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觉寒。』
“……你笑什么。”白西野警觉。
燕觉寒以手抵唇, 轻咳一声说:“我只是觉得,感情可以培养。”
“你没有喜欢的人,我们都没有过前任、没有喜欢过谁。既然我们领了这个结婚证, 或许也是冥冥之中有缘, 其实我们也可以先互相了解一下?”
白西野沉默。
燕觉寒点到即止,自退半步:“当然,如果了解过后,觉得我们彼此还是不太合适的话, 那时候再离婚, 也不迟。”
“对了,关于我的遗产, 我可以肯定地说, 它们依旧和之前一样, 完全属于你,并且你如果愿意,也可以继续自行管理投资,不愿意的话可以找经理人负责。”
白西野把他说的话都听在耳朵里, 只觉得世界都不真实了起来——虽然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真实的。
……大概吧, 白西野也不确定起来。
可是,我的剧本不是这样的啊。白西野发愁地看向燕觉寒。
你不是应该欣然同意, 然后为了奔你的事业、追求你更好的前程,去找一个家世超级牛的人重新联姻吗?
看着白西野困惑的表情, 燕觉寒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以他对白西野的了解,猜测肯定不是什么合理的情节。
“你现在, 有喜欢的人吗?”他问。
白西野被这句话突然打断了思路。
“怎么突然问这个……”
燕觉寒好脾气地笑笑:“如果你是因为有喜欢的人而离婚, 那我想, 我没有驳回的权利。”
“是我错过了你。”
他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又问了一遍。
“所以你现在,喜欢上谁了吗?”
喜欢……谁了吗?
白西野安静下来,心里下意识重复默念着这句话。
脑海里几乎是同时冒出了四个名字——之所以是名字,是因为白西野依旧回忆不起他们确切的长相。
毫无疑问,那是那四个炸|弹人。
白西野下意识略过了“我喜欢这几个人”的想法,转而去注意燕觉寒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一旦说出一个人名,可能就能顺利离婚?
把谁拿来当挡箭牌合适呢?四个人的名字依次在白西野脑海里划过,却都一一被否认。
白西野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觉得,把已经定义为“朋友”的人拎出来当挡箭牌,是个不好的行为。
如果燕觉寒只是一个普通男人的话,那或许白西野还会少一些心理负担,可燕觉寒不是。
现在燕觉寒的态度很明显,他并不愿意离婚,哪怕他态度温和语气耐心,那也改不了他不同意离婚的事实,这种情况之下,白西野真要让谁坐上这个“离婚导火索”的位置,可就是对人家的生命安全不负责了。
毕竟坐在他面前的,是本文曾经的第一大反派,诈尸归来依然权高位重,甚至疑似还在特殊部门兼职工作的大反派。
韩觉,本身就和燕觉寒关系密切,曾经还是对方手下的员工。白西野不能害他。
晏轶烽和李嗣音,这两个人好像十分巧合地都跟警方有合作,搞不好之后也会和燕觉寒产生交集,且晏轶烽还是在燕觉寒那里挂过名的、白西野的朋友。这要是见了面,尴尬不说,或许还会影响合作关系。
方初柏就更难了,他就是个没有靠山的医生,性格还那么温和,要是真被大反派盯上,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燕觉寒安静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对方几乎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思想,即便燕觉寒无意窥探,白西野的情绪在他面前,也像是一张白纸。
然而燕觉寒看得懂白西野的情绪,却总是无法抓住这只小野兔的具体想法。这明明是他引以为傲的技能,却在白西野身上彻底失了效。
于是他问:“你在想谁?”
当我说起喜欢的人的时候……你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谁?
白西野抬头撞上燕觉寒的视线,略带紧张地抿唇。
“……谁也没想。”
燕觉寒怎么会信,他带着包容和温和的笑意摇头,落在白西野眼里,这就是大反派要收拾人的征兆了。
他下意识向后又靠了靠。
然而沙发并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更何况,这根本就是燕觉寒的沙发。
这间屋子、这栋房子……每一丝一毫都是属于燕觉寒的。
屋子的主人略略欠身靠近,他似乎是克制着,可依然有让人不可违逆的掌控感,从他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里泄露出来。
“看着我。”燕觉寒轻声说。
白西野下意识就望了过去,视线相触的瞬间,他就像跌入捕兽笼的食草动物,甚至伸不出锋利的爪牙从中挣脱。
燕觉寒墨色泛蓝的眸光闪烁,如同沉静海面下搅动的漩涡,渴望着把毫无定性的过路旅人永远留下。
“告诉我,小兔子。”
“你在想谁?”
