩在一起, 心也放下来大半。

  “最近原榕总是不跟家里联系, 我以为他又认识了什么朋友天天出去疯玩儿了, 要是小兔崽子跟着你,那我还安心一点儿,”原妈妈说,“既然你们两个现在在一起,晚上也就别工作了,你把他带回来,咱们家里一起吃个饭。”

  “行,妈,你就先和爸回家吧,我们一会儿赶到。”

  原清濯把手机放下来,轻轻点了挂断。

  见状,原榕赶忙扑上来把手机从他手上抽走,心有余悸地说:“妈妈说别的了吗?她、她没有怀疑什么吧?”

  爸妈突然来学校查岗简直要把他吓坏了,原榕现在心虚得很,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底气。毕竟这段时间除了打篮球和上课,其余时间全部留在这儿和原清濯厮混了,这要是让爸妈发现还了得。

  “要不我这段时间还是搬回学校宿舍住吧,万一他们再查一次怎么办?”原榕纠结,“我还没想好怎么跟爸妈说这件事儿呢。”

  “要说什么?”

  原清濯揉了揉他的发顶,把人带进怀里耐心安慰道:“没事啊,别想那么多,他们就是今天路过学校恰好有时间才想找咱俩吃饭的,你想想篮球赛结束的时候妈是不是给我打了电话?”

  原榕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胸腔内强有力的心跳,不安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我说你在我这里,他们都很放心,”原清濯拍着他的肩,好听的声音里透着莫名安定的力量,“别有心理负担,其余情况你都不需要考虑,我不会让爸妈怀疑你的。”

  原榕慢吞吞点头。

  “去换身衣服吧,我们拿上东西回家。”

  “可是,可是要是爸妈质问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怎么办,到时候要怎么说?”

  “榕榕,你来找我不是很正常么,”原清濯目光沉静,思忖道,“这件事儿有太多理由可以说了,去事务所帮忙、或者在学校有什么烦心事、找我来辅导必修课,这些都可以。”

  幸好他们俩没在父母面前闹得很僵,否则这些借口就用不上了。原榕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才去衣柜里随手挑出一套衣服换上。原清濯去厨房取出保鲜袋分装出一部分新鲜的蔬菜贮存在冰箱里,剩下的全部拿回去放回家。

  晚上七点,轿车驶入别墅区,久违地在原家的别墅面前停下。

  原榕推开门,一阵熟悉的饭香扑鼻而来,那一瞬间他什么烦恼忧虑全忘了,踢掉鞋子换上拖鞋就往厨房里钻,一下抱住原妈妈:“妈,我回来了!”原爸爸正在客厅削水果,听到家门关合的动静转身来看,只见原清濯单手拎着几个购物袋不紧不慢地跟进来。

  “还知道回来啊,”原妈妈说,“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原清濯把买来的食材放进冰箱,熟练地套上围裙,在流理台前洗完手便加入到做饭的行列中来,厨房里只剩下他和原妈妈两个人,聊天的话题自然落到原清濯身上。

  “这段时间学校那边怎么样,还忙得过来吗?”

  原清濯笑了一下:“学习还可以,就是工作有点忙。”聊着聊着,他提起自己半个月后的出差行程。

  “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原妈妈皱眉,“我以前和你爸爸一起去南方找厂家谈合作都没去过那么远,那边估计会很潮很热,大概多久能回来?”

  “不超过十天。”

  原妈妈颔首,讲起自己以前出远门需要注意的地方,原清濯认真听着,时不时微笑着附和两句,后面谁都没提起今天他和原榕双双不在学校的事情。

  “除去学习和工作,有时间还是要放松一下,别总是紧绷着,你对自己要求比较高,平时我也就不问了。”

  “放心吧妈,我自己心里有数。”

  原妈妈把炖好的排骨汤从燃气灶上取下来,状似无意地问:“清濯,你之前和喻绮那个女孩儿处的怎么样啊?”

