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嘈杂的声音逐渐褪去,透过车窗,远远看见穿着警署制服的人将戴着黑色头套的无法正常行走的alpha们押送上闪着红蓝光的警车。
有路过的行人过来围观,还有一些记者,拿着摄像机开闪光灯拍照。
有驱赶声,也有惊讶的感叹声,还看见先前车上的那个alpha司机和女佣林秋在和甜品店的那个年轻女beta谈话,大概是在谈赔偿的事。
心里很有些乱,有愧疚,有慌张,有自暴自弃,还有极强的想爬出泥潭的求生欲。
他该怎么和先生解释?该怎么解释?
“我不说话,夫人就打算也不理我了?”
思绪杂乱中,身旁人低头,温热的鼻息倾洒在他耳侧。
话语有些哀怨,有点嘲弄,有生气,还有一如既往的纵容。
“没有。”苏沫忙转过头来看向alpha,皙白的小脸上有泪痕,眼泪是止住了,但眼眶还是红着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难过:“只是,不知道、不知道该和先生怎么说。”
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的先生解释,难道要和晏舒寒说,说他在报仇?
他在先生面前一直很乖,那些阴暗的心思,他不愿将它们暴露在先生面前。
“对,夫人不知道。”晏舒寒轻声笑出来,不是真正开心的笑,听起来比哭还要伤心。
听见alpha这样笑,omega只觉得心中难受得紧,鼻子一酸,忙抬手先抹了眼睛。
哭什么。
明明是你做错了。
还有,明明小时候都不怎么哭的,怎么到了先生面前,眼泪就总是止不住。
啪嗒,抹是抹了,泪腺控制不住,手还没离开,泪珠就滚了几颗下来。
苏沫只觉得愧疚极了,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怎么弄得好像是自己先受了委屈?
这样子,会让先生讨厌的吧。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脑中思绪愈发纷乱,透过蒙蒙的泪光,看着眼前的alpha,英俊的面庞那样夺目。
忽然想起自己是被先生一路抱上车的。
明明自己都不乖了。
先生怎么可以还对他这么好。
“对不起……”
车子往晏府的方向行驶,苏沫觉得自己不应该回去了。
他的先生对他这么好,他却利用了先生的信任,虽然没有自己心里厌恶的那些人坏,可是好像也不配得到先生的喜欢。
尽管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利用了就是利用了。
那些设备、资源,不都是属于先生的吗?他却用来做这种事,期间还用查看甜品网来做掩盖,先生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想?
会觉得他是个骗子吧。
即使他是真的喜欢他的先生。
可他真的做错事了,而且,还因为这件事,被持枪的坏人盯上了。
明明知道可能有诈,还是去了。
先生那么聪明,必然能知道他其实心里都是有数的,知道他是在以身试险。
半晌,身旁人没有回话。
车子平静地往前开,景色往后倒退。
他和alpha,好像回不去了,因为他。
意识到这一点,苏沫只觉得心脏要碎了,想了想,又憋出一句,觉得很有必要说的话。
“先生要是想离婚……也可以的,我、我不会有意见……”
明明都哭得那么伤心了,却还说出这么一句能让他死死压下去的满心闷气在瞬间被点燃的话。眼眶红得那么厉害,声音都要哭哑了,竟还把这一句给说了出来。
alpha只觉得要被气笑了。
好在上车后就把前后车厢的隔板升上去了。
不然这话要是被府里人听见,怕不是就要立即被传给王成,然后他今晚也不用睡了,必定要听老管家唠叨个两个钟。
晏舒寒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得没脾气了。
但……
面前人眼尾都哭红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得不行。
眼见omega嘴角止不住地又要往下瘪,眼眶红得愈发厉害,似乎又要啪嗒掉出眼泪。
晏舒寒只觉得心脏一窒,忙探身将人拥到怀里,“夫人别哭了,啊,乖。”
说着抽了旁边的抽纸,给人擦眼泪:“又在胡思乱想了,离婚?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苏沫愣了愣。
不料被安慰后,泪腺却决了堤,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他不想再哭的,可是一下子就是忍不住。
鼻尖也酸,脸颊也酸,哪里都觉得委屈。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个什么,明明是自己错了。
就听人急促地深呼吸了下,怀抱被撤走,alpha解开安全带,单膝跪在了他座位前方。
握住了他的手。
泪光闪得厉害,他看不太清,右手抬起来一遍一遍抹眼泪。
就察觉左手被alpha的手握住,听见alpha温柔得不像话的声音:“是不是因为没有举行婚礼?没有给夫人戴上戒指?”
“什么?”苏沫有点没跟上alpha的思绪,但泪珠掉落的速度有所减缓。
“在想夫人为什么总是没有安全感,说离婚什么的,是觉得我这么喜欢夫人,就真的不会对夫人发脾气是吗?”
字句单看好像有点凶,但奈何说话的这位的语气实在温柔得过分,以致于话里按道理能表达出威胁的“凶”都变成了甜腻的深情的“哀怨”。
苏沫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最后觉得不管自己听没听懂,似乎都应该道个歉:“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因为他真的从没想过用先生对自己的喜欢来要挟先生。
因为,他是真的真的真心喜欢他的先生。
爱和喜欢,这样宝贵的东西,怎么能拿来做威胁对方的砝码?
那样的人,也太坏了。
他才不要做。
“虽没有那个意思,但夫人还是做错事了,得好好罚才行,让夫人长长记性。”
苏沫心口怔了怔。但也知道自己错了,是应该被罚,让自己长教训。
只是又有点担心。
“罚……罚什么?”