-
白西野逃难似的,羽绒服外套都忘了穿,就跑了出来。
去商场买了一件新羽绒服,白西野胡吃海喝一顿后冷静下来,一个电话拨给米喻。
几个小时候,天色彻底黑了,繁忙严肃的各式写字楼渐渐安静,灯红酒绿的地方却热闹起来。
“到底怎么啦宝?这么晚叫我出来,还……挑了这么个地方。”
一家清吧里,米喻托腮坐在白西野对面,叨了一块白西野点的鸡米花。
“怎么有人在酒吧点鸡米花啊。”他嘲笑好友,“是kfc满足不了你了吗?”
“今天不是星期四。”白西野漠然抬头,没什么表情地、呆滞地看着米喻。
“而且我点酒了。”他强调。
米喻没想到他会主动沾酒,问:“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是来找我买醉吗?在生日前夜?”
“该不会是不想老一岁吧哈哈。”
白西野哼哼着否认,又陷入沉默。
米喻挠了挠头,不知道好友到底是怎么了,因此也无从开解,只能陪着他续了三盘鸡米花,吃得肚子饱饱,白西野点的酒才送上来。
那杯酒色泽漂亮,分了几层,颜色之间的搭配恰当,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之下,也显出些别样的美感。
米喻看了一眼,当即笑出声来。
他还以为白西野要买醉、点的是多高度数的酒呢?
结果没想到是店里酒精度数最低的、人称果汁的那个啊!
不过算了,要是真点了高度数的酒,白西野这个一杯倒能不能受得了都两说。
白西野趴在桌子上,侧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那杯漂亮的酒,整个人的状态和放着柔和音乐的清吧十分相配——感觉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米喻难得安静地陪着他。终于,这位沉默是金的家伙终于开了尊口。
“米啊……你说,喜欢是什么样的?”白西野小声问。
米喻短暂地“啊”了一声,有些讶异,但还是仔细思考了一番,解释。
“喜欢的话……就是……”米喻挠了挠头。
“他不在的时候,你会忍不住想起他,很莫名地想起来。”
“如果知道他在附近,你会下意识要去找他,看他。”
“你会想要保护他——不管你是男是女、是0是1,你都会想要保护他,哪怕你知道对方特别强壮,能一根手指就把你撂倒。”
“还有……说他名字的时候,会笑。”
米喻说了一串,偏头却看见自家笨蛋朋友咕嘟咕嘟灌了一口“饮料”,却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没忍住跺了跺脚。
真是,以前只觉得这家伙母胎单身,现在怎么才发现,他好像是个恋爱榆木脑袋啊!
有丰富恋爱经验的海王米喻,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恨不得钻进他脑子里帮他判断。
“所以你是有嫌疑人了吗?”米喻问。
“什么嫌疑人?”白西野懵着。
“就是,恋爱对象嫌疑人!”米喻眼睛亮亮的。
白西野没反应过来,疑惑:“怎么叫这个……不能就说是‘喜欢的人’吗?”
母胎单身选手说出“喜欢”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口条都有些生涩,差点咬到舌头。
一定是酒精开始作用了,白西野想。
米喻笑了笑:“这个是本恋爱大师的独创理论啦!”
“人类进步的本质应该是理性的,恋爱这件事对于人的进步来说,就是犯|罪。”
“恋爱很恐怖的,会让事业批变成恋爱脑,会让聪明的人变成笨蛋,会让热爱加班赚钱的人每天都盼着下班,会让人在集中注意力的时候莫名分心……”
白西野扁了扁嘴。
“但恋爱也是幸福的。”米喻双手捧起白西野的脸,左右揉搓了一下,已经有些醉意上头的家伙任由他这么搓搓,不知道反抗。
不过米喻不知道,白西野只是大脑cpu已经烧了而已。
“恋爱呀……恋爱会让你有力量。”米喻说,他原本还想继续说些限制级的话,却看见自家好友呆呆地看着自己,眼神里竟然有几分崇拜。
米喻忽然就觉得自己在跟小学生说话,及时地刹住了车。
“所以,白啊……”米喻转而认真地看着他。
“你是有……能让你体会到这样感觉的对象了吗?”
