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哥, 你说他们来电影院做什么?”
许潜鬼鬼祟祟的弯着腰,撅着腚, 试图把自己的身体更好的藏在柱子后面, 全然不顾身后盯着他们的诡异目光。
他们是从餐馆一路跟来这里的。
许潜原本以为前面两人出来是为了谈些事情,可盯了一顿饭的功夫,两人张嘴的次数寥寥无几, 看着实在不像是有事商谈。
而且这行动轨迹——
吃饭看电影什么的......
许潜挠了挠下巴:“辞哥,我们是不是打扰人家约会了?”
他的身侧, 郁辞双手抱胸置于身前,闻言他「哼」了一声, 剑眉拧起:“打扰什么?”
他面不改色,语气里透着股理直气壮的意味:“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在约会?”
这又吃饭又看电影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是在约会吧?
许潜眨了两下眼睛,昧着良心回应:“你说得对。”
“哎,他们好像买了票。”
他探着脑袋伸长脖子, 努力的试图看清售票台递出的票:“我看不见是哪场电影, 辞哥, 这咋整?”
身边略过一道高大的身影,丢下一句话。
“直接去问就知道了。”
许潜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时就只看见他辞哥潇洒走向售票台的背影。
男人的步子迈的飞快,等许潜回过神一路小跑着追到他身侧的时候, 只来得及听见他辞哥一脸正经的对着售票台处的两人打了声招呼:“二位, 下午好。”
魏禅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眼底的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能在这碰到郁少, 也算是缘分。”
郁辞嘴角掀起一个弧度:“不巧。”
他挑了挑眉梢, 眼皮抬起, 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我就是跟着你们来的。”
一旁偷听的许潜顿时眼前一黑。
辞哥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就没见过这么实诚的说自己在跟踪的人。
没看见人眼底的杀气都要穿过眼镜冒出来了吗?
魏禅确实有些意外,他下意识转了转袖口的袖扣,敛下眼底的神色:“郁少可真是幽默。”
郁辞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一侧:“室友。”
“介意我一起吗?”
时矜抬眼看他。
男人高大的身形像是一座小山似的笼在身前,熟悉的气息驱散了一直萦绕在鼻端的古龙水气息,侵占性的将他包围。
郁辞有一张很出色的脸,时矜一直知道。
尤其一双眼,黑而狭长,眼尾微弯,看人时似乎总带着几分含情笑意,垂眼时又似缠了懒倦,当他用这样一双眼看人时,几乎很难有人能拒绝他的要求。
更何况,他也没打算拒绝。
时矜抿了抿唇:“好。”
——
魏禅选的电影确实不错。
改编自著名小说家东野代表作的影片在情节上就保证了水准,加上东野亲自操刀,改编幅度不大,因此影片观影性流畅,全程基本无尿点。
然而许潜压根看不进去。
不为别的,单为这尴尬的气氛。
在买票进场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本着更方便偷听谈话的初衷分别将他和辞哥的票买到了时矜和魏禅两侧。
可也正是这个决定造成了现在尴尬的局面。
许潜把自己缩在座椅里面,目光看似盯着前方的荧幕,实则默默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魏禅拿起手边的爆米花,语气温和:“时老师,吃爆米花吗?”
时矜将目光从大荧幕中抽离出来,刚要拒绝——
“垃圾食品有害身体健康。”郁辞瞥了眼金灿灿的爆米花桶,从手侧端出一个果盘:“还是吃水果吧。”
顿了顿,他补充:“健康。”
时矜都不想吃。
午饭刚过,胃里的食物尚未消化,于是他微微摇头,拒绝:“不用了,谢谢。”
电影的情节正至高•潮,时矜被电影吸引着转回头去。
魏禅推了推眼镜,放下爆米花。
郁辞随手将果盘塞回袋子,面不改色的目视前方。
荧幕上的情节恰好演到了主角与妻子久别重逢,两人正搂在一块互诉衷肠,影院里的人哭了大半。
郁辞不爱看这种腻歪的片段,他扫了几眼,无甚兴趣的移开视线。
百无聊赖的目光飘了几下,最后落到了身侧的时矜身上。
时矜的坐姿一如既往的端正,背脊挺直,姿态端正,两手规矩的自然搭在膝上。
郁辞的目光不自觉的向下垂落。
电影院黯淡的光线下,青年身姿欣长,冷白的侧脸神情专注。覆在膝上的五指清瘦修长,指骨微微凸起,苍白色的皮肤下能隐隐看见青色的经络。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时矜微微偏头,鸦黑碎发下的眼神平静:“有事?”