  原清濯怔了一下,切菜的动作顿住,无奈地道:“我和学姐只是朋友,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除了喻绮呢,你的大学生活都过一半多了,总也该谈个女朋友了吧,”原妈妈说,“还是儿子你瞒得太好了,其实早就已经谈过了?”

  原清濯捏了捏眉心:“没有,之前去国外交换了一年多,回来以后一直忙到现在,也没有谈女朋友的计划。不过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原妈妈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半晌才煞有介事地说:“我觉得你最近穿衣风格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以前总是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和你爸穿的差不多。现在也会穿你这个年龄段的衣服,打扮的比以前年轻多了,所以我猜你是不是谈了个衣品比较好的女朋友?”

  原清濯勾唇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修长挺拔的剪影在柔亮的光晕下显得很出挑。

  的确,为了迎合原榕的穿衣品味,他多准备了一些两人都能穿的休闲装放在衣柜里,常换常新,穿在身上这才有了二十岁上下的样子,再者原榕刚上大学没多久,穿的太成熟也不合适。

  饭桌上,爸妈像往常一样聊着生意上的事情,原榕刚开始还有些紧张,以为他们要兴师问罪,没想到谁也没提,原清濯转移走了大部分注意力,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晚上一家四口在别墅区附近散步,雨后清新的泥土木叶香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弥漫开,原榕特别喜欢闻这个味道,他和原清濯并排跟在父母身后慢慢走,偶尔有树枝上的雨滴落到后颈处,凉凉的,让他不自觉打了个抖。

  原清濯偏过头问:“怎么了,很冷吗?”

  “没有,”原榕摸了一下脖颈,“有雨水,不是很冷。”

  说到冷,走在前面的原妈妈忽然想起些什么,转身道:“对了,前段时间二姑寄过来两床蚕丝被,你们俩明天回学校的时候带走,冬天快到了,万一宿舍暖气不管用怎么办,把那个带回去,我和你爸都用不到。”

  原榕点点头:“知道了。”

  “临走的时候清濯把我化妆桌上那套新买的防晒带走吧,这个时间南方估计还在穿短袖,出差那么累,别再被晒到了。”

  原清濯也应下来:“好。”

  一旁的原榕听到了,用眼神质问身边的人:什么走不走的。

  出差?他怎么不知道原清濯要出差?

  原清濯淡淡的视线移过来和他对视,悄悄拉住他的手。

  两个人交握的那一瞬间,原榕就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挣开原清濯的手掌,紧张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背影。

  原清濯颇有耐心地再一次把他纤细的手腕拽过来,牢牢实实握在手里,指尖力度极轻地在原榕手心里写字,温热的指腹勾勒出的一笔一划像是秘而不宣的引i诱,一撇、一捺……简单的路径化作电流顺着四肢百骸的血管叩击着原榕的心,痒痒的,带着点儿酥i麻的感觉。

  原榕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身体敏i感的反应上,完全没记住原清濯写了什么字,后者见他没猜出来,又带着诱引的心思轻轻写了一遍,这次他认出来了,原清濯写了三个字。

  想吻你。

  “……”原榕倏地反握住他的腕骨,也回敬了三个字:不要脸。

  原清濯唇边的笑意扩大,把他的五指裹进掌心,一直到散步结束才放开。

  原榕绕着泛酸的手腕,回到家后借口有些累了,迅速回房洗漱,期间原爸爸敲开他和原清濯的房间,分别把两床被子抱进两个儿子的房间。原榕摸上去感受了一下,被芯是蚕丝质地的,抱起来又轻又软,上面没有贴任何生产标签,好像真是爸爸那边的亲戚做完了寄过来的,用料货真价实,带着满满的诚心诚意。

  他裹着那床被子在熟悉的大床上躺了一会儿,窗外下起了夜雨,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玻璃上,睡意消散,原榕体会到失眠的感觉。