白西野抿抿唇。
“嗯……有。”
米喻顿时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
“是谁是谁?”他追问。
白西野又吨吨了一口“果汁”,想了想,歪头。
“……你问哪个呀?”
米喻:?
“啊……?”
他逐渐察觉到一丝不对,试探道:“是,有几个吗?”
白西野特别认真地点点头:“嗯。”
“一共有四个。”
米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心里大受震撼,让他震撼一整年的程度。
那一瞬间,米喻觉得自己可能死之前的走马灯都必定会有今天晚上的这个场面。
这、这……这难道就是母胎单身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没开窍的时候封心锁爱,一开窍了直接……连开五个?
紧接着米喻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把好友带坏了。毕竟他知道白西野压根不是当海王的这块料,这家伙在工作和正事儿上都格外聪明,像个精明机敏的小兔子,有时候说他是狡兔三窟都是看不起他!这小子在工作上的心眼可多了。
可他在恋爱上,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毫无敏感度的大笨蛋啊!
虽然说恋爱会让聪明人变笨,可本来就是笨蛋了,再一次谈好多个,那不得被玩得裤衩都没啦??
米喻一想到自家好友可能面临的凄惨局面,连忙开口相劝。
“白啊!三思啊!你听我说……”
酒精已经侵入了白西野的大脑,比起平时活泼的样子,他现在显得格外安静乖巧,米喻说让他听,他就乖乖听着,脑袋不时点一点,再“嗯嗯”两声。
结果米喻发现,这家伙每十秒钟一点头,每二十秒一“嗯嗯”,精准的堪比秒表。
……这特么是开了自动回复吧喂!!喝醉的白西野怎么还有这种功能啊!
“你是个笨蛋。”米喻说。
白西野:点头点头。
米喻又说:“你完啦!你要掉进修罗场了!你要没有裤衩啦!”
白西野:“嗯嗯,好。”
米喻笑得有点崩溃,平复心情后,他才又真心实意地担心起白西野的屁股。
“唉……我看还是等你酒醒了再说吧。”他自言自语,“真发愁,怎么一下喜欢这么多人……你要不选一个呢?”
“我没有喜欢。”白西野忽然说。
米喻无奈,往座位上一瘫:“好好,你没有喜欢……你的心只是分成了很多片,被不同的五个人吸引了。”
“咕嘟咕嘟。”白西野灌下了酒杯里最后的一口,舔舔嘴唇,显然有些意犹未尽,想开口再叫一杯。
“别喝啦。”米喻拦下他,“你现在都醉了,一会儿要是彻底喝趴了,我可扶不动你。”
“你可以叫人来……接我呀。”白西野磕磕绊绊道。
米喻噗嗤一下,问他:“叫谁啊?”
“叫……”
白西野突然卡了壳。
是啊,叫谁呢……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熟悉又陌生。
那个身影向他挥手,那是一双特别漂亮的手,白西野知道那是谁——是手最好看的方初柏方医生。
可他刚要开口叫住方初柏,那个身影放下手又走了两步。
白西野发现他走路带风一样,没有任何音乐烘托,整个人的范儿就这么起来了。
啊,原来是李嗣音啊……
白西野正想着,突然,脑海里的身影毫无预兆地脱起了衣服。
……脱衣服?!
那一瞬间白西野甚至觉得自己的酒都醒了一点。
然后他就看见原本穿着儒雅风衣的身影,单手解开风衣和衬衫的扣子,动作极随意地向后一甩,白色的布料搭在男人肩上,遮住了一半的工字背心、还有他肩颈处漂亮的肌肉。
男人大概是刚刚运动过,工字背心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纯黑的布料勾勒出腹肌明显的形状。
白西野开始有些困惑。
怎么又变成晏轶烽了呢……你是百变小樱吗?
最后,这个晏轶烽开口了。
“你喜欢谁?”他问,可偏偏又是韩觉那把清冷自持的嗓子。
“告诉我……你在想谁?”
白西野一个激灵,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你你你说话就说话,说什么燕觉寒的话啊!
