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小子来了?”
苗伯掀开帘子从后面的隔间走了出来, 见到郁辞,他又转身回去拿了两个药包出来:“拿着, 这是配好的草药, 驱寒的。”
“红绳包着的那包泡水里,另一包拿开水冲开之后用来搓身子。”
时矜点头,伸手要去接拿药包:“好的。”
“记得要用力搓, 把身上的寒气都给搓了。”苗伯叮嘱两句,却没把药包给他, 而是转手递给了床边的郁辞:“你自己不方便搓背,回去让辞小子帮你。”
让郁辞帮他?
时矜耳根有些发烫, 他抿了抿唇:“不用了,我自己......”
苗伯没理他, 他用手推了推掉到鼻梁上的老花镜,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外面雨太大了,你们先别回去, 免得又受了凉。”
说完这话, 他没管屋里几人, 径直上楼去了。
于尤乐得自在。
他夸张的松了口气:“刚刚吓死我了。”
郁辞给时矜倒了杯热水,闻言他挑了挑眉, 目光扫了眼于尤:“什么吓死?”
“我刚刚说寨子的坏话被苗伯听见了。”他缩了缩脖子:“其实也不算坏话,就是我之前听到的传言。”
“传言?”
见郁辞似乎感兴趣, 于尤又把刚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凸苗泉?”郁辞重复了一声。
“对。”于尤点了点头, 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兴奋:“郁辞哥, 你不是对这里挺熟悉的吗, 有听说过凸苗泉那边的什么传闻吗?”
“没有。”
他顿了顿:“我回来的次数不多, 对寨子的了解也就仅限于寨子里, 其余的不太清楚。”
于尤有些遗憾:“这样啊......”
“对了。”他突然眼睛一亮,看向一边沉默的喝着水的时矜:“时矜哥,你是来这里旅游的是吗?”
时矜捏着杯子的手指微停,猜出了于尤的想法:“是。”
于尤眼睛亮亮的:“那等雨停了,咱们一块去后山看看行吗?”
时矜正有此意。
但他还没开口,就先被郁辞打断了:“等雨停了再说吧。”
他说完又转头去看时矜,往日张扬的眉眼莫名的有些沉:“把衣服穿好,你刚退烧,身子还很弱。”
时矜默默的把身上的外套往上拢了拢。
屋内的气氛就此沉寂下来。
于尤盯着房间的墙壁,有些无聊的一节一节数着竹子的竹节。
在他数到第一百六十八个节的时候,窗外下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大雨总算是减了雨势。
瓢泼的大雨变成了绵绵的细雨,虽然还是没停,却比最开始来的时候要小多了。
可以回去了。
跟他的念头一齐响起的是一道清淡微凉的声音。
“回去吧。”
时矜垂下眼睫,避开郁辞看来的视线:“雨势小了,趁着现在回去刚好。”
——
郁辞去开车了。
房檐下,时矜披着被子,眼底难得的染上了些许茫然。
他的身侧是努力忍着笑意的于尤:“时矜哥,你忍忍,郁辞哥这也是怕你着凉了,你就先披着一会,待会上车就可以摘下来了。”
时矜听出了他话里的笑意,他沉默了两秒,有些无奈:“你可以笑出来。”
既然当事人都说可以笑了,于尤自然也不客气:“噗呲,哈哈哈太好笑了。”
等他笑够了停下来的时候,整张脸都已经被笑的发红。
于尤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感觉自己笑的腮帮子都笑的僵硬了:“时矜哥,你说郁辞哥是咋想的哈哈哈。”
时矜在一旁拢着被子面无表情。
他怎么知道。
粗线条的于尤没有发现他的窘迫,还在笑着开玩笑:“莫非郁辞哥把你当成了蚕宝宝?要一层一层裹起来才能保护住?”
裹了外套还不够,还要把被子一块裹上,生怕时矜哥被冻着了,这架势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估计得以为这是冬天吧。
“哈哈哈这简直太好笑了,待会我一定要采访一下郁辞哥的内心想法。”
于尤越想越忍不住:“这是什么人间直男,时矜哥,你是怎么找到个这么奇葩的对象的?”
时矜垂着的眼睫微停,他抬起头,眼底情绪莫名有些茫然:“对象?”
“对啊,你们不是情侣吗?虽然早上的时候你们似乎在冷战,但是你们之间的气氛骗不了我。”
于尤一脸坦然:“你生病的时候郁辞哥可着急了,为了不让你淋到雨自己的衣服都全部湿了,而且......”
他看了眼时矜,神神秘秘的:“你刚刚打针的时候是不是装睡然后故意拉郁辞哥的手的?”
时矜顿住。
他什么时候拉郁辞的手了。
于尤把他垂眸思考的反应当成了默认。
他走近了两步,一副两人正在共享秘密的样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郁辞哥说的,而且刚刚你拉住他的手的时候他还偷笑了,之后还......”