小小声地问了出来,带点儿抽噎,听起来能要了人的命。
事实上,晏舒寒觉得眼前人若这会儿真想要自己的命,自己多半也是会二话不说就给的。
而苏沫确是真的有些紧张,害怕听见alpha说签什么奇怪的协议。
怕对方撤回那些从前的温柔,说我们明面上不离婚,但此后有名无实,好聚好散。
但脑子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终究是没被alpha付诸于行动。
反而,看见惊讶的一幕,看见高大英俊的alpha低头,亲吻了他的手背。
短暂的温热,却极其的温柔。
苏沫心脏一震,瞬间不知所措。
“就罚夫人,在车上……”
后面四个字,alpha消了音,薄唇张合,对他讲了个唇语,“好不好?”
说话时覆到他耳边,嗓音沙哑,充满蛊惑的意欲,像西方神话里的恶魔。
omega瞳仁一颤,脸颊瞬间通红,似乎是想开口回答alpha的话。
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扣着后脑勺吻住唇。
吻得愈发如狼似虎。
再过一会儿,吸入了空气里洋溢着的异常浓烈的冷冻伏特加味的alpha求爱信息素,身体即刻失了力气,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海浪包裹的小船。
在被凶猛地亲吻时,耳畔好像听见花瓣落下的声音。
最后,想说的话终是没说出来。
张嘴,声音也变得不像自己。
.
再醒过来时,只看见床头上方的暖黄色小夜灯的一点光。
过一会儿,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晏府三楼主卧的大床上。
再过一会儿,意识到床侧是空的,alpha不在房间。
而意识到最后一点时,心脏就好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似的,立即酸涩起来。
有点委屈,虽然知道自己完全不应该觉得委屈,但就是忍不住。有点想alpha,也可能是因为临时标记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真的把对方惹生气所以更为担心的缘故。
总之,想要下床去找人,结果一动,就发现身体全然不听使唤。
又酸又痛,手也是,完全使不上劲。
脑海里快速闪现出还有意识时车上的事,记起那些甜腻的烫嘴的称呼,热烈的吻,加重的呼吸声,脸颊顿时滚烫。
咔哒,那头传来轻轻的开门的声音。
然后是alpha的脚步声。
借着暖黄的微光,看见他的先生端着托盘走过来,将托盘放到茶几上,快步挨到他身边。
“夫人醒了?”alpha朝他温柔道,说着俯下身来抱他。
“嗯。”知道人这是心情好多了,心里的闷意也就少了,委屈感也下去。
先生能原谅他就好,何况,车上,也是自己自愿的。
若非他后来主动,先生多半也不会控制不住。
毕竟就连那几天的时候,先生都控制得很好,没至于把他弄成这样。
但尽管如此,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alpha:“先生,还生气吗?”
“生气。”
以为会听见“不了”,或者别的什么,结果不料听见alpha这样说。
苏沫便有些急了,想起之前alpha说过的不生他气的话,委屈劲儿又起来了:“可是先生明明说过不生我气的……”
“是啊。”晏舒寒抱着苏沫坐到沙发上,扶着人的腰,拉开茶几上摆着的一个小台灯,“所以从今天开始,先生不是先生了,是夫人在车上叫过的另一个称呼。”
想起另一个称呼,苏沫窘得厉害。
“夫人要不要考虑再叫一次,也许,我就不生气了。”晏舒寒说。
“我……”苏沫发窘,自然知道alpha是在逗他,也许确实是因为他的行为生气过,但现在气也是真的消了。
但即使知道对方是在逗他,也还是甘愿做那条被钓的鱼。
“叫一次,就不生气了吗?”omega抬头望晏舒寒,看起来很有些可怜,眼尾绯红,脸颊的热意还没消,就又泛了起来,耳根也红得可爱。
让人忍不住想要捉弄:“对。”
苏沫心下一嘭,伸手环上晏舒寒的脖颈:“老、老,老公……”
扑通扑通。
砰砰。
苏沫听见alpha的心跳声加速了,愈发快。
“再叫一次。”晏舒寒低头来看他,英俊的面庞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格外温柔,连同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声音有点沉,还有些迫不及待,呼吸声也加重了。
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兔子就想回到洞窟。
“可是先生刚才说,一次……一次就好了。”
“可谁让夫人叫得实在太好听了。”
晏舒寒低头吻苏沫的额头:“我控制不住,想听夫人再多叫几次。”
“这点要求,夫人都不可以满足我吗?”话听起来有些可怜,偏生语气十分蛊惑。
像只传说中的狐妖,勾人魂。
让人恨不得即刻就将他捧到手心。
更不论做错事的omega。
苏沫几乎是即刻就伸手环住了alpha的脖颈,着急地宣布alpha在自己这里的广阔权利,“当然可以,先生想听几次,都可以。”
“是吗?”晏舒寒低头亲苏沫的脸颊,又亲人被亲得有些发疼的嘴唇。
“是的。”
“老、老公。”苏沫认真看晏舒寒,从小小声,断断续续的,变得愈发流利:“老公。”
“老公,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开始夹带私货。
“好,不生气了。”
终于等到alpha说出这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他好像看见alpha的耳根有点红。
像是因为他的称呼而感到害羞了。
“好了,不闹夫人了,喂夫人吃点东西。”
开始转移话题。
苏沫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于是又叫了一声,像是小兔子蹦到千年狐妖头上撒野。
“老公~”
然后就看见alpha的喉结,极其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
东南亚,焚城。
连续下了几天的雷暴雨终于停了。
太阳光露出来,omega坐在摇椅里晒太阳,手边几条小青蛇吐着信。
有alpha急忙忙从大门那边跑过来。
谭雾眉梢一挑,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