四个人……哦不,五个人的身影在白西野脑海里交替出现着,白西野渐渐彻底分不清了。
每一个人都在问他,“你喜欢我吗”。
白西野只觉得自己掉进了盘丝洞,一圈儿围着的都是长在他审美点上的帅哥妖精,可他又偏偏没有唐僧那样的定力。
他没有定力,他每个都想贴一贴,可他又怂怂的,怕因此生出什么事端。
主打的就是一个怂胆包天。
白西野觉得自己醉得更厉害了。
“米啊……”他问,“你有没有想过,跟一个人定下来?”
米喻没想到他喝醉了也能提出这么有条理的问题,想了想,在糊弄一下酒鬼和认真回答里选择了后者。
虽然白西野这人沾一点酒就醉到断片,但米喻还是想告诉他实话。
“有想过呀。”米喻说着,耸了耸肩,“可是男人们太不争气了。”
“他们吧,虽然说每一个都是我喜欢的样子……但是呢,又完全没有一个人,完完全全是我喜欢的所有样子。”
白西野恍然:“哦……”
那他想,他也是一样的问题。韩觉他们四个炸弹人,每一个有吸引自己的地方……可也只有这些地方了。
米喻说:“虽然说感情这个东西可以培养吧。但是你要在培养过程里,忍受一个只有少数优点的人,我觉得还是算了。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酒吧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玻璃门撞击风铃发出清脆的提示声,没有引起白西野这个一杯倒醉鬼的注意,米喻却看了过去。
这一看,米喻当即露出震惊的表情。
他连忙转回来推了推迷迷糊糊的好友,叠声道:“诶诶诶你老公怎么在这儿啊?是来接你的吗?来接你的还是找别人来的?”
忽然,米喻又想起来一件没来得及问的事:“说起来你不是回去谈离婚了吗?结果怎么样……?”
“暂时不会离婚。”
米喻看着眼前的好友,这家伙昏昏欲睡的样子趴在胳膊上,嘴唇被挤出嘟嘟的形状,却完全没有说话。
紧接着,米喻顿了顿,缓缓回头。
燕觉寒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后,刚刚那句话就是他替白西野回答的。
这还是米喻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人物”的真人。不仅是作为一个京圈令人胆寒收敛的燕家前家主,更是作为他好友早死又诈尸的老攻。
看到男人的一瞬间,米喻只有一个想法——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长相……不愧是能做出这么多夸张事迹的人啊。
他不是说燕觉寒长得夸张的意思。这个男人的样貌气质,是那种无论放在哪里,都能吸引到无数注意的类型。并非那种张扬的帅气,相反,燕觉寒年少掌权,周身都散发着独属于上位者的冷厉与沉稳。
可与之相对的,他脸上却又总是挂着笑容。两种气质在他身上碰撞,让这个男人成了一个引人探究的矛盾体。
当然,没人敢探究他。
燕觉寒在京圈,永远是一个秘密的代名词。
然而现在,这个男人却对他的好友说,“不离婚”。
米喻收起自己快脱框的视线,缓缓转向白西野,小声自言自语。
“你……这……”
“好家伙,解密大师啊……”
白西野睡得昏昏沉沉,大概是枕得手臂酸痛觉得不舒服,他半梦半醒间努力扭头,想要解脱出自己的胳膊,脑袋不断向没有支撑的那边倒去。
米喻眼看着他差点就要把头嗑上桌子,刚想伸手,却看见另一只骨节修长有力的手探了过去,掌心轻轻托住了白西野的脸。
白西野虽然瘦,但偏偏脸上有肉,此刻全被那只手拢在了掌心。
米喻看见,燕觉寒动了动拇指,在白西野脸颊轻柔地、克制地摩挲了一下。
他听见这个男人自喉间发出了低低的笑意。
我,操。米喻看傻了。
好欲。
燕觉寒收回视线,对米喻颔首:“你好,米先生,久仰大名。我是白西野的……。”他迟疑了一下,想要选择一个合适的称呼。
然而米喻比他快一步:“久仰久仰,我知道你是他老公的……哈哈……”
米喻干笑着,心里疯狂大喊。
我何德何能被燕觉寒久仰大名!!