“上车。”
带着冷气的话语打断了于尤后面要出口的话,他挠挠头,高大的吉普已经停到了面前,车窗打开,露出一张出色的俊脸。
于尤莫名的有些心虚,他缩了缩脖子,哦了一声,默默爬上了车。
时矜伸手要拉开后座的门。
郁辞扫了他一眼:“你坐前面。”
蜷着被角的指尖微顿,时矜抿了抿唇,转为伸手去拉副驾驶的门。
郁辞看着他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像是不经意般的问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时矜抿了抿唇:“没......”
“没什么,就是聊了两句晚上该吃啥。”于尤先一步的开口打断了时矜的话,说完还对着车里后视镜中时矜的目光眨了眨眼,一副我一定保密的模样。
时矜捏着被角的手指微停。
他该提醒于尤,这后视镜郁辞也能看见吗?
算了,应该也没影响。
时矜迟疑两秒,最后选择闭了嘴。
于是他就发现郁辞的脸似乎更臭了。
于尤粗神经的没发现异常,还在车里叽叽喳喳的说着听来的各种传闻。
郁辞板着脸开车不回应他,时矜只好偶尔附和两句,可他发现他每回应一次郁辞的脸就更臭一分,车里的低气压几乎要凝成实质了。
在又一个话题结束,于尤总算是察觉到了异常。
他茫然的摸了摸手上起的鸡皮疙瘩:“怪了,怎么突然这么冷?”
时矜沉默了。
回到客栈,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了。
郁辞在客栈门口把人放下:“你们先回去,我去放车。”
于尤点点头,率先跳下车。
郁辞的目光落到时矜身上:“楼上我让阿秋帮你熬了粥,你中午没吃饭,先把粥喝了再吃药。”
时矜点头。
看着真乖。
郁辞僵硬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他伸手替时矜拢了拢被角,提醒他:“被子先别摘。”
一冷一热的容易受凉,他身体弱,怕是受不住。
郁辞觉得自己难得这么体贴,可不曾想他这话刚一出口,就看到刚刚还垂着眼一脸乖巧的青年就面无表情的下了车。
“砰——”
车门被毫不留情的关上。
郁辞:......
不是,他说错什么了吗?
——
时矜到底还是没有把被子取下来。
他躲着厨房的阿秋,先上三楼把被子放下,临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又转回去拿多了一件外套。
身上的外套是郁辞的,晚点还是洗了还给他吧。
阿秋在楼下的厨房忙碌着。
时矜走下楼,她正好看见了,眼睛亮了亮:“时先生,你回来了?感觉还好吗?”
阿秋的善意来的温暖,时矜唇角微微弯了弯:“挺好的,让你担心了。”
“我这不算什么。”阿秋回头搅了搅锅里的粥,笑:“你是没看见郁辞哥那个样子,急的脸都白了。”
锅里的粥咕嘟嘟的冒着小泡,阿秋把火关掉,找了个碗:“这粥也是郁辞哥叫我帮你熬的,现在时间正好,来喝点吧?”
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刚刚郁辞哥上楼的时候帮你拿了两床被子上去,你看到了吗?”
时矜刚刚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确实在床脚看到了两床被子。
他点了点头:“看见了。”
“那个被子是用来给你垫的。”阿秋把碗放到桌上,笑着看了看时矜:“我们睡习惯了这种竹床,没考虑到客人会不习惯,还好郁辞哥发现了。”
香浓的粥水米香四溢,滚烫的白烟在碗上上浮。
阿秋在桌旁坐下,提醒时矜:“你可以先晾会,刚熬出来有点烫。”
时矜点了点头。
他搅了搅碗里的白粥,迟疑两秒,最后还是开了口:“郁辞他......每年都会来这里吗?”
“差不多吧?”阿秋歪了歪头,掰着手指数了数:“从六年前我奶奶退休开始,除了有一年青柳村封村,郁辞哥每年都来了。”
“不过他也不止是来看我奶奶的啦,郁辞哥资助了寨子里的几个孩子读书,每年来寨子的时候都会去看看他,今天早上他好像才去。”
资助孩子?
时矜略微有些意外。
他还想问些什么,就看到坐在对面的阿秋站了起来:“郁辞哥。”
时矜抿了抿唇,转头。
郁辞的视线跟他对上:“粥喝了?”
“还没呢。”回话的是阿秋:“刚出锅太烫了,我就让时先生先晾凉。”
“嗯。”郁辞走上前,伸手探了探时矜的前额:“烧应该是彻底退了。”
“待会喝完粥记得把药吃了,还有那个泡澡的药包,”他顿了顿:“我房间有浴缸,你晚上直接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