郁辞的心跳骤然快了一瞬。
心口某颗种子似乎蠢蠢欲动的要冒出芽儿来。
他莫名的有些慌乱,唇瓣微动,正欲开口。
“时老师。”魏禅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要喝可乐吗?”
平稳的嗓音将时矜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同时也按住了郁辞莫名加快的心跳。
他拿起手侧放着的果汁,递到时矜身前:“室友,还是喝果汁吧。”
魏禅的目光看了过来。
“可乐喝多了不好。”郁辞掀起眼皮,隔着一个座位与他对视,眼底挑衅的意味分明:“容易杀精。”
沉默。
一片安静中,时矜无声的拿起手侧的矿泉水,用行动表达自己的选择。
郁辞挑了挑眉,放下果汁。
魏禅同样神色自然的放下了杯子,只是直到电影结束,都没有再去触碰那杯可乐。
电影散场楠`枫的时候,郁辞起身,目光不经意般的扫过托盘上的可乐,嘴角微勾。
他把果盘连带着果汁塞进了跟在身侧的许潜怀里,面色淡定的跟上了时矜:“接下来打算去哪?”
他的语气过于自然,若非左侧还站了个魏禅,时矜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今日是来赴郁辞的约。
不过今天也确实该结束了。
只是有些话还是需要说清楚,不然徒增困扰。
“你能等我一会吗?”时矜看向郁辞:“我有些话想跟魏主编说。”
郁辞挑了挑眉:“当然。”
许潜捧着果盘,跟着郁辞走到一旁的角落,有些疑惑:“辞哥?”
他们不是来打探消息,看看秦家和陈家是不是私下联手吗?这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跟在旁边,怎么突然又让他们单独说话去了。
莫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辞哥已经打探到了什么?
许潜不解,于是问了:“辞哥你已经打探到消息了吗?”
郁辞单手插兜靠在墙上,姿态闲适,看着心情不错,闻言他抬了眼皮,语气漫不经心的:“什么消息?”
许潜噎了一下:“我们不是来打探陈家是不是有和秦家联手的打算的吗?”
郁辞眉梢微挑:“谁跟你说的?”
没人跟他说,他自己想的。
许潜沉默了。
但是他们不是在讨论陈家动向的时候看到时矜才跟出来的吗?
魏禅是陈家的人,还是现在跟三哥联手要对付秦家的人,而从上次聚会又得知时矜跟秦家也有关系,魏禅现在这态度显然是两边都在接触,那他们这不就得防着魏禅玩一手碟中谍嘛。
但辞哥现在这意思......
难道他想多了?
许潜挠了挠下巴,纳闷了:“那我们跟来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单纯的想要看看他们吃了什么饭看了什么电影吧?
等等,莫非......
他挠着下巴的手动作微缓,脑海里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辞哥,你该不会是跟着时矜来的吧?”
郁辞顿了一下:“不是。”
这可疑的停顿,不是就怪了!
他顺着郁辞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魏禅正对着这边,面色沉静的看着他对面的时矜。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说:“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两次。”他旋着袖口处的袖扣,语气带笑:“你拒绝了我两次。”
“如果算上没开口的这次,那就是三次。”
时矜平静的看着他,眼底的疏淡一如初见:“魏主编是个很优秀的上司。”
魏禅失笑:“只是个优秀的上司吗?”
“我以为我至少能在你这里得到一个朋友的称呼。”魏禅微微扯了扯领口,将重新束紧的领带松开:“时矜,我很喜欢你。”
“无论是你的外表抑或是你冷淡的性格。”
他看向面前的时矜。
黑衣青年神色不变,单薄的眼皮垂着,能看见其上浅色的纹理,漆黑色的眼睫遮掩了琥珀色眼眸里神色,冷清而疏离。
“或者像这种垂着眼皮不看人的模样,”魏禅牵起嘴角,掩在镜片下的细长眼尾跟着弯了起来:“总让我涌起无尽的征服欲。”
“不过我是个体面人。”他说:“只有你情我愿的交往才能带来情感上的愉悦。”
魏禅站直身子,向着时矜伸出右手:“不介意和我握个手吧?”
“就当做是暂时的告别。”
他笑:“我向出版社递交了辞呈,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是你的主编。”
时矜抿唇,伸出手。
两手交握,魏禅推了推眼镜,唇角勾起:“我们还会再见的。”
“辞哥辞哥!”
许潜猛地扯住了郁辞的T恤下摆,压低嗓音兴奋叫道:“牵手了牵手了!他们牵手了!”
郁辞啧了一声,心底莫名的有些烦躁:“握手都能看成牵手,你这眼睛不要也罢。”
许潜心虚的嘿嘿两下:“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嘛。”
不过......
他眨巴几下眼睛,看向郁辞:“辞哥,你有没有觉得,你对时矜有点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