米喻住过白西野和燕觉寒家的璋山别院,跟白西野参加过只邀请燕家的宴会,可没有什么时候像这个瞬间一样,如此清晰又直观地意识到,他发小好像结了个不得了的婚。
这就是傍上大佬的感觉吗……米喻有些恍惚。
不过恍惚是一回事儿,帮好友把关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米喻定了定心神,忍痛舍弃了自己的“大佬朋友体验卡”,严肃问。
“燕先生,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小白离婚吗?”他说完,又补充道。
“还有一点我要是先说明,关于离婚这件事,白西野之所以会提,绝不是空穴来风,燕先生应该清楚。”
燕觉寒依旧含笑,神色间却多了几分认真。
“我清楚,是我亏欠他。”
“这话由我来说或许并不合适,但我觉得,我和他之间,依然存在互相了解后再做决定的必要。”
米喻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
放在平时,他哪里敢这样看燕觉寒?他对自我的认知十分清晰,自己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哪儿来的勇气去跟燕觉寒这种、连他的父兄都要忌惮三分的人叫板。
但他现在看的不是燕家前家主燕觉寒,而是好朋友的丈夫、并不合格的好友的丈夫。
“唔……”
忽然,被托着脸的小白动了动,似乎觉得掌心的温度恰好暖到他心坎上了,这家伙还不知足地蹭了蹭。
米喻:……
妈的,猪队友吧!
他在这里直面风暴,替好友判断一个危险人物是不是适合做老公,而他这个冤种朋友呢?
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吗!就像是被绑架回家的、已经被养熟的野猫啊你!!
米喻咬牙:不争气的家伙!
燕觉寒看着白西野的动作,又看向明显挫败的他的朋友,失笑。
米喻恶狠狠冲白西野道:“起来了猪!你老公来接你了!”
什么离婚……我看你该不会就是嘴上说说、闹个小脾气吧?
睡梦里的白西野一个哆嗦被米喻喊醒,即便这样,他也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温暖的掌心。
“我的窝……”他嗫喏。
刚刚在梦里,白西野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有一个干燥温暖的小窝,自己就埋在那里……好幸福。
米喻本来想上手揪这个冤种的耳朵,奈何人家老攻就在旁边看着,米喻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干这事情,于是只能色厉内荏。
“你!老攻!来!接你回家睡觉了!”
说完,他看着冤种朋友又想昏睡过去的样子,一脸不忍直视,跟燕觉寒解释:“他其实只喝了一杯,你可能不知道,小白他……”
“他酒量不好。”燕觉寒含笑道,“我知道。酒精类的东西,他一碰就倒。”
米喻“啊”了一声。
燕觉寒这个表情,让他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见过白西野醉酒的样子。
可是白西野这个便宜老公不是基本没出现过吗?米喻挠头。
莫非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白西野没告诉自己的秘密!
一瞬间,米喻感到了深深的震撼。颇有一种自家白菜出去偷偷拱了猪,然后回来还跟自己说猪不好的奇妙感觉。
米喻无话可说的时候,看见燕觉寒弯下腰对白西野说着什么,酒吧里放着的音乐声掩盖了他们的私语,可米喻却能看见燕觉寒眼底毫不做伪的柔软。
“那个……燕先生……”米喻迟疑开口。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嗯。”燕觉寒回答,“喜欢他。”
他甚至没有抬头,依旧温声想哄着白西野站起来回家睡觉,然而越是他随口一说,却越显得自然又平常。
在这句话之前,米喻根本想不到,“燕觉寒”这个名字,会跟温馨平淡这种词挂钩,可他又分明在那两人的耳鬓厮磨里看到了生活。
燕觉寒轻声说:“难受吗?回家睡吧。我开了车来,你平时最喜欢坐的那辆。”
白西野像是反应了一会儿,在他掌心里把脸转了个方向,看着眼前的人,小声问。
“你是……谁呀。”他扁扁嘴,“我没听过你的声音。”
燕觉寒沉默一瞬,再开口,已经换上了韩觉的声音。
极寒冰川的表面裂开,淌过下方的海水,在阳光里渐渐升温。
“我送你回家。”
果然,白西野不算清明的眼神里立刻有了亮光。
“韩觉!”他喊。
这一嗓子把旁边扯着耳朵偷听的米喻喊傻了。
他双眼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白西野,觉得这婚,自家好友恐怕真的要离了。
就在米喻绞尽脑汁替好友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他听见白西野说。
“啊……好像认错了,对不起啊——”
米喻松了口气,然而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见他的最后几个字。
“对不起啊方医生。”
米喻:??