  原爸爸在离开前特意嘱咐他,以后去了哪儿都要和家里实话实说,不要让妈妈着急,只要讲清楚了,去做什么都没问题。

  可是有些事要怎么讲清楚呢……原榕闭上眼,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之堵成一团,闷闷的睡不着觉。

  翻来覆去躺了一会儿,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确认父母已经睡着了,便点开和原清濯的聊天对话框,胡乱发了几个表情包。

  半分钟后,原清濯回了他一个疑惑的表情。

  原榕继续随便乱发,把每个表情都点了一遍,屏幕上的图案发到一半,房间的屋门传来拧动门把手的声音,他吓了一跳,立刻把手机关好闭上眼睛。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又重新关合,没过多久,原榕感觉身边的床铺忽地下陷,一只手撩开他的被子:“装睡?”

  一听是原清濯的声音,原榕心里松了口气,他睁开眼坐起来,直接抱住原清濯的腰,脑袋埋在颈窝处,用脸蹭了蹭。

  “怎么,做噩梦了?”原清濯在他耳边问。

  “我睡不着,”那句轻柔的询问不知道戳中原榕哪个点,他下意识抓紧原清濯身上的睡衣一角,自责地说,“怎么办,我觉得爸妈对我们很好,可是我好像总是不让他们省心,要是有一天我们被发现了……”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唇角微抿,手下的力道收得更紧。

  “嗯,被发现了,然后呢?”

  原榕:“然后,然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清濯拍拍他的屁股,托着他在自己面前坐正,低声问:“你觉得我们这样做让你内疚了,是吗?”

  “也不是,”原榕迟疑地解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没有说我们这样不好的意思。”

  他看着原清濯那双深邃的、在任何时候都无比镇定的眼眸,企图从里面看出自己一直寻找的答案,原清濯在黑暗中和他对视:“原榕,你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这不是你的错。”

  从一开始,不断强迫的是原清濯,无比情愿的也是原清濯,原榕没有义务分走他身上的过错。

  “选择喜欢谁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和别人没关系,”原清濯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循循善诱道,“难道因为你喜欢哥哥,以后就不打算再听爸妈的话了吗?”

  原榕猛摇头。

  “这样就对了,爸妈爱我们,我们对他们的爱也是一样的,”原清濯说,“这跟你和我怎么样没有关系。”

  原榕艰难地问:“那要是我以后一事无成,样样失败,过得很糟糕怎么办,到时候爸妈对我失望透了,还会像现在这样包容我、我们吗?到那个时候,我也不值得大家喜欢了……”

  他和原清濯不一样,原清濯是个那么优秀的人,就算在感情方面犯了错,爸妈也不会觉得他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可原榕只是个并不出挑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可以拿来与世俗抗衡的条件。

  他很喜欢现在的一切,喜欢感情和睦的爸爸妈妈,喜欢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的哥哥。人都是贪心的,只要得到一就想奢求二,得到二就开始妄想三,原榕想,有没有一种方法是可以让他和原清濯的感情与父母两全的呢?

  好像没有,他要在做个让爸妈满意的乖儿子和喜欢原清濯之间达到平衡,真的好难啊。

  “笨,”原清濯定睛问,“要是有一天你落魄到流落街头了,你觉得爸妈会嫌弃你吗?”

  原榕眨眨眼睛,再次摇头。

  “他们当然不会,”原清濯伸手刮了一下他清秀笔直的鼻梁,“所以哥哥也不会,我对你的爱像他们一样,是无条件的,永远的,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他在说,他爱他。

  原榕双目微瞠,眸光牢牢盯着原清濯的神情,没想到这句话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的。

  就像一株在雨里淋了很久的小草,忽然被人捧回温暖干燥的室内,那个人给他换土浇水,精心照料,擦干每一片被水浸泡的叶子,然后告诉他,你一直都是有人照顾的。

  那个人就是原清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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