他眼睁睁看着白西野把下巴搁在燕觉寒手上,伸手扒拉了两下对方的指尖,评价:“你的手还是这么好看。”
燕觉寒抽回手,动作依然注意着,把白西野的下巴好好地转移到了桌子上,没有让他被磕碰到。
“你再看看呢?我是谁。”
“咦……?”白西野眼睛半闭半睁地判断了一会儿,恍然。
“是小晏教练啊!”
米喻:……
米喻:蛤蛤。
他知道冤种朋友脸盲,却不知道他能脸盲出这种离谱又抓马的效果,只能祈祷着奇迹出现。
可天不遂人愿,白西野的下一句更是重量级。
“小晏教练,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严实呀……”
燕觉寒反应了一下,就知道白西野脑海里对晏轶烽的印象,恐怕还停留在之前留宿时只穿了一件工字背心的样子,一时间神情复杂。
他想问你怎么对别的男人的肉|体记得那么清楚,又想到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只觉得在和自己两相博弈,左手掰右手,费劲力气却一个都赢不了。
米喻就想的更多了,表情也渐渐惊恐起来。
没等他想到叫停这出危险戏码的借口,他就看见燕觉寒继续问。
“还有吗?”燕觉寒问,“我还是谁?”
他本意是想安慰安慰自己,即便是白西野认不出“燕觉寒”这个人,可起码得把四个马甲一碗水端平。
然而这话落在米喻耳朵里,那就是在催命了。
可架不住他的冤种朋友像个傻白甜,问什么就答什么,被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
白西野看着凑得略近的男人,自认为十分严肃地说。
“李……嗣音先生,虽然你的吻技还不错,但是……嗝!但是我不想再跟你接吻了!”
……救命,怎么还有一个已经亲了的?
米喻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神情呆滞地看着燕觉寒依旧和煦地轻声问。
“为什么呢?”
白西野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迷迷糊糊第一下捂错了位置,燕觉寒好笑地伸手帮他调整好位置。
“你好凶……我嘴疼。”白西野闷闷道,“舌头也疼。”
燕觉寒耳根一红。
米喻面色一白。
好你个白西野……真是不给自己留半点活路啊你!
燕觉寒终于不再问了,他伸手揽住白西野的腰,扶着他站起来,神色如常地对米喻告别。
“辛苦你陪他了,米先生。那我们先回家了。”
米喻愣了愣。
啊?
啊???
这就完了?
直到他看着燕觉寒揽着他家冤种朋友走出酒吧大门,米喻才骤然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
“等等!”他喊住燕觉寒,在对方停下来之后,大着胆子直接扯住了白西野垂落的手臂。
“我不能让你带他走。”米喻说。
他怕白西野刚刚那几句话彻底惹怒了燕觉寒这个煞神,怕自己今晚放他们走了,白西野就再也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不是被宰了的那种见不到,米喻觉得更可能是被囚|禁起来……之类的。
一想到自己的笨比朋友要变成虐文主角,米喻急的眼睛都红了,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燕觉寒看出他的担忧,耐心道:“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米喻一脸警惕,用肢体动作表示自己根本不信。
燕觉寒说:“他刚刚说的那些人,我都知道。”
“他们都是在我……‘死’的时候认识的,那段时间,他完全算是单身状态。”
“所以我不会介意这一点。”
——毕竟那些也都是我。燕觉寒心想。
……其实还是会有点介意就是了。虽然白西野是把他的四个马甲一碗水端平了,可偏偏漏下了最重要的一个“燕觉寒”。
他又对米喻解释了几句,这才说服对方放手。期间燕觉寒也没有觉得不耐烦,毕竟米喻完全是为白西野的安全考虑,白西野有这样的朋友,他高兴还来不及。
把醉醺醺的小兔子安顿在副驾驶后,燕觉寒绕了一圈坐上驾驶座。
汽车启动,车里的氛围灯缓缓亮了起来,柔和地落在白西野醉得懵懂的眼里,他像是终于睡够了,被灯光唤醒,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燕觉寒看见白西野眨了眨眼看向自己,然后开口说话。
那一瞬间他竟然分辨不出,那双蜜棕色的瞳孔里,到底是醉意熏然,还是一片清明。
——“燕觉寒。”